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璃尘再也忍不住眼泪,紧紧靠着燕追云,一手抚着他怀中的孩子,泣声道:“我们一起陪孩子,你不可以把我一个人丢下!”

    顾凝丹心里虽酸涩,但见他们三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她又为燕追云感到高兴,一抹眼泪飞奔出了门。

    柳大夫为他们准备一间很偏僻的客房,将汤药放置在了门口,道:“药熬好了,你们自己来取。”

    燕追云打开门取了药,一勺一勺将汤药喂进竹影的小嘴里,并不断得和他说着话,“苦不苦,若是苦,就吃爹给买的枣糕射雕黄茹传。”

    竹影一开始总是用小舌头抵着药,但燕追云这么一说,他便乖乖得喝下了,只是小眉心总是没有松开。

    天花相当于绝症,能不能痊愈除了靠天命就再无其他,这两日间,燕追云几乎没合过眼,墨璃尘有时靠在桌面倒是睡了几个时辰。她没有去想竹影能不能熬过去,她只有一个念头,竹影马上就会康复了!

    这一日,两人分别靠在床头和床尾,桌上的烛火突然灭了,过了许久,墨璃尘首先打破了寂静,开口道:“燕追云,谢谢你。”

    燕追云回道:“这有何好谢的?他也是我的孩子。”

    “燕追云,我们相识有几年了?我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这些问题她从未问过他,燕追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他,不过他还是很快做出回答:“几年前在路边见到你,那时的你昏迷不醒,于是将你带回家做了我燕追云的妻子。”

    答案简单又干脆,却又非常符合常理,反正她失去了记忆,他想如何编织就如何编织。

    墨璃尘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燕追云,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

    燕追云立刻抢过她的话语,回道:“不用担心,你想要多少时间我都会给,就当还债吧。”

    “还债?”墨璃尘不解。

    房间内一片漆黑,也看不清彼此的表情,燕追云便大胆地道:“嗯,就还当初抢占你做压寨夫人的债。”

    “呵。”墨璃尘轻笑一声,松了口气,不管曾经的她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成为夫妻的,他现在给了她自由,她就不必再有压力。

    可这孩子终究是他们的骨肉,接受他也是迟早的事啊!墨璃尘轻轻抚过孩子的小脸颊,心底处满是柔软,从她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确定他一定是她的孩子,而且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生下的孩子!不是因为他和她长得像,而是一种血脉相连的亲切感。

    “已经快第三日了,竹影的烧退了点了吗?”燕追云起身从床尾走到孩子身边,捂上了他的额头。

    墨璃尘摇了摇头,已忍不住将呼吸越来越急促的竹影抱在怀里,忍着喉间无尽的酸楚,回道:“没有退,越来越热了。”

    燕追云的手也倏然收回,糟糕!这额头果然越来越热!没有一点转好的迹象!难道上天真的要夺去他的性命?他的体质本就比其他孩子弱,想渡过此劫的确是难上加难!可他燕追云不许!他不许老天就这样夺去他的性命!

    “娘,痛痛!”竹影竟然开口喊了墨璃尘一声娘。

    这一唤,墨璃尘再也忍不住喉间的酸涩,任眼泪流淌。

    燕追云紧紧抿着唇,手紧握腰中的剑鞘,压低了声音,不想让她听出他哽咽的声音:“等我,我一定很快就回来!”

    见燕追云要走,墨璃尘连忙问道:“你要去哪里?”她虽不爱他,但这一刻她却极其需要他。

    燕追云脚步一个停留,偏头回道:“我方才突然想起顾景善的父亲也曾治了过一个得天花的孩子,他给孩子也熬了很多汤药,可孩子的高热还是未退,最后顾大夫拿出一颗青色的丹药给孩子服用,孩子才挺了过去[综]脑内妄想。”

    未等墨璃尘提问,燕追云紧接着道:“当时我已十岁,便问顾大夫这青色丹药是什么东西?他说是用蛇胆提炼,此蛇名为虬褫,通体为白,速度极快,此蛇只有在远心峰有,远心峰中渠城不远,想来离这里也不会远,我这就去问柳大夫!他应该知道!”

    其实早应该去找!可他怕那只是个传说,反而耽搁了竹影,但现在不得不去!即便是个传说,他也要去试一试!即便下地狱,他也要去试!

    道完最后一句,他已转头,快步走到门口。

    “燕追云!”墨璃尘又叫住了他的脚步,迟疑了一会儿道:“要小心!孩子不能失去父亲!”她能感觉到这蛇一定异常难扑捉,否则天花早就有药可解了。

    这句普通的叮嘱却让燕追云立刻充满了力量,笑着宽慰道:“放心,竹影会没事的,他也不会失去我!”言毕,他已快步跨出了门。

    过了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进门的竟然是顾凝丹,她走到桌前点燃蜡烛,看着昏迷不醒的竹影,方才的那股子怒气一下子消散了,半响,她走到孩子面前,对墨璃尘道:“别担心!燕大哥一定会取来蛇胆,只要取来蛇胆,我就可以提炼成丹药!”

    墨璃尘点了点头,紧紧握着孩子的手!

