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和稍微松了一口气,还好儿子的理智还在,没有被美色迷惑住,还知道查一查底细,于是她尽量斟酌着道:“这事情是不是要阿玛和额娘给你把把关比较好一些?”
    五斤笑着道:“儿子都是大人了,这点分寸还是有的,额娘就放心好了。”
    恩和勉强笑着道:“你这不才十三,有好多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她才说着见从下人房里出来个瘦瘦小小的姑娘,穿着红绫小袄个裙子,头上只扎了根大辫子,眼睛到是挺大的,只是看上去面黄肌瘦的,实在谈不上什么美感。
    恩和惊诧的指着这个陌生的姑娘:“儿子,这是你带回来的?”这到底是个什么眼神?
    五斤沉默的点头:“她自己说是福建前任水师提督马佳伟的嫡女,阿玛刚逝世额娘就跟着去了,汪默又只有她一个孩子,族中人就霸占了她的家产,将她赶了出来,她一个人千里迢迢来了京城,就是为了讨一个公道的,我见她可怜就先带了回来,若真如她所说,那就必须要给一个公道,难道大清朝连个功臣之后都保护不了?”
    恩和半张着嘴,想说个什么,但半响又说不出来,五斤一转头看见恩和反常,以为恩和的同情心又泛滥了,于是尽量轻松的道:“总之儿子带她回来了,她以后至少不会忍饥挨饿了。”
    恩和尴尬的连连点头:“你说的是。”
    这姑娘叫马佳宝珠,刚刚十二,能一个人从福建那么远地方来到京城,便是寻常人家的孩子都做不到,更何况是养尊处优的娇小姐。
    知道儿子不是自己想的那心思,恩和在看宝珠,果然一下子同情心又泛滥了:“你就安心的在我们家住下,若有什么需要的就来找我,只要事实真如你所说,那必然能还你个公道。”
    十二岁的孩子尝尽了人世间的心酸,那么远的路途上没有哭,却因为恩和这一句话落了泪,至少这人世间还有温暖,而这一刻她并不是一个人。
    宝珠跪下磕头:“福晋个阿哥的大恩大德,宝珠没齿难忘!”
    宝珠在仁郡王府上住了下来,桃子觉宝珠还是个小才女,硬要了宝珠跟自己住在了一个院子里,没几日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恩和把自己误会了五斤的事说给胤祚听,胤祚一口茶喝在嘴里就喷了出来,捧着恩和的脸亲了好几口:“怎么就还这么可爱?!”
    恩和嫌弃的直皱眉:“弄的我满脸都是水!”
    胤祚夸张的哈哈大笑了几声,看恩和心情还好,于是坐下来试探着道:“白莲教的人基本上都搬到岛上去了,传回来的话说,一切都安稳,都按照计划在有条不紊的运作。”
    恩和垂了眼,摆弄着手里棋子,淡淡的嗯了一声。
    胤祚又往恩和跟前靠了靠:“我问你个问题。”
    恩和警惕的抬头看胤祚:“什么问题?”
    胤祚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恩和紧抿着嘴看了看胤祚,又扭过了头:“她的错能改么?”
    “你不能这样想这件事情,如果把你放在当时的情景下你能做多好?在说你额娘千辛万苦不是还给你留了那么多的东西么?这也算是她给你铺的路,其实能做的她都做了的。”
    恩和突然站了起来,大声朝着胤祚喊:“不!她没有!她根本没有!”如果真的为她好好打算了,她上一辈子怎么就落到了那一步?这一辈子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努力得来的!
    她说着转身掀起帘子进了里间,胤祚一个人愣愣的坐在榻上,实在想不明白,一向明白事理的恩和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会这么执拗?既然现在过的好,为什么就不能原谅过去犯错的亲身额娘?
    他觉得不解,不解的有些生气,但忍了半响还是掀起帘子进了里间。
    他看见恩和俯在炕上,肩膀颤抖着抽泣,他的心咯噔一下就疼了起来,她无法原谅亲生额娘,又何曾是走出了自己心里的那道障,不放过别人的同时,她的心必定更痛。
    他坐在恩和身边轻柔的将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脊背:“好了不哭了,以后咱们在也不说这事情了,我们就当做什么都没有生过,都没有生过,好不好?”
