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蔓之的声音说的低缓,很是哀伤。

    “傻蔓蔓,这种事情他怎么会想让你知道?”卫彬在狱中的生活,如果他自己不说,外人又如何而知呢?

    厉翰宗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脸,很冰。

    “蔓蔓,你怎么对我这么没信心呢?”男声自言自语的开口说道。

    她不是对他没信心,只是最后事情的解决都要靠那家人,说服那家人并不容易。

    卫蔓之的目光绕过他,飘向了窗外,不再回答鼷。

    **

    丰家一早便传来了鸡飞狗跳的嘈杂争吵声,丰景默平日里住所都是随他性子的。

    丰家佣人刚刚把早饭准备好,便看到丰家少爷气势汹汹的踢门走了进来,那目光带着戾气,径直走向餐厅内,丰老太太看到他,乐的开心,忙让佣人再去拿副碗筷,他可真会挑时候来。

    丰景默没心思吃饭,佣人把碗筷端来给他时,男人大手一挥,瓷碗应声而碎,划破了这份快乐。

    “奶奶,听说丰家要打官司了?”丰景默问道,却让丰老太太愣了一下,旋即回答——

    “好好的打什么官司?这快年底了,还图什么晦气。”老太太不屑的说道,一把瓷勺在粥里搅动着,转头又问了问自己的儿媳妇,丰景默的母亲俞忆道,“咱家最近惹上官司了?”

    俞忆一脸尴尬,实在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气势汹汹的回家来就为了这个?

    一会儿后,她才小声在老太太耳边说道,“咱家人没有,可是最近老秦家出事了,她儿子在监狱里被人推倒,现在人还在医院里生死未卜,这不这才惹上了官司。”

    “啪”一声,丰景默狠狠拍了桌子便站了起来,嗓音如寒,“老秦,是跟着我家十几年的那个老秦?”

    俞忆诧异的点了点头,老秦跟在丰家十几年了,她儿子出了事,便来求丰家帮忙,她说的痛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同样身为母亲,俞忆完全可以感受到她心底里的那份痛苦,这才帮她办了这事,只是...

    丰景默又怎么会管这档子闲事。

    俞忆想了想,这才道,“儿子,老秦要告的那个人不会是你兄弟什么的吧?”

    要真是那样,那这事就不好办了。

    丰景默很少跟她开口,若他当真跟她求了情,她肯定没办法拒绝。

    俞忆一脸忐忑不安的看着对面的人,看到他摇了摇头时,一颗心扑通一下落了地,这喜悦还没缓过来时,就听到他阴鸷着一张脸,冷冷的开口道,“如果我能追到他女儿,那么他就会是你的准亲家,可惜我没本事追到他女儿。”

    俞忆,“…”

    这..这话听起来有些绕口,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坐在一旁的丰老太太便大着嗓门开口道,“我天,他是蔓蔓的父亲!”

    意识到这一点,让俞忆犯了难。

    老秦在她家里做了那么久,可偏偏对方是卫蔓之的父亲,这可怎么好。

    自己儿子对她有多痴迷,多讨好,她是看在心里的,可现在...这不是让她两头为难?

    她的表情,一丝不落的落入了丰景默的眼里,男人开口道,“妈,你该知道我来这是做什么的,你总不能让我把我的命推入火坑里吧?”

    这官司一旦尘埃落定,卫蔓之会如何伤心,他都不敢去想,那个小女人就是他的命!

    倏地,跪地传来一道响亮的噗通声,一个40多岁的女人一下子就跪在了丰景默的身前,粗糙的双手拉扯着他的裤腿,哭诉道,“丰少爷,你不能把我母子往死路里逼啊!我儿子被那人推的到现在都昏迷不醒,你怎么能帮着他说话啊?丰少爷,我在你家里做了大半辈子了,我就那么一个儿子,他就是有再多的错,可他还是我的孩子,我不能看他受委屈啊——”

    老秦算是家里的老佣人了,她的话声泪俱下,每一个字都发自内心的说了出来,丰景默眉头低沉,如果换了别人,他一定不会阻止,而且还会帮她讨回公道。

    可如今,如果帮了她,那蔓之怎么办?她父亲如果为此事…有个三长两短,卫蔓之和他只会变成势不两立的关系,她是他的命,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和她的家人,绝不允许。

