自从七月七过后,太傅府和翼王府来往更频繁了。今日宴请,明日游湖,后日作诗……每天都不闲着。

    下了一整夜的雨,空气清新得很。文言希在屋子里练了一遍军体拳,正在朝着墙面练踢腿,被打起帘子进来品兰撞了个正着,骇得品兰连忙将帘子放下。这是她们的秘密,可不能被人看到了,文家的病弱女儿会功夫,这可够惊悚。

    “小姐,您就要成亲了,可不能再做此类……此类动作!”品兰一边将布巾绞干,一边劝道,“您将来可是要做王妃的人。”

    文言希接过布巾,擦了擦额角的汗,挑眉道:“王妃怎么了,王妃就不能会功夫?”

    品兰打趣道:“小姐想着功夫,还不如多练一练女红,也好绣嫁妆。”

    说到女红,文言希不禁有些泄气,她学什么都快,这琴棋书画也算凑合,不丢脸却也不会长脸。可是刺绣什么的她还真搞不来,记得她绣出第一个图案的时候,也是小小的激动过,结果全家人没一个能认出那是个什么,对此某军长很郁闷,一气之下决定放弃这项艰难的任务。

    这厢被品蓝提起,文言希才惊觉自己还有这么一项艰巨的任务。

    翼王虽然不姓盛,但怎么说也是个异姓王,算是皇族。萧明玉是未来的翼王,两人又是赐婚,妆奁无需女方备办,全部由皇家内务司置办,再择吉日送到女方家,在大婚前日再从女方家送往男方家。只是在嫁妆里必须要有一样由新娘亲手绣,并要展示给众人,以显示新娘的女红水平。

    可是文言希明显不谙此道,方氏要她绣百子千孙图,天知道绣一个就要她老命了,还百子千孙!

    这厢文言希坐在绣架前与针线作斗争,那边萧明玉也不轻松。

    萧明玉依旧没有看眼前酥胸半露的丫鬟一眼,只是沉声道:“我这里用不着你伺候,你出去吧。”

    萧明玉待人一向温和,可是此时他的声音里已有含着不高兴了。谁知那丫鬟没有出去反而再上前一步,道:“此事是王妃娘娘的吩咐,奴婢不敢自专……”

    一阵脂粉味扑面而来,那声音甜的腻人,饶是萧明玉秉性再好也心头渐生不快,他厉声道:

    “出去!”

    那丫鬟被这一声呵斥吓得愣在当场,看着自家公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厉色,竟然不敢言语,惶恐的走了出去。

    ……

    丫鬟跪在地上,将身子伏低,不敢再说一句。

    高座上的翼王妃将杯子掷到那丫鬟身边,上好的青花瓷成了碎片。厌恶的瞥了地上那颤巍巍的丫鬟一眼,给了身边婆子眼色,便起身离去。

    那婆子一把拉起丫鬟,恨铁不成钢的道:“平日里瞧着是个机灵的,怎么这时候却像剪了爪的猫?要是成了,等那位进门了,你也能抬个妾室。”

    那丫鬟揉了揉膝盖委屈道:“我也想啊!可是少爷他……一向不近女色……”

    婆子瞥了她一眼:“只要是个爷们儿哪有不近女色的?少爷那是还没尝过那等滋味……”说着,那婆子恨得用手拍了拍丫鬟的背,“你个不顶事的!”

    丫鬟边躲边道:“是少爷将我斥出去的,我哪里还敢?”

    “好了好了!以后少爷那里不用你伺候了,明天起就去外院吧。”

    丫鬟心中委屈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应声称是。

    王奶娘是翼王妃的奶娘,自丈夫和儿子死于战场便一直留在翼王府,是翼王妃的忠仆。她看着在榻上靠着的贵妇人,心中不解,想问却又不知问什么。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着急给明玉塞女人?”

    王奶娘犹豫道:“若是被文府知道了,会不会……”人家女儿还没嫁过来就急着给自己儿子塞女人,这也太不给文家面子了。

    “知道又怎么样?我还没嫌弃她家女儿是个病秧子呢!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养……”

    既然担心还巴巴的求来赐婚?王奶娘暗道。

    “您与太傅夫人到底是表姊妹,若是这样做,也会惹来不必要的闲言碎语,说您苛待表外甥女未来儿媳。”

    贵妇人横眉竖目道:“我就是要恶心她!”

    王奶娘自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自己的主子自小就是个要强的,本就是护国公的嫡长女身份尊贵,原本不是方玉琴可比,只是后来方玉琴嫁给了文家做儿媳,当时文家也是百年世家,文若松深得先帝赏识,且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羡煞旁人;而萧乾当时还只是禁军校尉。

    在婚事上被压过一头她心中一直不平。知道萧乾救驾有功被封翼王,这才心中平衡。娶文言希本不符她的心意,再加上日前被丈夫点出自己娘家不顶用,需要攀上文家做助力,心中更是烦躁,这才有今日这番作为。

    只是这么做真是太欠考虑,如此率性而为,不知翼王知道了还要怎样呢……

    王奶娘的担心果然不假,翼王从朝堂回来后就派人将王妃请到书房,发了好大的火才消气。

    ……

    文府西院屋子的背后,鲜有人来,野草长了半人高,起初文言希要住这里时原本是要除去的,只是她觉得颇有野趣就留下了这片草地。这倒也是绝好的遮掩处,她本人偶尔也会在这里练练拳脚,从没人发现过。此时已是日暮西沉,文言希正在打太极,感到有人接近,不动声色的收起招式,转头却是看到了二月……

    看着男子手里的玉牌,文言希并没有伸手接过。

    “请芳……小姐将令牌收下!”黑衣男子单膝跪在地上,神态恭谨,声音却坚定。

    “我早已不是流芳芳主,这玉牌你带回去吧。”她声音淡然,没有故意为之的迹象。

    二月看着眼前素衣女子美丽的面容,没有一点动容之色。他不动声色的道:“就算您嫁入翼王府,许有用到流芳的时候呢?”

    文言希的眼中划过一丝光彩,道“你既知道我要嫁到王府去,哪里用得着流芳,我是去过日子的又不是去打仗。”

    是啊,过日子,与那个谪仙一样的男子。想到这里,文言希一阵恍惚。

    看着眼前女子垂在体侧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他顿时一愣,这是她走神时特有的动作,十几年来都不曾变化。他抬头,果然那女子已经神游天外,她现在想的是小王爷吧!想到这儿,他突然感到心里涨得难受。

    就在二月还陷在未知名的悲伤中无法自拔时,文言希已经想到了解决女红的方法,急急赶了回去。待到二月回神,起身四顾,只剩一片绿油油的野草入目,哪里还有文言希的影子?

    重新坐到绣架前,文言希心中有了底,既然学不会这里的绣法,还不如用自己会的。例如十字绣,据她所知,十字绣在这南盛国没有,若是她绣出来倒是头一份。

    虽说她是个当兵的,但是简单的针线还是会的。因为在部队高强度的训练下,衣服破了是常事,不会自己缝补怎么成?会十字绣是个偶然,有一次赶上老爷子的生日,她向老爷子喜欢的一个书画大家处求来一副贺寿的字,谁料却被自己那倒霉的小外甥撕了,为此她特意向手巧的表嫂学了一会儿十字绣后就她将那副字绣成了十字绣。只是自那之后她再也没绣过了,她想了想具体步骤,便开工了。

    不知绣了多久,直到感到一阵困意袭来,她才撂下针线梳洗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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