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竹从怀里掏出了两只金元宝。

    他将金元宝拿在手上掂了掂,道:“够不够?”

    乐愉的眼睛立马放出光来,他甚至开始咽口水。

    沈寒竹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已经同意了。”

    乐愉不好意思地笑笑,并伸手摸了一下头皮。

    沈寒竹将那两只金元宝递到他手里,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发了?”

    乐愉一个劲地点头。

    天黑得很早,外面夜灯已燃起。风吹过来,带着阵阵寒意。偶有零星雪花飘下。路上已没有人。此时的“死人谷”显得格外的静,静得让人窒息。

    乐愉在前面带路,他的眼神不时地望向四周,生怕有人察觉。他的举止看起来就像是在小巷中偷了谁家两斤米的贼骨头。

    沈寒竹想笑,他也觉得自己现在跟在乐愉的身后,俨然变成了贼骨头的同伙。

    幸好这样的路也没走多远,因为乐愉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个死角,前面已没有路。

    截在前面的是一处山崖,山壁被人凿过,石面光滑,看上去连雪花都粘不住。

    沈寒竹皱了一下眉头,道:“你不会是想让我从这里飞上去?”

    乐愉笑道:“飞,当然是不可能。”

    沈寒竹问道:“那怎么出去?”

    乐愉将手指放到嘴边,“嘘”了一下,道:“等一下。”

    沈寒竹道:“为什么要等一下?”

    乐愉道:“因为还要等一下别人。”

    沈寒竹又皱眉道:“等谁?”

    乐愉道:“同道中人。”

    沈寒竹似有点生气:“我付的可是我一个人的钱。”

    乐愉陪笑道:“不要心急,快了快了。”

    乐愉嘴巴上在劝沈寒竹不要心急,其实他心里比沈寒竹还要心急。这世上很多事情都这样,当你不停安慰别人的时候,自己却担心得要命。

    他的心跳早已经加速,甚至可能会从嗓门眼里跳出来。

    沈寒竹看上去似有些不耐烦了,问道:“你以前有没有送人出去过?”

    乐愉吞吞吐吐地道:“以前......有。”

    沈寒竹道:“真的有?”

    乐愉道:“真的有。”

    沈寒竹道:“我怎么听外面在说‘死人谷’进得来出不去?”

    乐愉道:“可我真的将人送出去了。”

    沈寒竹冷冷地道:“如果你骗我,我就杀了你。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有没有将人送出去过?”

    乐愉心中害怕,道:“死人算不算人?”

    沈寒竹倒沉得住气:“你是说被你送出去的人都死了?”

    乐愉道:“我只负责送出去,出去后死不死就不关我的事了。就像今天我只答应送你出谷,至于你出谷后是生是死是不是不应该包括在我们的交易之中?”

    沈寒竹道:“有道理!”

    乐愉道:“跟讲道理的人说话,我通常都被认为是一个有道理的人。”

    沈寒竹道:“既然你曾经将人送出谷去过,难道谷里的人就没追查这事是谁干的?”

    乐愉道:“当然查过。”

    沈寒竹道:“但你却活得很好。”

    乐愉却故意调侃道:“因为我还没到死的时候。”

    沈寒竹道:“你圆滑得就像是一条泥鳅。”

    乐愉笑道:“其实真正的泥鳅不是我。”

    沈寒竹问道:“那是谁?”

    乐愉道:“他!”他的手指指向的是沈寒竹的背后。沈寒竹没有回头,因为他已经听到了脚步声,他甚至从脚步声中听出来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四个。

    沈寒竹冷冷地道:“我很不高兴。”

    乐愉问道:“为什么?”

    沈寒竹道:“一个人出谷要比两个人出谷容易得多,可是你却带来了这么多人。”

    这时候,被乐愉形容成“泥鳅”的人走了上来,一直走到沈寒竹的面前。沈寒竹眼光如剑扫向那人,却发现那人竟然就是那个白天见到过的像竹竿一样的高个子。

    高个子微笑着看着沈寒竹,道:“我们又见面了。”

    沈寒竹也笑了,道:“我现在很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高个子道:“我就叫泥鳅,当然不是你说的那个泥鳅,而是人儿倪,秋天的秋。”

    沈寒竹回了一句莫明其妙的话:“有意思。”

    倪秋道:“不管有意思还是没意思,我现在也很不高兴。”

    沈寒竹道:“你为什么不高兴?”

