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的预感没错,向晴语在这件案子上表示出了前所未有的决心,几乎废寝忘食。

    明明不认路,连东南西北的方向都分不清,她还是拿着笔一点一点地画着整个县城的草图,把其中所有受害人的地点圈出来,推测出犯人的路线。

    明明喜欢赖床,每日天不亮起床整理线索,天色一暗就在整个县城内跑,找动物们询问线索。

    明明有更简单的办法,她还是选择了一条更辛苦的路,只为不再触及那些受害人的伤心事。

    展昭很心疼,可他知道她这么做的理由。

    不论是出于让金昌县的女子们能够重见天日,不再惶惶不可终日,亦或是抓住那个可恨的犯人,为民除害,展昭都无法让她停下来。

    眼看着圆润的小脸渐渐消瘦下来,面色一日白过一日,他只能让店家做些补汤给她补补身子,除此之外,他竟无法给予帮助。

    幸好他们落脚的是悦来客栈,还通过陷空岛自己的方式传了消息回去,称他们在金昌县遇到了采花大盗的案子要滞留一段时日,否则开封府那几人非得急死不可。

    这边,向晴语日夜颠倒,差点跑断腿地寻找着线索,那边收到消息没多久的开封府迎来了一位意外的尊贵客人——赵祯。

    赵祯一点不废话,见过礼后,他开门见山地问:“包卿,晴语去哪了?”

    晴语?

    皇上对向晴语的称呼居然是这个?包拯和公孙策的心不由一跳。

    包拯面不改色地回道:“前几日文新县上报盗墓案,展护卫陪同向姑娘前往办案。案子解决得倒还快,本也在回来的路上,半路途径金昌县,那里有采花大盗作祟,很多女子受害,两人便留下来打算破了案子再回。”

    “采花大盗?那晴语岂不是很危险?”赵祯满脸急色,在房中走来走去,“她怎么就跑这么危险的地方去了呢?该死的,金昌县的县令做什么吃的,这么一个案子办不好,还得她跑去办。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朕非得摘了他的乌纱帽不可!”

    包拯和公孙策对视一眼,暗道不妙。

    旁观者清,那两人怕是早已互相有意,此番前往也示他们给的机会,希望那两人在外孤男寡女的能够擦出什么火花来。

    倘若皇上中途插上一脚,那展护卫的处境可就……

    “不行!”赵祯思来想去还是无法安心,“高汤!”

    “奴婢在。”在外随时等候吩咐的高汤赶紧麻溜地滚了进来。

    赵祯面无表情:“去,传朕口谕,宣御林军左统领黄轩即刻进宫。”

    “是。”

    赵祯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走,看得包拯和公孙策也着急起来。

    皇上在知道向晴语留在有采花大盗出没的金昌县后,便召御林军左统领黄轩即刻进宫,这即将要做的事不言而喻。

    朝廷以左为尊,同是御林军,左统领和右统领又有不同,此番宣召后,恐怕后宫有庞妃煽风点火,前朝庞太师也得借题发挥……不妙啊!

    白玉堂等赵祯走了才进书房,一进门就看到以往面不改色的两人全都愁眉苦脸,显然心事不小。

    虽不厚道了些,但白玉堂真的很好奇:“皇帝给你们出了什么难题?”

    包拯松开紧皱的眉头,公孙策微微一笑,解难题的人可就不来了么?

    “嗯?”白玉堂更奇怪了,他一来两人就一副“救世主来了”的模样,他心里的小猫爪子又多了好几只。

    公孙策把事情说了一通,“白义士,此事便拜托你了。”

    “没问题!”白玉堂笑得胸有成竹,“五爷和猫儿是不对付,但那夺人/妻子之事还做不出来。晴语又是五爷的知己,放心,绝对办妥!”

    夺人/妻子?

    包拯摇了摇头,这话也只有白玉堂敢说。

    公孙策笑而不语,即便如今不是,很快便会是了。

    这边,白玉堂很快通过陷空岛的情报网给金昌县发了加急消息。第二日黄昏,消息便到了悦来客栈。

    幸而,这几日向晴语已经把消息收集得差不多,正在房内统计数据,两人还未出去。

    掌柜的不敢拖加急消息,赶紧上楼告知:“展大侠,白五爷传来消息,皇上宣御林军左统领黄轩带了一队人马前来,不日即将到达金昌县。”

    皇上怎么把掌管皇城安危的御林军左统领黄轩派出来了?金昌县有问题?

    展昭疑惑不解,紧接着便被掌柜的接下来的那句话震在了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他说:“五爷传话,皇上对晴语姑娘有意。”

    掌柜还不忘留下那张字迹龙飞凤舞的纸条:皇帝看上了晴语,猫儿,你再不动手,到手的妻子可就跑喽!

    跑?跑哪儿去?

    展昭眼色一沉,手一捏,纸条化成飞灰,顺着指缝流下,在门边积成一个小堆。

    展昭垂眸看着,眼里的神色忽明忽暗。忽地,他叹了口气,推开向晴语的房门走了进去。

    门一关,带起的微风吹散了那一小堆飞灰。

    “有事?”

