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静的时候玄气消失了,在这片灯火里,我差点以为你不存在。”宇文寒定定的看着芸碧。

    芸碧嘴角淡淡的笑意含而不露,“皇鑫好像也这么说过。”她道:“世上的事本就千奇百怪的,不是吗?”

    “也是。”宇文寒自嘲的口气,这的确不该是他所想的范围。

    “他似乎比我还不太会说话。”芸碧心想,她从出谷遇到的所有人中,都比自己能说会道,唯独这个人。死灰一样,点不着。

    这条路好像也不算太孤单,她又有了心思,去看着行人车水,在一家花灯店前驻了足,伸手拿下的兔子花灯,白白胖胖的,点缀着红色和黑色的眼睛。

    芸碧笑了,嫣然问道:“可不可爱。”她突然意识到,京城的烟火气,其实挺好的。人活得比较有烟火气,比较容易开心。有时候,就是去做些无聊的事,漫长的时光,才不会结冰。

    宇文寒只是盯着她白璧无瑕的玉颜,不露一语。

    小商贩倾着身子道:“公子,买给心上人的吧。”

    芸碧天真灿烂的睁大了眸子,语调顽皮:“心上人,嗯,我自己是自己的心上人。”说罢便掏出了银子。

    “公子,这我找不开,都可以买走我店里所有的花灯了。”

    “不用了,你留着吧。”

    哪知道小商贩追了过来,退还了银子,“公子,这花灯您拿走吧,不要钱了,下次再带朋友来赏脸我的小店就是了。”

    芸碧喃喃道:“这商贩怎么钱也不收的。”

    “你那是官银,刚刚你拿出的时候,周围多少眼睛看着,那商贩若是收了,他的竞争对手就可以去官府告他,暴利经营。”宇文寒冷冷的道。

    “可事实不是那样的。”

    “哪有什么绝对的事实,巧舌如簧的就是事实,有背景有实力的就是事实。这就是朝廷。”

    “他只是个卖花灯的,怎么那么多人跟他过不去?”

    “那几个商人原本赚的一样多,一个和他们能力想当的,突然发了横财,自然是会遭嫉恨的。那个小商贩算机灵的,不过充其量也就做个成功点的商贩了。”

    芸碧问:“怎么他就当不了大老板,毕竟机灵。”

    “做生意,除了背景,身家。要打破原有的阶层,靠的是要敢于冒险的精神,和抵挡风险的气魄能力。从他拒绝你的金子,就可以看出他并没有那个勇气。”

    “可你不说了,他收了害处很多。”

    “但那也是实现突破的机会。接了有时候是鼠目寸光,有时候可能是胆识,有了胆识和谋略,能做的改变很多。当然了,这得看结果,这毕竟是个以成败论英雄的时代。”

    宇文寒的气势和论调,换做常人早就被震慑,至少也会心中惶惶。他却分明看到芸碧那双轻灵的眸子恬然依旧。

    宇文寒的棱角分明的五官,勾起淡淡的笑。

    笑可以有很多种,苦笑、冷笑、也有真诚的笑、轻灵的笑。当然这些和他关系都不大,毕竟长年累月艰苦的修行,将他锻炼成了个容易情绪化的人。

    他的笑往往是有意为之,或是嘲讽、或是不屑、又或是震慑性的冷笑。

    而此刻稍纵即逝的笑意,却并非有意为之。

    眼前的女子仿佛有种法力,让她身边的人也变得简单多了。宇文寒说了句不像他风格的话,他发问了:“你就不怕吗?我说的这个世界。”

    芸碧的目光虽然对着他,那眸子却像冰、不似水。水是有情的,娇柔婉转的,可以和人沟通。冰则不然。冰能够不寒到他人,就已经是很超然了不起的了。冰有自己的固守,不常为外界打动。

    芸碧淡淡道:“我觉得我可能没能力懂太多东西,也只看得到我眼中的世界的样子。”

    最玄寒的冰,看起来很安静,甚至没有寒气。好似可以很接近,又是最遥远的。

    宇文寒说:“你这样的人,在意的东西一定很少。”

    芸碧微一蹙眉,“我其实也不太懂自己算是个怎样的人。我最近在想,我会是怎样的,或许取决于身边的朋友希望我怎样。这儿是他的家,他希望我能喜欢,我便尽力去适应了。”

    宇文寒的隐隐腾起不爽,道:“朋友?那个奶声奶气的皇宇?”

    “!”芸碧有片刻的沉默,待脑回路转回来,突然觉得很好笑,眸中闪着俏皮,爱理不理的说:“不是他。”

    有时候真好玩,觉得距离很远,不必有交集的两个人,很可能就因为短暂的交谈,变得有些熟悉。不过芸碧看来,这顶多算是不那么不自在。

    她一路会看看街上的小玩意,再看看走过去的人,又会看到天上的月亮,有时候是屋宇。

    有时候这个看起来很清冷不食烟火的外表下,住着个小孩。

    很顽皮的一个小孩,却是只属于芸碧一人,还从没有和人分享过。

    一个爱活在自己世界里,独自寻乐的人,往往不会让人感觉到侵犯,冒昧。她守于自己的内心。别人若是不进去探求,一辈子,她纯净的世界里,一辈子不会住着旁人。

    习惯了尔虞我诈,权利斗争的这个男子,走在她身边,真正的放松了警惕。

    这种感觉谈不上喜欢,更不至于往爱恋上牵连。是一种任谁都觉得很安全的感觉。

    习武之人往往忌讳安全,因为最安全的地方往往是最危险的。只是人心所向,活着的感觉尤其重要,战战兢兢一辈子,怎么也需要须臾喘息和安宁。何况宇文寒再老成也不过是落冠之年。

    舒服的时间走得太快,“我到了!”芸碧定定的看着他,那眼神,不着任何情愫。就像顽皮又没心没肺的孩童。让人也生不起遐想,能从孩童眼中多出什么感情。

    如果眼中真的硬要解读出什么,那其中的句子就是:“我到了,你可以走了”。

    宇文寒的表情没有了最开始的轩昂,不可一世,他的神色依旧让人看不懂,:“那告辞。”

    芸碧微微看了眼他离去的背影,便往王府中走。

    她生长于寒峰谷,虽然不谙与人沟通。但她驯养过许多动物。其实她是真的很爱那些生灵的灵魂,她的眼神甚至能泡到那些小家伙们的内在。所以那或许不叫驯养,而是等同于是朋友吧!

    现实中的朋友太少,所以动物们,山山水水都可以是朋友。

    她不只怎么的想起了鹰来了,开始的鹰也有着利落如勾的眼神,后来对着她便不再是了。人们觉得鹰就只有一种眼神,她却能看到很多种。

    因为那是鹰儿,自己愿意,如果它不肯,天底下没有谁能看到鹰其他的眼神。

    对人或者对别的其他,芸碧的敏锐性强得让她自己想起来都有些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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