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黑的,地上雪很厚,我一步一个脚印走去李加贺家。

    我正走着,手机在口袋里面响,一首轻音乐圣诞歌就是我的铃声,它节奏欢沁轻快,在夜深人静的街头显得特别空灵,听上去非常孤单。

    我边走边拿出手机看,来电人姓名写着楚汐。

    我盯着楚汐两个字,泪珠就滴到屏幕上,不过我笑的很开心,起码在这个寂静无人的时候还有人惦记我。

    我心里说,楚汐,以后就没人和你抢幼棠了,没人算计你,没人诅咒你,因为孤零零的我就要离开了,其实你一直是赢家,我始终是失败的那个,我用尽手段把幼棠从你身边抢走,换回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幼棠。

    幼棠一直以来并不快乐,甚至他经常对你说的那句“我爱你”。我都没听过一次,其实我这个人很容易满足,对于“我爱你”这三个字,只要听一次就好,只要幼棠说一次我就足够了,但我一次都没听到。

    所以,楚汐,请你不要恨我,当我死掉以后,你和幼棠就可以美满的生活在一起,然后生下你肚子里的孩子,最后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轻快的圣诞反复循环,我盯着屏幕哭的睁不开眼,其实我也想给幼棠生孩子,我也想……

    咽喉血还在流,我一边哽咽,一边喝水似的猛劲咽,孤零零的圣诞歌才停止。

    来到李加贺家楼下,我胃没什么感觉,就食道管里面刺刺的疼,针刺那种,看来我吞针的时候把食管刮伤了,没关系,我已经不在乎了。

    拿出手机,我打给李加贺。

    他接听以后没说话,那好,我说。

    嗓子眼里不停冒血,我必须一边咽血一边说话,我说,“李加贺,我在你家楼下,我来取钥匙的,你……”

    嗓子疼的厉害。我说到一半就停下来猛咽吐沫。

    他没回答就挂线,我就站在雪里等。

    5分钟后,他没出现。

    10分钟后,他还是不出现。

    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割那种,我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我耗不起,就继续拨他的号码,然后一个很好听的女声告诉我,“您拨叫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

    我反复拨他号码,语音无限循环告诉我李加贺在通话中。

    又过去10分钟,他高高瘦瘦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楼道口。

    他西装笔挺,皱眉走到我面前说,“我刚给你母亲去过电话,她说不能把钥匙给你,让我现在带你去药铺,她见过你以后,再决定要不要给你钥匙。”

    他说完去发动车子,我转身走向街尾。

    胃里隐隐传来的刺痛感在提醒我,我不能坐车,一个小小的颠簸就可能让我死的更快。

    我一步步向前走。李加贺车子开到我身边按喇叭。

    我没理他,一直聚精会神盯着地面,因为地上有冰,就藏在雪下面,我靴子是高跟的,弄不好就会踩到冰上摔跟头,然后那些缝线针会刺穿我的胃,我会死。

    李加贺不厌其烦的按喇叭,我走直线不理他。

    2分钟后,他下车叫我,“卫遥?”

    我快步向前不管他,很快和他拉开一大段距离,他就喊,“你又搞什么鬼?你把幼棠害的还不够惨?如果不是你,幼棠能被关起来吗?”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自己和幼棠怎么样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不认为李加贺有权说三道四,他没那个权利,因为我做那些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我继续向前走,他跑上来抓我手腕,嘴上拉长声叫我,“卫遥!”

    我停下步子说,“松手,我……”

    嗓子眼不停冒血,我说话费劲,我咽了几下口水才说,“加贺,我和你一直就不是很熟,我请你松手。”

    他听后一笑,好像我说什么大笑话,把他逗笑了,他轻轻点头,松开手说,“对,我们不是很熟,可是我要提醒你,药铺离这里很远,你步行过去完全不切实际,雪还这么大……”

    胃部刺痛感在加强,我皱眉忍耐说,“妈让我去药铺,我一定会去,至于我想怎么去,那是我的自由,我请你别管我。”

    迎着风雪继续向前,他掏出手机打给妈。

    我慢步往前走,他原地没动,说,“阿姨,是我加贺,卫遥不坐我的车,她坚持走着去药铺。”

    隔几秒中,他又说,“好,这边是牡丹街……”

    这以后。李加贺始终没放下手机,我猜妈一定带着玲玲来找我了,果然,20分钟不到,远处就驶来几辆车,车灯特别耀眼,把我和李加贺两张脸照亮了,而李加贺一直跟在我后面,我们一直步行。