    丰景默已然做了决定,从椅子上离开,弯下了腰把老秦扶了起来,“你说的我都懂。”

    “这样好不好,你先撤诉,我负责找最好的医生把你儿子治好,国内的不行就找国外的,直到治好为止,如果实在治不好,那我负责他日后的所有医药费用,你也可以继续在丰家养老…”

    丰景默慢条斯理的说道,如果那人一直不好,那他就负责他的一辈子,就算他以后当真醒不来,他也想办法让他活着。

    老秦一听,眼泪戛然而止,说了半天,伤害她儿子的那人,他还是要继续包庇了?

    “少爷,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不能因为你认识他女儿就包庇他啊,你不能啊——”老秦扯着嗓门在痛叫,“他伤了我儿子,难道不该为此付出代价吗?如果你要非要这么做,我就把这事捅给记者去,我不信你还能继续包庇他!”

    丰景默一阵无言沉默,顿了顿继续道,“老秦,有些事情我本来不想挑明,可你如今这个样子,我就跟你论论,你儿子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俩的事情我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要不是你儿子三番四次的上门去挑衅找人家麻烦,他会失手反击吗?要论道理,你儿子第一个没道理!人家是自卫,自卫懂么?”

    若有证据可以证明卫彬是自卫伤人,那这事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老秦态度坚决,身为母亲,就算自己的儿子犯了再多的错,她也会原谅他,她用手背把脸上的泪痕擦了擦,态度坚决道,“少爷,这场官司我是非打不可,我希望你可以公平一些,至少别让我儿子白白的躺在那儿!”

    话罢,拎起手边的保温盒径直走出了丰家,临走前,站在丰家奶奶面前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似告别,千言万语都卡在了嗓子眼里,她自从来了丰家就一直照顾丰奶奶,可现在...

    罢了。

    丰奶奶年纪大了,见不得这种事情,挽留她的话刚想脱口而出,便看到了自己孙子的一张脸臭的难看,难道就没有个折中的法子?

    “大孙子,要不这事你别管了。咱们就按道理来,要是蔓之那小妮子她爸真犯了事,你也别护着,咱们有理说理。”丰奶奶开口劝道,虽说是一个佣人,可她在自己身边那么久,早就有了感情了。

    丰景默深深的望了眼对面的老人,嘴唇连动也没动,男人的背影已经慢慢走远,出了门口,他拨通了一个电话,轻声吩咐了几句。

    **

    日暮里。

    卫蔓之最近的心情一直都不好,整个人颓废的很,郁郁寡欢的很,练笛子的时间也减少了很多,连最喜欢的吃的都没有心情动筷子了。

    厉翰宗来看过他后,出门去了,一身黑衣,修长又神秘,走出了日暮里,径直坐在一辆路虎上。

    便传来一道男声问道,“蔓之心情还好么?”

    “能好到哪儿去。”厉翰宗忧心忡忡的回答,视线望向了对面的房子,“这件事情必须解决。”

    薄傲南发动了车子,发动,道,“老钱已经替你约好了,他是我发小,自然能帮则帮。”

    他的话被厉翰宗听进了耳朵,却没有任何回应。

    见面的地点,是薄傲南家里,私人场所,被外人听到的机会也很小,两个男人先后走出了电梯,进了屋,薄傲南对着身后的厉翰宗道,“翰宗,这是我发小,你叫他老钱就行。”

    面前男人是个壮汉,有着东北男人的豪气和爽气,这次来的目的他也听薄傲南说过的,他走了过去,道,“厉先生,你好。”

    “坐吧,老钱。”厉翰宗发了话,眸子里的情绪晦暗不清的,可却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老钱坐在他对面,率先开了口,“厉先生,我知道你为什么找我来,傲南都跟我说了。卫彬自从进来后,他的表现就一直很好,而且他和里边的人不一样,他有知识,那些人都是穷途末路的人,根本没法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一直来找他麻烦,他这才失手了。”