    向晴语头也不抬地整理着铺满桌面的资料,上面有地图,有画像,有案卷,还有列表,乱七八糟的一大堆,正被她一点一点地分类整理。

    “无妨。”见她终于开始整理,展昭知道她弄得差不多,原本沉重的心情也轻松不少,“结束了?”

    “是啊。”向晴语伸了个懒腰,捶捶酸疼的肩和腰,站起来在房中走几步活动活动筋骨,“终于弄完了。”

    咚咚咚——“客官,您的饭来了。”

    小二的饭菜来得及时,向晴语弄了太久,正饿得慌,赶紧收拾好桌面吃了起来。

    “好饱。”

    捂着吃撑的肚子,向晴语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装尸体。

    自查案起,展昭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轻松,面上不由露出些许笑意,放下茶杯,“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趁现在睡会儿吧。”

    不知那采花大盗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他们到来的这几日竟然没有作案,安分得很,也因此,线索的收集变得困难了些。

    “好啊。”向晴语困得很,打了个哈欠,在桌上一趴就睡了过去。

    “呵……”看来还真是累着了。

    展昭笑着伸手,正要抱她去床上睡,暗器伴着凌冽的杀气穿透纸窗破空而来,目标直指趴在桌上的向晴语。

    展昭反手抽出放在桌上的巨阙一挡,“叮当”一声,暗器撞在剑身上,掉在桌角边,微弱的烛光下泛着蓝。

    毒!

    展昭眸色一冷,顺着暗器来的方向追了出去,追着那个一击不中就跑的人。

    而客栈之中,有人顺着敞开的窗进来,入目的则是向晴语趴在桌上枕着手臂的侧脸。

    她的长相本就偏清灵一些,连续几日的睡眠不足让她脸色苍白,眼下青黑,唇色泛白,根本没有前几日的模样好看。

    “真不知你这模样怎么吸引的阿玉。”

    来人一身紫色长衫,精致的面容在月光下更显妖娆,捏着向晴语没几两肉的脸蛋满脸嫌弃,抽出手绢擦了擦。

    目光触及桌角边那泛蓝的蝴蝶暗器,眸色顿寒,“就算本王不要的,那不能由他动,去。”

    “是。”

    黑夜中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回应,很快展昭离去的方向又追去一人。

    “为何你能吸引阿玉呢?”那人叹了一声,歪着头盯着向晴语的面容有些恍神,直到被屋内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和嘤咛声惊醒。

    “唔……”向晴语面色绯红,睡不安稳,胸口起伏不断,眉头皱得死紧,似被什么困扰着,压着的手臂一挥,挥倒了桌上的茶杯。

    那人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忽然一笑,扶正茶杯,手指随意地在那滩茶水上画了两笔。

    “呵,玉面还是有些用的。”

    留下这么一句话,他回身顺着开着的窗户离开。

    向晴语还在悦来客栈,展昭不敢追太远,生怕这人采用调虎离山之计。追的路一远,他就起了放弃的心思。

    他刚停步,忽从旁蹿出一个蒙面黑衣人。黑衣人的轻功不在他之下,三两下追上前面那人,只两招,长剑一抹,那人横倒而下。

    随后,那黑衣人再度离开,来去无声,隐匿功夫极高。

    江湖中何时出现这样的高手?

    展昭一摸气息,脖颈一道细而长的伤口,一剑毙命。

    被杀的男子面上戴着一只蝴蝶面具,和向晴语这几日画出来的面具相差无几。身高七尺,身藏迷药,左撇子,玫瑰香气,和她推测出来的一些犯人特征正好相合。

    若这就是那采花大盗,那后来的黑衣人又是谁?为何杀他?

    “不好!”展昭神色一凛,急忙回身。

    回时比来时快了不知多少,轻功越发地快,甚至他觉得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快,但还是慢,太慢了!

    若是晴语出事,他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晴语!”展昭从窗户跃了进来,神色慌张,生怕某个珍视的人就此不见。

    房内,向晴语还维持着他走时的姿势,趴在桌上。

    幸好,幸好她没事。

    不对!

    房间之中还残留着一股清淡的香气,有人来过!

    房内除了他急促的呼吸外,就只有向晴语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并无第三人,那人来了又走了。

    等等,她分明是在熟睡,为何呼吸却不平稳……

    展昭走近几步,桌上端正的茶杯和那滩散开的茶水引起他的注意,尤其是那几个将干未干看不清笔锋的水字。

    合欢。

    莫非?

    展昭握住向晴语的手腕一探,她的脉象浮、杂、乱,可惜他不懂医,不知道她是否真的中了合欢散。

    若是真的,那他算是救了她;若是假的,那就是趁人之危……展昭陷入了两难的局面。

    向晴语察觉不对劲,硬生生抵着迷药的药力恢复了些许意识,“展,昭?我……”正要说话,瞥见桌上未干的水字,顿时明白了她此时的不对劲,“合欢散?”

    “真的中了?”

    “……嗯。”

    白玉堂送来的消息,即日到达的御林军,还有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展昭横抱起浑身瘫软的向晴语,眸中是数不尽的柔情。

    “晴语,回去后,我们成亲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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