    恩和在胤祚的怀里哭的越伤心:“她为什么就不要我了?既然不要我为什么又要生我?要不是我命大,都不知道要死多少回,要是我这一辈子遇不上你,我还不知道在过什么日子。”
    胤祚只能极力的安抚恩和的情绪:“我知道,我都知道。”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恩和哭的头晕脑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胤祚替恩和脱鞋子衣裳,抱着她在炕上躺好,盖好被子,叫了丫头守在跟前,自己才出了屋子,但愿时间可以化解这一切吧,毕竟他并不希望恩和的心里怀着仇恨。
    四十八年三月的时候皇上就复立了太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没了太子下头的儿子闹腾的太厉害了,还是真的还想要胤礽继续做太子,但总归太子的复立似乎真的让朝堂一下子平静了下去。
    等到了十月皇上便分封了所有皇子。三子胤祉诚亲王,皇四子胤禛雍亲王,皇五子胤祺恒亲王,六皇子胤祚为仁亲王,皇七子胤祐淳郡王,皇十子胤(示我)敦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禵俱为贝勒。
    并在畅春园周围给几个儿子都赐了住宅,那是避暑的好地方,大家都忙着修建,只胤祚不打算修,因为胤禛住的地方以后就是皇上住的地方,迟早是要搬的,虽然他不缺钱,但也没道理明知道花了也是白花,还继续花钱的道理,难道他是傻子?
    反正也无事,胤祚带了一家子的人去畅春园的边上的宅子里去住,闲来无事就带着几个孩子去外头骑马,宝珠养了几个月看上去白嫩了不少,也好看了很多,但也只那一双眼最出彩,说不出的灵动。
    她同桃子在山坡山摘野花,讨论着这些花的名字,远远的看见五斤骑马而来,不知怎的脸一红,又垂下了头,连桃子说的话都没有听到,只听见五斤在下头喊:“家里来客人了!”桃子挥了挥手:“哥,我知道了,我这就骑马回,你带着宝珠回!”
    桃子说着咯咯的笑着冲宝珠挥手,自己笑着跑向了自己的马,只留下宝珠一个人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看见五斤骑着马跑到了她身边,低着头居高临下的看她,带着笑意的眼眸好像一轮太阳,炽热又耀眼,看的宝珠甚至有些晃神,听见五斤说话:“小姑娘还什么呆?”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吗,五斤一伸手提着衣领就将宝珠提到了马背上:“怎么养了这么久了还这么轻。”
    宝珠被五斤的气息包围着,只有晕头晕晕脑的点头,五斤好笑的哈哈大笑。
    园子门口除过桃子还站了两个姑娘,一个白莲的女儿清河,一个是鄂硕的嫡女温安,跟桃子年纪相仿,正是花一样的时节,看见五斤骑马过来都兴奋的叫:“五斤哥哥你可回来了!”
    等看见五斤马背上的宝珠都变了脸色,厉声质问:“你是谁?怎么坐在五斤哥哥的马背上?”
    温安好似知道些什么,一转眼又笑着问:“你就是前几日五斤哥哥收留的叫花子?不想竟然是个姑娘!”她一说清河也咯咯的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啊!”
    五斤下了马,又将宝珠接了下去,宝珠看了两人一眼冷哼道:“我当是门口多养了两只狗,过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两个姑娘,好好的姑娘家都学的跟狗一样乱吠,看着真叫人可惜。”
    五斤站在身后只眯眼笑,桃子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清河和温安气的直跺脚,温安对着五斤道:“五斤哥哥你也不说说她!”
    五斤好似才回过神一般:“你们说什么?”
    温安气的一下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向里走:“我找婶娘去,看婶娘做不做主!”她说着朝里走,也不见有人来阻拦一下,越生气,小跑了起来。
    宝珠抿了抿嘴,为自己刚才的鲁莽后悔,低声问桃子:“我是不是闯了祸?”