    几辆车相继停在我身边,一些私人保镖跑下车给妈开车门。

    妈和玲玲一左一右下车,都穿的非常时髦。尤其是妈,因为她最近酒局比较多,穿戴总是十分光鲜,只是她表情冷冰冰的,没给我好脸色。

    路灯永远那么昏暗,照在妈脸上显得阴森森的,大雪浇在我们母女头上,我吸鼻子说,“妈,让我见幼棠。”

    说到幼棠,我心里委屈眼眶就湿了,我补充说,“幼棠是无罪的,是我用身体诱惑他……”

    说到这我嗓子又疼,我偷偷咽血,妈面色铁青,脱下身上的貂皮大衣批到我身上,然后扫掉我头上的雪,说,“女儿,妈不想再听到什么身体诱惑那些话,妈说过了,你只是年纪小不懂事,碰巧海棠长得确实有点夸张,你被他蛊惑也不奇怪。”

    她指尖在我唇瓣鼻梁上反复摩挲,我退开一步说,“妈,我没受到任何人的蛊惑,让我见他……”

    我突然退后,妈手僵在半空,雪花落在她樱花瓣似的指甲上,她手就攥成拳,然后缓缓放下来问。“卫遥,如果海棠没有那张脸蛋,你会爱他?”

    她语气透着一种嘲笑,我觉得她强词夺理,看来她不打算让我见海棠,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

    风雪在变强,李加贺和玲玲头上全是雪,那些私人保镖也是,他们一声不吭注视我们母女,我膝盖弯曲跪在雪地里,含着眼泪求她。

    我说,“妈,我发誓就今晚见他一面,我们以后都不见了,行么?”

    我说再也不见幼棠,妈微微皱眉,她蹲下来扶我,我拗着性子不起,她就在我身上摸了一遍,确定我身上没有锐器以后,她看玲玲。

    玲玲一直以来和我关系不错,某些方面还是向着我的,她皱眉冲妈点头,妈才说,“走吧,妈妈领你去,希望你不要食言。”

    跟妈一起上车,我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幼棠被关在楚家老宅,路途遥远,一路上难免颠簸,我不保证自己能吃得消,不过为了最快见到幼棠,我无所谓了。

    坐到车上,我双手撑在身子两步,尽可能保持平衡。

    车子开到以后,很快来了一个很小的颠簸,我身子随波动跳了一下,胃就像被一只手揪紧那种,疼的我腮边淌汗,还不能让妈看见,我就低头反复摸腿,然后偷掐腿上的肉,逼自己忍下去。

    10分钟后,我头发**贴在额头上,汗珠一颗颗滴在腿上。

    我保持低头姿势,妈以为我在哭,就没管我。

    当车子开到楚家老宅,我身上被汗泡透了,感觉特别冷,而且喉头始终传来腥甜的味道,我已经不能咽血,因为血在从里往外反,我就咬紧牙关抿紧唇,不然我会一口血喷出去。也就见不上幼棠了,我必须忍……

    玲玲帮我和妈开车门,我低头没动。

    冷风吹进车里,我瑟瑟发抖盯着自己腿,体内是那种钻心刺腑的疼。

    我汗流浃背深深吸气,外面车灯一闪,又有一辆车停在我们后面。

    我深呼吸定神,妈坐在我旁边看向车子后面,玲玲就在外面问,“楚汐?你们来做什么?”

    楚汐没吭声,我听到斯雅说,“这里好像是我们楚家老宅,我们来不来用你管?”

    玲玲冷笑说,“哟,听你这意思……”

    妈皱眉说,“玲玲。”玲玲这才闭嘴。

    我一只脚落到车下,说实话已经疼的直不起腰,但我必须挺胸抬头,装作没事人那样跟着妈走。

    楚家老宅什么样我没看,我胃里疼的想哭,脑袋还混讲讲的,只知道进了一个大院子,然后是一扇大门。

    当我走进大门,热气流瞬间扑了一脸,我看到一个壁炉,里面很多柴火很旺。

    然后很多沙发围着壁炉,好多人坐在沙发上,妈和我们一群人走进去,那些人顿时全体起立,这时我听到童虎在里面一个房间说话,语重心长说着,“幼棠,你就服个软算了。大姨是你母亲,胳膊能拗过大腿吗,再说卫遥身份在那摆着,你和卫遥不可能长久,难道你想一辈子看别人眼色过日子?退一步海阔天空,好好做你的太子爷吧。”

    童虎会这么说,幼棠就一定在里面,于是楚汐和斯雅就加快脚步,超越我走到最前面,寇天龙跟在她们身后。

    我瞪大眼睛冲李加贺伸手,说真的视野已经一暗暗的看不太清了。就必须把眼睛瞪大到极限。

    李加贺知道我在讨钥匙,妈对他使眼色,钥匙这才到我手里。

    握紧钥匙以后,我加快脚步走进里面那个房间。

    楚汐和斯雅率先跑上去推开门,我看到幼棠。

    他坐在一张圆桌旁边,桌上有个淡蓝色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枝花,还是半枯萎的,凋零的只剩下一片花瓣,而其余的花瓣就散落在花瓶旁边,幼棠皱眉盯着花瓶。似乎在神游,根本没察觉我们这些人。

    斯雅喊的第一声,“姐夫!”