    倪秋道:“我不高兴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他们。”

    沈寒竹这才转身望向一同来的那三人,那三人竟然就是费三娘、肖柯和袁柏辰。那三人一见沈寒竹都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

    沈寒竹好像根本没察觉他们的失态,又转身对倪秋道:“他们什么地方让你不高兴了?”

    倪秋道:“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他们从牢里弄出来,结果三个人加在一起也没凑足五十两银子。”

    沈寒竹道:“这的确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

    倪秋道:“但是你却应该高兴。”

    沈寒竹不解地问道:“我为什么要高兴?一个同样的目的,我出的钱比他们却多得多,我应该哭才对。”

    倪秋道:“不不不,因为原本这里只有一个死人,现在却有三个人陪你一起去死。”

    沈寒竹道:“我活得很好,为什么会是一个死人?”

    倪秋道:“因为你马上就是一个死人了。”

    话音刚落,倪秋的身子就迅速地靠向沈寒竹。他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把三寸长的短刀。就那么一个瞬间,这把刀已划向沈寒竹的喉咙。

    这么近的距离,谁想反应过来都几乎是不可能的。

    倪秋身子移动的速度和出刀的速度都不比人家慢,沈寒竹的喉咙一定会在他刀子划向的地方!

    势在必得的一招!

    沈寒竹应该很快就会倒下去,他倒下去的时候,脖子上应该流满了鲜血。

    他甚至不会发出一点声音,连“啊”都响不出。

    倪秋一定是这样想的。他觉得他想的就应该是对的。

    但是他突然发觉,这只是他的一个想法而已。不可能的事情真实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那一刀居然划空了。

    他的人仿佛跌了下去,他的心又仿佛提了起来。

    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沈寒竹仿佛才是真正的泥鳅,在那么一个瞬间,他的身子已滑到了倪秋身子的另一侧,那种灵敏的反应和快速的移动是无法用笔墨来形容的。

    倪秋整个人已经呆住,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人在叹气。

    叹气的一定是沈寒竹。

    他居然拍了拍倪秋的肩膀道:“你实在不应该把他们找来。”

    倪秋在听。

    沈寒竹道:“如果你真的有办法可以送人出谷,你的对象也绝对不应该是他们三个。因为他们是被囚禁在‘死人谷’牢里的人,如果把牢里的人送出谷去,你们一定活不到明天。所以我知道,你们是不可能有出谷的途径和本事的。你们这样做唯一的目的是杀人劫财。”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说话。

    沈寒竹继续道:“我其实一直在怀疑乐愉的动机,一个可以送别人出谷的人,自己逃出去的机会远大于送别人出谷,所以一开始我就已经觉得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乐愉的脑袋已经耷拉下去。

    沈寒竹顿了一下,指着乐愉道:“当我刚才问你以前有没有送人出过‘死人谷’时,你的回答是送出去的都是死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死人谷’唯一走出去的人是莫大侠,如果真有途径可以送人出去,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陈复汉挖地三尺也会找出这个始作俑者,岂会让你活到现在?”

    空气似已经凝固。

    沈寒竹道:“不得不承认你们两个人的胆量和本事确实蛮大,居然可以将牢中的三人弄到这里来,你们以为在这里杀了他们之后再偷偷将尸体运往牢中,编个借口说他们三人在牢中暴毙就能草草了事了吗?你当陈复汉这谷主当得是吃素的?唉,财迷心窍,自作孳,不可活!”

    沈寒竹盯着倪秋道:“你其实是一个心计和武艺都相当不错的人,看你刚才的出手,要是换作平时,没准我还真会中招。但是正因为有了前面的怀疑,让我时时都在提防着你们,所以当你身形刚一移动的时候,我也跟着移动了,所以你虽然出手和力量计算得够精确,但是你依然没能伤到我。”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有人鼓掌的声音,同时一个声音响起:“太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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