    顾凝丹盯着墨璃尘,终于像是鼓足了勇气道:“凌兰,我求你!等燕大哥这次回来,你们一定要好好的!你不能再将他推开!你可知道他这次去有多危险吗?虬褫不仅具有剧毒,而且还异常难捕捉,因为它的速度极快,攻击性极强,甚至会成群出击,最重要的是它只会在远心峰的山顶出现。所以想要成功铺到一条虬褫简直就是九死一生!我父亲……我父亲……”话说到此处,她已忍不住抽泣。

    “丹儿!”墨璃尘感动燕追云为孩子所做的一切之时,却不知如何回应她。

    顾凝丹抹了抹泪继续道:“我父亲就是想要得到更多的蛇胆,想要救更多得了天花孩子的命,就和我母亲一起去上了远心峰,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因为远心峰极高,又常年积雪,夏季登上去已难入登天,更何况现在已是冬至……凌兰!我求你……你不要再伤害燕大哥了,他真是爱极了你才会去啊……”

    这般说着,她竟跪倒在了墨璃尘面前。

    墨璃尘心中一颤,急忙将她扶起,道:“你这是做什么呀?”

    “不!你答应我,燕大哥这次回来后,你们一定好好的,不能,不能再伤害他了。”顾凝丹这番话说下来,已是泪流满面。

    墨璃尘抱着竹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他是孩子的父亲,即便我失忆了,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我怎么会伤害他呢?”

    她一直尝试接受他,可她尽了最大努力还是做不到,那个影子总是缠绕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顾凝丹点点头,一手牵住竹影的手道:“孩子,你一定要挺过去,不能有事!”

    随着冬至的来临,宫里早已是万木凋零之景,毫无生气,所有宫人都都是低着头走路。

    这日,慕容睿临坐在院中,天色阴冷,没有一丝阳光,在慕容睿临面前摆着一副棋盘,他已经坐了很久,但棋盘上一颗棋子也没有反派要刷好感度。一阵冷风吹来,吹散他满头白发,令站在他身后的梅苏打了个哆嗦,她一揉冻得通红的鼻子,不无担心地道:“圣上,外面凉……您的身子……”

    “若是你觉得冷就先回去。”慕容睿临低头,一枚黑色的棋子出现在指尖。

    梅苏自知不能再劝,否则反会引来厌烦,可令她觉得纳闷的是,自从上回见了马特峰后,慕容睿临除了在院中下棋就再无其他动作。

    “圣上!”阡陌不知何时出现在慕容睿临身后,抱拳回禀道:“去跟踪的人,只回来了一个,其余的全部……全部被杀。”

    执黑棋的手一滞,轻声问道:“是被谁杀的?”

    “被一个剑法了得的人所杀,他一人独挡十几个死士,回来的那个也身受重伤。”

    “能杀朕的两个死士,已经是剑法了得,他竟杀了朕十几个死士,看来索城主手下也非泛泛之辈。”一子落下,慕容睿临已勾起一丝冷意,凉声自言道:“他想联合其他三国压朕?朕就让他自取灭亡。”

    “圣上的意思是?”阡陌不解。

    慕容睿临起身,一敛衣袖,踱步走到阡陌面前,开口道:“西陵地处高原,虽说兵力强大但却是物资匮乏,每年死于旱灾缺粮的百姓不计其数。呼延泰宁在前年继位,虽说算不上是荒淫的君主,但也极爱美色。”

    “圣上的意思是?给他们送粮食送美人?和呼延泰宁联手?”

    慕容睿临轻扫了一眼阡陌,便抬头看阴沉的天空,道:“朕从不和人联手。”这般说着,他又吩咐道:“除了送这些东西,还要加一把刀,双刃刀。”

    “双刃刀?”阡陌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后立刻明白,抱拳回道:“是,属下立刻去办!”

    待到阡陌消失在他们视线,梅苏才又回到慕容睿临身后,从她身后丫鬟手里接过一件披风,覆在慕容睿临身上,嫣然问道:“圣上难道是想用远交近攻,纵横之术?”

    慕容睿临感受到肩膀的暖意,竟是微微一惊,面带不悦道:“将披风拿走,咳咳,咳。”

    梅苏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漠,心里虽不爽快但也不敢表露出来,欠身行礼道:“妾身该死,请圣上赎罪。”

    对于梅苏,慕容睿临没有厌恶之感,只是方才的暖意让他害怕,只有冷,极其的冷才能让他安心,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他是活着的,他活着还要救他的阿璃!还要等着她回来!

    此时,他也突然恍然大悟,为何当初见闫青云的时候,闫青云大开窗门,任由寒风侵体。

    此刻,他竟特别想见她,这个和他性子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斑驳的冷宫门被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里面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有些像鸟类的扑棱翅膀的声音,而门开大一些的时候,立刻有片乌黑之色腾空而起,这些乌鸦很快就与阴沉的天际连成一片。

    梅苏也是见惯了这些个东西,倒没觉得有多可怕,反而小禄子吓得脸色煞白,闭上眼睛不敢看。自从云霞宫被烧毁后,云霞宫的主子便被打入了这冷宫,听说里面住着很多先帝的弃妃和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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