    “如果要证明他是自卫伤人,可行性有多少?”厉翰宗出声问道。

    闻言,老秦的神色有些复杂,“你知道的,自卫这个界定划分,其实很模糊。现在没人肯给他写证言,这应该不是最好的方法。”

    厉翰宗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的失落。

    一阵的静谧沉默,老钱的手机接收到了好几十条信息,信息声音不断,他看过信息,这才开口道,“不过也是有办法的,我刚刚收到消息,那个人是因为吸毒进来的,欠了外边一大笔钱,虽说现在有人他听说卫彬曾经是经济学家,就想从他这捞点。”

    “呵。”厉翰宗冷笑一声,师傅的家当早就赔光了,哪儿还有什么值钱的。

    老钱继续说道,“现在就差一个人证了。”

    “这些法子很麻烦,最好的方法还是让他家人自动撤诉,这也能省去你不少的麻烦。”

    “嗯。”厉翰宗轻声回答,老钱的话说完了,跟薄傲南闲聊了几句后便着急着离开。

    厉翰宗愁眉不展,薄傲南端了杯咖啡放在他手边,道,“你打算用哪种方法?”

    男人眸光镇定,手指有节奏的发出声响,“快刀斩乱麻,既然已经是一团乱麻了,那就用快刀。”

    **

    下午四点,厉翰宗和薄傲南一起出现在t市一间私家高档医院,那个受了伤的男人住的是顶楼的套房,有24小时专门照顾的护士,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应有尽有,连陪护的人所需要的一切都有。

    薄傲南站在电梯里,止不住的啧啧声,“前几天还在别的医院里,现在就能转到这样的医院,翰宗,你说他是不是遇到善心人了?”

    “善心人?”厉翰宗率先走出了电梯,声音不大不小的传了来,“如果生活里真有天使,那一定是小概率事件,既然是小概率,又怎么会发生在这样的人身上?”

    善良的人才配得到好报,而像他这样的人…呵,结局堪忧。

    厉翰宗的身影驻足在门窗上,里边的人正坐在病床旁掉眼泪。

    悄无声息的,门外的两个人便推门而入,老钱怔了怔菜开口问道,“你们是谁?”

    最近来找她的人太多了,她有的分得清,有的分不清,可是面前这两个人她是连见都没有见到过。

    厉翰宗往前走了一步,开口道,“秦女士,我是来看望你儿子的。”

    “你多保重。”话罢,伸手把带来的鲜花和水果递了上前。

    老秦接了过来,感激的很,和厉翰宗说着骂着,诉着自己儿子的不平,半晌后,才再次开口问道,“你们俩是我儿子的好朋友?来看他的吗?”

    厉翰宗点了点头,修长的身子倚在桌角一侧,清冷的嗓音答道,“我们来,是有事相求的,想求你儿子帮忙。”

    老秦一愣,他都成那副样子了,还能帮什么忙。

    片刻后,厉翰宗的声音传来,“我希望,你可以撤诉,撤销对卫彬的诉讼。”

    “什么?!”对面的人叫出了声,“你们是为了那个人来的?还说什么求不求!还冒充我儿子的好友…”

    倏地,站在一旁许久未出声的薄傲南开了口道,“我说大妈,我俩可没说过是你儿子的朋友。是你说的。”

    “我…”老秦哑口无言。

    因为他俩的示好,老秦才放松了警惕,现在才发现,眼前这两个人身形气势都跟普通人都完全不同,根本不是自己儿子可能会认识的人。

    老秦的脸色黑了黑,怒道,“你俩走吧。想让我撤诉,没门,这场官司我告到底了,我非得为我儿讨回一个公道不可!”

    话罢,她径直走到门前把门打开,赶他们走。

    厉翰宗不动声色,步子朝门外走去,才道,“秦女士,这是我第一次拜访,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你可以好好想想你要提什么条件,我还会再来的。”

    男人走的时候,目光冷冽的看着她的眼睛,那寒冷直入她的心田,她突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个男人和丰少爷不一样,很不一样。

    两人刚站在门外,身后便传来“砰——”的一声,那声音震的整层楼都能够听到。

    薄傲南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我看给她钱,她是肯定不会要的,我们还得换一个方法。”

    男人的声音顿了顿,转头望向厉翰宗,心里一阵怒火,他这么啰里八嗦的还不是为了他的小蔓之,他现在这一副爱听不听的样子,是闹什么?

