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苏州城大街小巷的显眼位置都张贴了苏州府衙出的安民告示。
    告示言辞恳切,告诉大家苏州城的瘟疫疫情尚在可控的范围内,并没有大规模进一步的拓展与蔓延。
    告示重点提到的是,苏州府衙已经弄到了专治瘟疫的神奇药方,并且雇人制出了一大批专治瘟疫的神药,如果谁家有得了瘟疫的病人,可速到知府衙门口买药。
    知府衙门专门出告示往外卖的治瘟疫的神药,人们自然不会怀疑,纷纷前往,一时间,苏州府衙的大门前原本宽阔的广场之上,此时熙熙攘攘,挤满了人。只是,这些人当中,大多是过来看热闹的,他们虽不怀疑这药是假药,但还是想观望一下,看看别人吃了这药后的效果如何。也有一些家中病人奄奄一息,急需用药的,直接买了回去。
    几日后,陆续传来病人用药之后药到病除的消息之后,人们打消了心中最后一丝的顾虑,争相前来买药。
    无利不起早,有的人就看到了这里面的商机,想倒买倒卖大赚一笔。在知府衙门口买药时,他们想一下子买好多,然后拿到闹瘟疫厉害的地方再高价卖出去,从中赚取高额的利润。
    不过,柳青还有赵庭之早就料到了这一层,想好了对策。想买药的人必须事先让官差还有柳青店中扮作郎中的小伙计上家确认,的确是家中有患瘟疫病人的,将买药之人的姓名及住址登记在册之后,再给对方一张写着一些奇怪字符的纸条,然后拿着纸条到知府衙门买药即可。
    其实纸条上写的是后世的英文字母。凭着这种特殊的字符还有登记在册的底账,柳青就能判断出纸条的真假。这样一来,所有的投机客都被挡在了门外,药全都被病人的家人买走了。
    赵庭之新官上任,做什么事都心切。眼前看苏州城里和苏州城郊的瘟疫控制得一天比一天好,便令辖下的各个县也来买药。
    此时,知府衙门赵庭之处置公务的书房之中,风尘仆仆赶来的吴江、太仓、昆山还有常熟的四位县太爷正坐在客席之上,议论各地的疫情。
    门外一声“知府从到。”惊得四位县太爷赶紧起身踱步,向门口处走去,迎接上官。
    知府赵庭之挑帘而入,身后紧随着赵师爷还有一位几个县太爷从未谋面的年轻人。
    双方见礼一番,客套之后,分尊卑上下入座。只见赵庭之开门见山地说道“各位大人,今日本府请你们来,只为一事,那就是治瘟疫。兹事体大,事关千家万户身家性命,我等身为一方父母,切不可掉以轻心。可喜的是,本府弄到了可治瘟疫的奇方,制出了能治瘟疫的神药,祛瘟散。今日你们每人先买一千副回去,然后也像我这里一样,在衙门口售药。五日之内,务必将瘟疫给我控住,不得再蔓延,不得再死人,谁那儿做不到,本府拿谁是问!”
    见知府大人行事如此果敢,各个县令大人是又喜又忧。喜的是,来之前他们就得到了知府衙门卖药的事,正打算过来一看究竟,不料,知府大人的令更快,要他们去苏州府议事,而且,还得带上自己县衙的县丞、主簿还有押司一道去。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到这儿一看,果真如传言一样,知府衙门的门前比集市还要热闹数倍,前来买药之人络绎不绝。知府衙门既有治瘟疫的神药,他们这些辖下的县衙在治瘟疫上就有了盼头,看到了希望。忧得是,这药不是知府衙门下发的救灾药,还得出银子买。县衙里那点儿家底儿薄的,给衙门里的衙役们发月银开工钱都捉襟见肘,略显不足,又哪里有多余的银子买药呢?
    几位县太爷怀揣着同样的心思互相对视了一眼,只见年岁最长的吴江县令吴宝安起身说道“府台大人这里有治瘟疫的神药,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只不过,不知这药怎么卖,就我们县库里的那点儿底子,纵然不问价,下官也料定绝对买不起一千副药。还请赵大人赊给我等一些药,让我们拿回去卖,事后,我们会将卖药的钱如数俸还。”
    “是啊,还是赊给我们一些药吧,让我们买,实在是买不起啊。”
    “对啊。我那库里也没几个仔了。”
    见吴宝安起了头,其余几位县太爷随声附和道。
    见几位县令一齐哭穷,赵庭之呵呵吴道“诸位大人请坐。你们说的我都知道。故而来时请绿柳堂的柳掌柜随本官一同至此。这位年轻公子就是绿柳堂的柳掌柜,实不相瞒,我这里卖的神药都是柳掌柜给供的。”
    见知府大人介绍自己,赶忙起身,躬身向各位县尊大人行了一礼,说道“晚生姓柳名青,见过各位大人。”
    几位县太爷略一点头,以示还礼。
    赵庭之接着问柳青道“让他们每人先领一千副药回去,可成?”