    桃子笑着摆手:“没事的,她就是逗着人玩的,她才不敢找我额娘告状的。”
    五斤向里走,经过宝珠身边顿了顿脚:“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小老虎。”宝珠噌的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全然没有刚才的威风,五斤不知道怎的觉得极好笑,一下又笑了起来。
    105婚嫁
    琉璃岛上由于胤祚的的大力帮助以及合理的经营管理,瓜果粮食样样丰收,且开的宝石加工厂卖给过路商人大量的宝石,就是南洋商人都渐渐慕名而来,跟岛上的人做生意,胤祚又修建了大型的海港,都是按照新型的海港建造,于是越多了来往的船只停靠,琉璃岛一下子就成了海面上的交通枢纽,几乎没有海上的商人不知道。
    又从内地运了不少无家可归的穷苦人过去,总之昔日凋零的琉璃岛一下子人丁兴旺,处处都透着欣欣向荣的气息。
    岛上的土著居民从开始的排斥到了如今的接纳,甚至原本各自为政的分散的村落都投靠了胤祚,这个岛已经在无形之中全部由胤祚的势力控制。
    胤祚原本也就没有打算强势的占有,走的就是潜移默化逐步推进的战略,如今看确实是走对了。这个王国是胤祚为儿子打造的,所以五斤就义不容辞的应该多去几次。
    已经十七岁的大小伙子了,更是应该娶妻生子的时候,按照他们的打算若娶个官家姑娘,那姑娘身后错综复杂的势力以及嫁进家门时候所带的目的,都不适合做五斤的妻子,于是一直住在府上的宝珠一下子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恩和不好当面问宝珠和五斤,就找了桃子来打探。
    桃子坐在恩和身边给恩和敲核桃,恩和低声问:“宝珠年纪也不小了,没跟你说过是什么打算?”
    桃子抿嘴直笑:“那额娘是什么意思?”
    恩和瞅了她一眼:“还跟额娘玩心眼?”
    桃子就直笑:“我瞧着宝珠对我哥是一心一意的,就是我哥瞧着那一窍没开,自己好似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思。”
    恩和听着就叹气,又问桃子:“那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桃子咧嘴一笑:“就等着额娘问呢!”
    从琉璃岛上风尘仆仆回来的五斤,一进门就来给恩和请安,带回来的礼物摆了一地上,人人都有份,五斤笑着同恩和讲路上的见闻,不但恩和就是身旁的丫头都听的入了迷,但不知怎的五斤就是觉得缺了点什么,说了好半天了恩和想着孩子也累了,就叫着下去歇息:“换了衣裳好好歇一会,晚上在慢慢说。”
    五斤应是,起身往外退,桃子也跟着出来,五斤看着桃子才想起到底缺了什么:“怎么不见宝珠过来?我还给她带了礼物的。”
    桃子看了五斤一眼:“哥哥去问额娘就知道了。”
    桃子这样五斤越摸不着头脑,越想知道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想了半天还是又进了屋子。
    恩和一瞧见儿子进来,心里就偷笑,还要装着若无其事:“怎么了?还有事?”
    五斤笑着道:“就是问问,刚刚怎么没见着宝珠?想着她往常总是在额娘跟前凑热闹的,今儿到没见着。”
    恩和心想,你是想问平常都在的,怎么自己回来了宝珠到不过来看了才是正经的。
    恩和笑着道:“都十六的姑娘了,也该给找个人家了,我也是当着亲生闺女一样养着的,要给好好挑一家,你们都大了,总是混在一处外人知道了也不好,她到越找不到合适的人家了。”
    五斤怔怔的:“宝珠这不是还小么……”
    恩和直摆手:“十六的姑娘已经不小了,前几天已经有人朝着我提亲,我只是不大看的上那人家,想好好在挑挑。”
    五斤看上去已经焦躁了起来:“那额娘难道不问问她的意思,就这样给定了?”
    恩和做出恍然的样子:“你这话说的到是,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行了,恰好你的跟前你就去问问,回来在给额娘说。”
    想五斤平时那么聪明的人,到了这份上竟然还没看出来这就是给他挖的坑,竟然就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跑了出去,恩和瞧着儿子跑的没影了才大笑了起来:“好了!这事一准成了!”