    “翰宗!”薄傲南提高了几度声音,周围的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也渐渐停滞不前。

    厉翰宗的表情变的不对劲,高深莫测的目光望着对面,他顺着目光望了过去,就看到一大堆猛男站在对面,身形姿势气派的很,丰景默站在对面,神情淡然。

    那男人走了过来,轻飘飘的开口嘲讽,“厉先生这是吃了闭门羹了吧?”

    十足的小人得志的模样。

    旋即又凑前了些,压低嗓音说道,“厉先生,这件事你不插手,我也能让老秦打消这念头,钱这东西,你有,我也有。可我家跟老秦的关系,却是我有,你没有的。”

    言下之意,这事得完全靠他丰景默才能解决了?

    厉翰宗低头笑了笑,笑他的天真,“丰景默,为什么我每一次见你,都觉得你幼稚的可笑呢?秦女士是你丰家的人,卫彬是蔓之的父亲,现在是你丰家一纸诉状把她爸爸告了,你还希望她感激你?你要能让秦女士改变主意,又何必这样给她换医院,给她最好的设施呢?”

    丰景默的脸色因为他的话而暗淡了几分,几分钟后才开口问道,“蔓蔓这几天好不好?”

    “你觉得呢?对于她的事情你知道的应该不少吧。”厉翰宗淡淡的开口道。

    丰景默的脸上含着几分歉意,外人看来,这件事确实是丰家做的,“厉翰宗,我会全心全意帮蔓蔓的,我总会找到法子让老秦把这官司给撤了,你帮我好好照顾蔓蔓,我担心她。”

    “帮你?”厉翰宗凌厉开口道,“她是我的女人,我照顾她是理所应当!你又凭什么来让我帮你照顾我的女朋友?”

    他的话字字锋利尖锐,像极了一把刀,丰景默愣了一下,“我知道她是你女朋友,我只是担心她。”

    两个男人身形一样,高度也不相上下,站在走廊里格外的惹眼,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几分钟后丰景默才开口道,“厉翰宗,你对我的态度真的不用这么强烈,蔓蔓她不爱我,她爱的是你,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她早就跟我把关系划分的清清楚楚了,你又何必这么介意的不信任她?”

    “不信任?”厉翰宗的脸色有些异样,“我如果不信她,我又怎么会由着她跟你来往,保持你们所谓的’友谊’?她虽无意,你却有情。”

    厉翰宗对于卫蔓之,从未有过怀疑,所以才由着她让这么一个巨大的隐患埋在她身边。

    友谊?丰景默苦笑着,她想要的是单纯的友谊,和他的,可是他想要的却永远不可能实现了,“蔓蔓如果需要我给她的友谊,那我就会给,死也给!可我已经把爱给了她,我没办法收回。”

    厉翰宗静静的听着,面无表情,薄傲南在心里叹息,“妈的,又一个被她勾去的男人!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

    一度,丰景默都以为厉翰宗会开口说些什么,可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

    **

    晚上八点,日暮里的电话响起来了,是厉翰宗打来的,问的也无非是有没有吃饭,心情好不好这些琐碎的问题。

    卫蔓之一一回答了,才道,“你今天出门,是为了我爸爸的事情么?”

    听筒里传来低低的嗯...可话音到此为止。

    卫蔓之的一颗心像跌入了冰水里,失望越来越重,她的眼眶湿润了,又想哭了。

    厉翰宗坐在副驾驶座上,轻声道,“蔓蔓,你别哭,这事又不是没有转机了,你这么早难过,太早了,对不对?”

    卫蔓之的周围听起来很安静,女人坐在沙发里,抱着自己的膝盖,拿着电话轻声的在哭,“嗯..我知道…那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已经在路上了,蔓蔓去我书房里左手边第二个柜子里,把我要的那份文件拿出来准备好,我要用。”

    ---题外话---还有人在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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