    我就哭了。

    其实我不想哭的,但我见到幼棠心里就委屈,就想撒娇,这是很久以前养成的毛病,我控制不住眼泪,不过我高兴,起码我见到他了,我已经没遗憾了。

    幼棠起身看我们,翡翠色的眼珠第一时间落在我身上。我闭紧嘴巴走过去,斯雅就被楚汐拉住,楚汐眼睛瞪圆,就直勾勾盯着我脸。

    我握紧钥匙走向幼棠,他意识到我不对劲,几乎跳起来跑到我面前,可是脚镣和手铐限制了他的行动力,他跑不快,也不能抱我,但我可以抱他。

    热泪划过腮边,我举手紧紧拥住他脖子。想喊一声老公,然而张嘴以后,我喷出去的是一大口血……

    鲜血从我嘴里噗的一下喷出很远,正好溅到花瓶和童虎脸上。

    童虎也坐在圆桌旁边,他溅到血以后仓皇起身,撞得桌子晃了一下,花瓶里仅剩的一片就凋零了,带着我红颜色的血液落到桌上。

    然后屋里死一般寂静,我就耳鸣了,什么都听不清了,只知道血顺着嘴角不停流过下巴。我痴痴的盯着幼棠,他横眉竖目冲我喊着什么,可惜听到我耳朵里只有嗡嗡那种噪声。

    我没劲站不稳,幼棠随着我一起跪到地上,他双手被反铐在身后,不能抱我,就用胸膛支撑我。

    我眼前一暗暗的,依然努力去看他的面容,我惨笑说,“老公,我……我再也不会让你难做了……我……我也没有食言。我不怕死,我为了你……不怕……”

    我断断续续说不清楚,他一吻落在我脑门上,我额头就湿了,他哭了。

    他亲完我脑门又亲头发,屋里就乱了。

    感觉有人拽我胳膊,我紧紧圈住幼棠脖子不放,我哭着说,“老……老公……我……我只有……一个请求……能让我为你穿一次婚纱么……就像楚汐穿的那种……”

    他亲我耳朵喊着什么,我听见了,心里听见的,我听见他喊卫遥。

    对,我是卫遥,一直都是,我根本不是什么楚璃,我要做他的卫遥,永远都是卫遥。

    身上力气一点不剩了,我能清晰感觉到胃被那些细针刺破穿孔,身子疼的痉挛,我一头倒在地上,他想抓我,却挣脱不开那个镣铐,他泪流满面盯着我喊,玲玲扑下来抱我,还有妈。

    妈捂着嘴冲我摇头,泪水就在眼圈里打转,我看向她说,“妈妈抱我一下……”

    她扑下来搂我,我就像当初做她儿媳那样枕在她怀里,贪恋她的温度,她是我的母亲,我也有母亲,而且有老公。我是在亲人怀里死的,我不后悔……

    提起最后一口气,我举起手冲幼棠比起三根手指,我想听他说那三个字,我勉强撑着眼皮看他,求他说,“幼……幼……说一次爱我好么……就……一次……一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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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卫遥满身血让我说爱她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什么叫作天塌了。

    天,塌了。

    真的。

    回忆最初那段日子,我打拼一切为了什么!我猛然间全响起来了,原来我也是个煞笔。就是一个蠢逼。

    我俯下身亲她满是血迹的小嘴,她小手搭在我脸上轻轻摸着,至于我爱你那三个字,我还没说出口,她小手就落地了。

    她指关节敲得地板咚一声,她黑玉色的眼瞳就永远定格在了屋顶某个位置,绝美的眸子也没有闭合。

    鲜血源源不断涌出她的唇瓣,斯雅捂嘴哭说,“我的天啊……”

    楚汐跪在我边上喊,“卫遥?卫遥!”

    妈也喊:“卫遥……”

    自此,我心跌进了一条暗无天日的深渊,我冷眼看妈,冷眼看着每个人,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前所未有的仇恨。

    这种恨意深入骨髓,我恨不得把一些人当场撕碎,可手铐限制了我的行动,我手始终碰不到卫遥一下,她连最后咽气的时候,我都没碰到她。

    我冷眼看完妈,又看李加贺。

    他目瞪口呆盯着卫遥,好像很心痛的样子,还有童虎,他脸上还有卫遥的鲜血,我突然觉得他们好虚伪,连同这个世界都是虚伪的。

    他们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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