    渐渐长开的宝珠还是没有极好的容颜,只有一双会说话一般的清澈的眼,但五斤忽然觉不管身处何地,只要看到这双对着他微笑的眼他就会觉得安稳,扛着锄头的宝珠站在盛放的兰花从中,抿嘴浅笑:“你回来了。”
    五斤轻嗯了一声,好似所有的烦躁不安都在此刻消失,嘴角也有了笑意,看了宝珠片刻才想起他来要做什么,他了张口想问你是不是想成亲了,却觉得挖心的痛,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想象宝珠和别人生活在一起的样子,而他只觉得宝珠应该总是这样就在他身边,不能远离,不能属于别人。
    也不过一刹那之间他似乎看明白了一切。
    宝珠觉得五斤那眼不太阳还要灼热,看的她心跳加快几乎要蹦出胸膛,她几乎已经知道有一些属于自己的幸福即将来临,看的见摸得着的幸福,就在眼前。
    五斤说,嫁给我好么?
    宝珠微笑着落了泪,太阳下折射出题七彩的光芒,我等你好久了。
    大片的兰花从中这年少的男女花一般和谐美妙,连空气里似乎都飘起了粉色的迷人气息。
    馒头却忽的挺着小肚子站在门口哈哈大笑:“哈哈哈,成亲!成亲!成亲!成亲!成亲!”桃子气的直皱眉,尴尬的笑着一把拽住馒头往远处带,身后跟着一长串的丫头,依依不舍的走远。
    愣住了的五斤和宝珠相视一眼又都轻笑了起来,仿佛多年的亲密无间的恋人。
    胤祚和恩和老怀大慰。
    胤祚问恩和:“你瞧儿子是不是很有我当年的风范?很有一手?”
    恩和嫌弃的皱眉:“追我儿子的人能排几条街,你比的上?”
    胤祚一听这话立马道:“我当年也可是相当的玉树临风的,你不知道那什么御史家的,尚书家的,侍郎家的,这个那个的都是我的爱慕……”
    他感觉已经说不下去了,恩和就站在原地双手抱胸挑着眉勾嘴角看他:“继续说么?让我听听你到底还有多少个相好是我不知道的。”
    胤祚干干的笑:“你是知道我的,偶尔就喜欢吹个小牛什么陶冶一下情操。”
    恩和冷笑:“是么?我可真不这么看!”
    恩和说着就进了屋子,嘭的一声关了门,胤祚知道自己敲了也是白敲,就站在院子看,看了半响只能摇头叹气的走了。
    就为这话,恩和三天没人胤祚进房门,但胤祚每日还要为促成儿子的婚事想点子,痛苦的熬了三日。
    宝珠也是旗人,虽说阿玛去世了但也是名门之后,身份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硬伤,只是对于一个受宠的皇孙来说,她所有的势力还是太弱了,并不足以跟五斤匹配。
    康熙难得好心情的在御花园转悠,听见胤祚说这事,就问他:“怎么就会想着选这孩子?”
    “可能是因为一个府上住着,碰面的时候多,五斤很中意宝珠。”
    “做个妾室就可以了,那样的孩子给五斤做正室,还是委屈了五斤。”
    胤祚笑着道:“关键是五斤就从没想着要纳妾,也就只想要宝珠一个,我这个做阿玛的,还是希望儿子能高高兴兴的,这点事还能帮着他在皇阿玛跟前求求。在说宝珠的阿玛也算是功臣之后,若是五斤和宝珠成亲也算是皇阿玛的一个态度,只要是功臣,大清就绝对不会薄待!”
    胤祚这句“我这个做阿玛的还是希望儿子能高高兴兴的”触动了康熙,而且康熙觉得胤祚这样做无非还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场,跳出如今的是非圈,于是半响康熙道:“你能为了儿子高兴来求朕,朕也就能为了儿子高兴答应你。”
    胤祚咧嘴笑了起来:“谢皇阿玛一直以来对儿子的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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