    柳青略一摇头,说道“现在城里人还有城外许多村镇的人都来买药,我们手头的存药并不多,每位大人先领回五百副药应该差不多。”
    “好,那就先赊给你们每人五百副药,卖完了再来赊,卖药的钱不得截留,赶紧送回交给柳掌柜,他好再去买原料制更多的药。如果没别的什么事,就照这个章程赶紧去做。事情做好了,瘟疫控住了,本官自会向上推举你们。如果不拿本官的话当回事,疫情加重了,那,本官绝不轻饶。”赵庭之表情肃穆地说道。
    “是,大人的话我等牢记在心。”几位县令起身答道。
    在离苏州府衙门不算远的一片闲置已久的库房里,此时,各个库房之中灯火彻夜不眼,房中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就连库房外的大院子中,数根粗大的竹杆搭成的许多个高架之上,悬挂了无数盏大灯笼,到了晚上,各个灯笼点燃之后,从高空俯看下去,犹如一道明亮的银河洒落人间,耀得这个院子明如白昼,若不是院中堆满了大小不一像一座座小山似的各种草药,还让人误以为这里是人间仙境呢。
    祛瘟散卖开后,需求量大增。柳青虽然将自己新雇的一百多个年轻人全都召了回来,解决了人手不足的问题。但绿柳堂那巴掌大小的店铺,莫说容得下如此多的中草药,就是这一百多个年轻人全都进去都会挤得满满当当,让人受不了。
    柳青将此事告诉了赵庭之,赵庭之便让他们搬到了库房制药。
    这片库房原本是苏州城中驻军之时,存放粮草、军械和辎重用的。但大宋承平百年,除了西北偶有摩擦之外,其余地方皆无战事。
    江南富遮之地更是升平一片,故而,江南许多名城大阜,如苏州,杭州等,原本在城里的驻军统统从城中撤出,像钰山大营一样,撤到了风景秀丽的地方安营扎寨。如此一来,城果原来官兵待的一些地方自然就空了出来,有的官府另作他用,有的则空置许久,无人问津。李郎中带着众多小伙计所在的这片库房,正属于后者。
    与苏州府衙门口还有这片库房同样热闹的地方,还有略有沉寂的颐元初百草堂的大门口,此时,几位衣着华贵,气质不凡的中年男子各带着一二十个高低不一,胖瘦不均的年轻人汇聚于此,各个一脸的怒气。
    “许员外,你也来了?你从他这里买了多少药?”
    “哦,原来是薛员外,实不相瞒,我从他这里买了四副药,足足花了我五万两银子啊。”
    “五万两?不算多。”另一位中年男子听了二人的对话,接茬说道“我给在外乡的亲戚们都买了,足足花了八万两啊。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什么他妈的祖传秘方,什么上古奇药,都是他妈骗人的。这药五十两就能买到,是庄稼汉子泥腿子都能吃得起的药,却害得我们当了冤大头,白花了这么多的银子,走,找他们算账去,要回我们的钱。”
    几位员外爷带着众人冲入前厅,前厅的两个小伙计一见来了这么多人,还以为生意又火了,赶忙迎上来问道“诸位可是来买药?那请排好队,本店的药可是不此专的神药……”
    “啪!!!”
    小伙计的牛逼还未吹完,就被人一巴掌搂在了地上。另一个小伙计更倒霉,被人一巴掌打倒之后,又被拎了起来,一个中年男子揪着小伙计的衣领,说道“你们掌柜的在哪儿,让他滚出来,让他滚出来!”
    “不知道啊?我们都有好几天没见到我们掌柜的了。我们只是这儿干活儿的,各位大老爷饶命啊。”小伙计哀求道。
    “那……你们掌柜的去哪儿了?”
    “不知道啊。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我们都不知道。”
    “他们在城中可有家。”
    “他们平常就住在后堂,没听说在城中有别的家。”
    “走,上后堂找找。”
    众人去后堂仔细翻腾了一番,并未见到半个人影。
    只见姓薛的员外咬牙说道“咱们先拆了他的药铺,然后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找到他们。”
    话音刚落,同行而来的两个家丁早已攀到高处,一把拽下了药铺门楣之上,写着颐元初三个泥金大字的牌匾,用力地掼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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