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竹醉了。

    他被人抬进了一间屋子,又被人抬到了这间屋子内的一张床上。

    他的酒量应该不错,能醉成这样,肯定是喝了很多酒。

    每个人喝醉酒的时候表现都会不一样,有些人会喋喋不休胡言乱语地唠叨个没完,有些人会发疯发怒摔东西砸物品,有些人会唱歌跳舞杂耍翻跟斗,还有些人甚至头脑发昏严重到大小便**。

    沈寒竹不一样,他喝醉酒的样子显得很安静,而且一到床上,就呼呼地睡了过去。

    屋外有人敲门,连续敲门。

    像醉成沈寒竹这样的人,不用说敲门,现在就算拿只鼓在他耳边敲,他也可能不会醒。

    敲门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用力推了一下门。

    沈寒竹从被人抬进这间屋子到现在,根本就没动过身子,所以他也不可能去锁门。没有上过锁的门自然很容易被人推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走了进来。

    进来的是朱棣。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沈寒竹,但见沈寒竹正埋头大睡,嘴角轻轻一笑,道:“沈兄,别装了,起来吧!”

    沈寒竹没动,回答他的是鼾声,虽不响,但足以让人听到。

    朱棣又道:“我知道你没喝醉,我这里有一张张丛德的头像图,你快起来看看!”

    沈寒竹还是没动,鼾声比刚才似乎更响了一点。

    朱棣靠近床边,轻轻地掀了一下被子,但见沈寒竹双目紧闭,额头冒汗,脸色红润,呼吸均匀,正呼呼大睡。

    朱棣略一停顿,然后又把被子轻轻地盖了上去。

    朱棣退出屋门,屋外传来了李善长的问话声:“怎么样?”

    朱棣答道:“他是真的睡着了。”

    两人边说边行,脚步声渐远。

    沈寒竹突然睁开了双眼。他的脸上挂着一丝狡黠的坏笑,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做了坏事后一副得意的神气样。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然后将被子拱起来铺叠成仿佛还有人睡在里面一样。自顾自地点了一下头表示满意。

    手脚利索地换了一身夜行服,再将脸用黑布蒙上,他向门口走去。他正要伸手将门打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将手缩了回来。猫下身子,用眼透过门缝向外望去。外面果然有几个人直盯盯地用眼睛注视着这里。他冷笑一声,掉了个头。

    屋后墙上方有扇小窗户。

    沈寒竹乐了。他庆幸这小窗户似乎就是为他准备的一样。

    他将窗户打开,外面的夜风略带着一丝凉意立马从外面吹入屋内,令人精神一爽。夜空无月,略有星光闪烁。

    这是一个好夜晚!

    沈寒竹心里赞完这句话,人已在屋外。

    他现在最想见的人是听风。但是偌大的一个“将军府”,听风的住处又会是哪里?

    就在他犯愁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一身淡绿色的长裙,这长裙一看就知道是为她量身定做,因为裙摆正好盖住了她的鞋子却不会拖到地面。丝质柔滑,夜风轻拂,仿佛这裙子马上会从她的肩上滑落一般。乌黑如墨的长发被高高盘起在头两侧扎成两个显眼的丫环辫。这分明又是一种下人身份的象征。可她走路却是一扭一捏,腰肢晃动,从骨子里透着一丝风情万种。

    见到这个人的背影,沈寒竹还是愣了一下。

    她是晓燕,如假包换的晓燕。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带着心中的疑惑,他悄悄地尾随了过去。

    晓燕的一只手摅着另一只手的袖口,而另一只手中提着一壶茶壶。她走到一间屋门前停下,转过身,左右看了一眼,然后迅速地闪身进了屋内。

    晓燕的这个动作让沈寒竹心中疑惑更深,他立马将身一跃,贴近窗户,猫下身子,屏住呼吸朝内望去。

    但见晓燕娴熟地将壶中热水倒入茶杯之内,直至满杯。做完这一切,她突然又抬头警惕地望了一下屋外。沈寒竹赶紧将头一缩,再望时,发现晓燕的手中多了一只做工精致的瓶子。只见她将瓶盖掀开,将瓶子斜向往手心一倒,瓶中马上有一粒药丸大小的颗粒滚到她的掌心。

    晓燕将它放入了茶杯之中,轻轻晃动了一下杯子,这粒药丸立马就化得无影无踪。

    当她将那瓶子藏匿于怀中之时,沈寒竹赫然认出了瓶上所刻四个字:十全补丹!

    这“十全补丹”是补药还是**?

    如果是补药,她为什么要这么慌张?

    如果是**,她又要害谁?

    正在沈寒竹思忖之际,又有脚步声传来。

    沈寒竹连忙将身一缩,藏于身后栏杆之下。等那人步入屋内,方才蹑手蹑脚地再贴近窗口察看。

    进屋的是李祺。

    但听李祺道:“晓燕姑娘果然在这里。”

    晓燕妩媚一笑,道:“奴婢要是现在不在这里,还能去哪里呢?”

    李祺点头道:“这倒也是,茶可沏好?”

    晓燕点了一下桌上的茶杯,道:“这不就已经成了嘛。”

    李祺夸了一句:“晓燕姑娘果然手巧机灵,还不赶紧送去?”

    晓燕姑娘连忙一福,道:“是!”说完,端起茶杯就要出去。

    这时,李祺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道:“我叫你送去,你就送去了啊?”

    晓燕脸上微微一红,秋波一转,道:“老爷吩咐奴婢做什么,奴婢自然做什么。”

    李祺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道:“你真是那么听话么?”

    晓燕轻声呢喃道:“老爷,当心被人看见!”

    沈寒竹看到这里,算是看出点了名堂,他在心中嘀咕:是不是每一个光鲜的男人背后,都有一片不被外人知的阴暗面?

    李祺咬了一下晓燕的耳朵,道:“也是,今天府上来了好多客人,确实应该小心点才是。”

    晓燕嘟着嘴道:“我知道他们是为什么事而来。”

    李祺一听这话,心中一惊,目中凶光顿露,他的手已捏紧了拳头。

    他略有些失态的问道:“你知道什么?”

    沈寒竹也不禁替晓燕叹了一口气,要是晓燕真的知道并说出府上客人来意,那么她一定连这间屋的屋门都不可能再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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