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绩惊讶的合不拢嘴,赶紧询问耘农先生:“这都是真的?”

    “嗯。..”耘农先生见无法隐瞒,遂笑着点头。

    “哎呀!”沈嘉绩一跺脚,“你们为什么都不对我说一声?”

    耘农先生微笑道:“水平不流,人平不语。”

    “又来酸了。”霖山先生嘿嘿一笑,“我老程就只怕酒瓶子不满。”

    几位先生都笑了,唯有沈嘉绩急了,说道:“我如何当得起?不行,我是一定要辞的。”

    在座的类村先生说道:“此乃祖宗阴德之所积,老兄德行之所感,实至名归。”

    “那我更惭愧了。”沈嘉绩苦笑,“一定得大家再次公议,举出一位真正德才兼备之人才好。”

    “你瞧你。”霖山先生一拍桌子,瞪着眼,“大家都说了实至名归,你胡闹什么?再说公议的是你和谭举人,如今谭家遇了变故,无法在出仕,只剩下了你一人,你说,该怎么对朝堂解释?对父老乡亲解释?”

    这时沈嘉绩才想起谭家的吊丧,一会儿还得去帮忙呢,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得说道:“反正此事是要重新商量的。”

    几位好友焉能不知道他的秉性?权当没听见,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没过多久,谭家派人来请,他们又过去在客厅坐好,又是一桌素席,由谭家的至亲们陪着,整个场面安静有序。

    县衙后宅的小花园里,今夜沈侃排除万难,偷偷将紫仙约了出来,四下里再没有第三个人。

    相比第一次恋爱的姚公子,沈侃无疑算是身经百战的老司机,将周怜叶的事说了,一时间令紫仙颇为动容,爱情是最美好的,尤其对正沉浸其中的女孩而言。

    一想到可怜的周怜叶,吴紫仙懂得了什么叫幸福,不由得倍感珍惜。这一刻,她真情流露,说出心坎里的话来。

    “我的心也是你的。”

    结果沈侃就忍耐不住了,也不管紫仙因想帮周怜叶一把,一脸正经的讨论中,猛地伸手一抱,就把一个软玉温香给搂在了怀里。

    猝不及防的紫仙来不及抗拒,无奈中只好悄悄闭上眼,也就把头缩在对方的怀里。

    天上飞来了一片乌云,悄悄将月亮遮住,使得假山前笼罩了一片阴影,好像月宫上的嫦娥对于他们的行为,也有些害羞,所以抱着玉兔躲了起来。

    连周围的花草树木也静止了,甚至一片叶子都不肯摇动,似乎生怕惊扰到这有趣的一幕。

    夜晚在附近穿梭觅食的燕子,本来掠地迅速飞来,可是等飞到了前面,它们竟转折了回去,似乎也不肯来侵扰紫仙。

    总而言之,头一次经历亲密接触的紫仙似乎感觉整个宇宙为了他们,都停止了好一会儿的运动,万物俱籁,只有他的呼吸与心跳。

    可惜吴紫仙除了浑身颤栗之外,更多的是恐惧感,时间越久越害怕,连连说道:“人来了,人来了。”

    “怕什么?”沈侃满不在乎,“我们是合法的。”

    “谁和你合法?”紫仙终于忍受不了了,两只小手用力推开了他,身子往后急退,逃出三四尺的距离。

    拍拍还在剧烈跳动的胸口,吴紫仙嗔道:“说着说着,你怎么也学人家不老实起来?下次不许你这样子,不然……我也要不理你了。”

    沈侃看着她羞喜交加的窘迫模样,笑道:“你不理我,我也要那样子。”

    “你怎么不学人家姚师哥?简直是无赖!”吴紫仙无语,“发乎于情止于礼,你既然要尊重我,为什么对我这……这种样子?”

    谁知沈侃一副都怪你的样子,说道:“你看你,跟个天仙似的,叫我哪还有法子发乎情止乎礼?”

    “我和你没说了。”吴紫仙为之气结,红了脸,转身跑了回去。

    沈侃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来,只好一个人出来,去了县城沈家的宅子。

    在书房,他简单洗漱一下,躺在里间的炕上。

    一个时辰后,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进来坐下,然后交谈。

    沈嘉绩埋怨道:“你我至交,为何一个字也不对我说?难说丁祭那一日,你就不在明伦堂上?也或收不到及时消息?”

    耘农先生说道:“丁祭前后几天,你又没到县里来,我如何向你说呢?”

    沈嘉绩说道:“老谭那边吊丧,我现在没工夫。但这件事,我是必辞的。”

    “不行。”耘农先生不同意,“万万使不得,这可是朝廷的皇恩,学里的公议,事成定局了。何况你把辞呈往上一递,学里、县里、府里自然会加上些甘于淡泊、谦虚正值之类的批语?到了朝廷那里,更要一发不准了,反倒惹得一些不明底细之人,说你搞这些将取姑予、以退为进的话头出来。”

    沈嘉绩说道:“不管他人怎么议论,我只要论自己的心安不安。其实,今年这铺天盖地的皇恩,我沈嘉绩岂能不想出仕?但‘贤良方正’四个字,我哪一个字能安得上?要论起我之生平,虽然不愿做那歪邪之事,但扪心自问,私情杂意心里一样不落,我就怕坏了祖宗的清白家风,怕给儿孙留下一个坏榜样,出仕的念头便放下了。如今若应了保举,这就是欺君,首先自己的良心就过不去,你还不知道我么?”

    耘农先生正色说道:“私欲贪念每个人皆有,各人只是强行按捺罢了。你能想到祖宗,这便是孝;想到儿孙,这便是慈,那心里没有一毫妄念的,除非是无欲无求淡然处世的圣人。呵呵,你说出这一段话来,其实就是真正的贤良方正了。”

    “你,你。”沈嘉绩指着他,“怎么你也胡搅蛮缠起来了?”

    耘农先生笑道:“我并非胡搅蛮缠。我且问你:古人云,欲知其人先观其友,这话是也不是?”

    “是。”沈嘉绩点头。

    耘农先生一拍手,“就说本次公议保举,是你和老谭。只说今日老谭的丧事,看他的席上,除了至亲之外,都是些正经的老朋友,这就说明他清介不苟,门无杂宾呀。刚才你路上对我说,短短一日老谭竟瘦了半圈,这不是哀毁骨立嘛?还有席上几道素菜,薄酒一二巡,你能说他吝啬?人家哪一次宴客不是山珍海味?所以大家伙保举他一个贤良方正,你先说称也不称?”

    “真真称的。”沈嘉绩重重点头。

    “对了。”耘农先生想起一事,“周学正与你交情匪浅,初来赴任就马上去沈家村拜你,短短几天就传遍了半个县城,人家还肯保举你,不正说明你之为人么!你还有什么话说?”

    沈嘉绩叹气,“可我到底心里不安啊。”

    耘农先生说道:“人呀到了这关口都难以定夺,你只要从祖宗父母上想一遍,再想想黎民百姓,这主意应该就有了,此乃为人处事的正诀。如吴兴沈氏的先人曾做过名臣,本朝老爷子一心为国,你好生想一想,老爷子夫妇是要你守着房屋田产,还是要你一展抱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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