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洛枫金紧抿着唇,微微摆手道:“不必跟着了,稍后,本官自会前去御园赴宴!”

    身后的小厮微微躬身退下,洛枫四下扫了扫周围,顿觉无人,方才迈着步子,向梅馨殿的方向走去!

    彼时洛枫刚刚从霍昭的书房出来,对于边境之事,霍昭欲言又止,对于西北战事,似乎也是有要霍之皓带兵的打算,洛枫不自觉的沉了沉眸,若非对手,相信,他与霍之皓之间,能成为朋友!只是,命运...终究是命运!洛枫微微握了握拳,也是时候,去见见故人了!

    而此刻,梅馨殿。

    玉玛跟着冯采梅多年,不论在何时何地,这个女人,都是光彩照人,再加上得天独厚的容貌,似乎到哪儿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看惯了冯采梅惊艳的玉玛,似乎也是被眼前的景象给惊讶了——

    “娘娘!您真美!”

    冯采梅的年纪已经三十好几,此刻却穿着一件粉色的纱制外衫,上头精美绝伦的绣着大团的国色牡丹,腰间一抹玉白色的锦授玉带,上头零零散散的镶嵌着大颗彩色的宝石,下摆是大朵褶皱的金丝纱团,整个人看上去仿若置身在云团之上,将原本便不盈一握的纤腰衬托的更为纤细秀美!

    冯采梅颇为自豪的对着铜镜,将梳妆台上的一只翠玉钿头簪在头上,整个人越发灵动秀美,因为保养得当的原因,这身嫩粉色的衣衫将她的好身段凸显的淋漓尽致,似乎恰到好处,并未有半丝不妥!

    “娘娘!方才奴婢经过皇后娘娘的凤兰殿,恰巧见着一行人将今日皇后娘娘晚宴所穿的衣衫呈进宫中去,那是艳红色的大朵牡丹!奴婢原本觉得还挺大方,只是现在,瞧着娘娘这身粉色不失淡雅的,方才是国色牡丹,这皇后娘娘,是年岁越发大了!这才想着多加用些浓重的颜色来卖弄姿色,殊不知在咱们娘娘面前——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娘娘!今儿晚上宝华苑的夜宴,娘娘一定会艳惊四座!”玉玛颇为自豪道。

    冯采梅却是辗转了个身子,一张精致的妆容,却道:“玉玛!这你可猜错了!本宫今日拙加装扮,可不是为了那无聊的宝华苑夜宴,那些个繁琐之事,本宫才不愿意理会,何况宁太后素来瞧着本宫不顺眼,本宫又何必眼巴巴的上前瞅着,徒惹人厌恶!女为悦己者容,便是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悦己者?玉玛明白了!这个悦己者,便是洛大人了!”

    “嘘!小些声!隔墙有耳!本宫可不想徒惹些麻烦!只是——本宫盼了许久,洛枫他——可总算回来了!”

    “娘娘的心意,洛大人一定会懂,只是——洛大人回来了,便也代表,娘娘的解药也一道回来了,娘娘之后一月,便都不用再忍受蛊毒之苦了!”玉玛忧心道。

    “玉玛!若是这每月的蛊毒,能换来他的真心怜爱,那我如何也是值得的!蛊毒之苦,又如何抵得过心苦?玉玛!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离宝华苑宁太后邀约的时间,还有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冯采梅喃喃自语道。

    “回娘娘!左相洛大人求见!”一小宫婢匆匆来报,冯采梅却心中一喜,却只碍于丫鬟在面前,只得隐忍不发!

    玉玛会意,便对着那丫鬟道:“请!”

    那小丫鬟躬身告退,却险些撞上了门口奉茶的丫头——

    “莽莽撞撞的做什么!”玉玛斥责道:“如此不当心!如何在娘娘身边做事!”

    只见那小丫鬟颤着声直说“奴婢有罪!”

    那好生的端着茶壶的小婢女却只是躬身道:“这事儿怨怪不得香儿姐姐!是玄儿的过失!还望玉玛姑姑不要怪罪香儿姐姐!”

    冯采梅抬眸,却道:“玄儿,你是来奉茶的?”

    “娘娘!是奴婢叫这丫头前来奉茶,为娘娘润润喉!”玉玛躬身开口道。

    “好了!下去吧!将茶放下!”

    玄儿心下一惊,自从芳儿出事之后,她便毫无例外的代替芳儿在梅妃身边近身伺候着,只是不管做什么,玉玛都是匆匆的让她放下东西便走了,方才端着茶盘进来的时候,却见洛枫在外院徘徊,这小丫头,大抵便是进来回禀此事的!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她竟留不下来!

    “怎么?还有别的事情么?”玉玛轻声道。

    只见那小丫鬟躬身退了出去,阿玄心下一紧,忙道:“没!没什么!”

    阿玄快步上前,却就在这时,洛枫已经大步走近,阿玄微微抬眸,却见冯采梅眸中一闪而过一抹喜色,心下更是对此事感到奇怪!冯采梅在宫中与洛皇后的关系并不亲厚,与这个左相之间的关系——

    “还不快退下,这般毛躁!”只见冯采梅与洛枫之间只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一同走向内堂,洛枫刚一走进,阿玄便觉得周身气氛不妥,洛枫是见惯风雨之人,她还不想自己的出现引来洛枫的注意!这是主子之前便交代过她的!

    阿玄侧目瞧了一眼内室,心下有些意动,心下生计,不着痕迹的自袖中洒出一股无色无味的粉末——

    这是庸无双的独门秘方,若非世人皆知神医庸无双,却不知其实庸无双害人的药比救人的药多得多——

    “嘶~”阿玄缓缓走到门口,心下有些忐忑,却毫无意外的听见身后玉玛的一声哀嚎——

    “玉玛姑姑...怎...怎么了?”阿玄轻声问道。

    “我——肚子好疼啊!”说着说着,一股翻江倒海的感觉猛然袭来,强烈的提醒着她要如厕!只是现在——只见玉玛弓着身子,半蹲不起的模样,娘娘还在等着她的茶!该死的!

    “玉玛姑姑!可是吃坏了什么东西?”阿玄状作关切的问道,两手扶着玉玛的身子,随着阿玄的靠近,玉玛只觉得越发强烈的感觉袭来——

    “玄儿!你听我——说!这茶!你代我呈进去!记得!送进去之后,立马出来!在外头...在外头候着!等待娘娘的差遣——我——去去就来!”玉玛匆匆交代了之后,便一股脑儿捂着肚子,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在门口之时还险些一个踉跄——

    阿玄微微攥紧了袖子,压抑住心下的忐忑,看着桌案上好生放着的两杯茶,定了定心神——

    ......

    她的脚步倏地顿住——

    却听到里面——

    “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洛枫气急,怒道。

    阿玄心中微颤,一个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一个...却是当朝的权臣,若说二人之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作为一个前朝的臣子,如何敢当面指责一个宠妃!梅妃傲怒骄傲,而现在,却似乎甘愿接受她的指责!

    “什么人!”

    “娘娘!是...是奴婢!”

    “玄儿!怎么会是你!”冯采梅微微皱眉道,而对上的,则是洛枫责怪的眼神,除却玉玛,根本没有人能近她的身!

    “你来做什么!”冯采梅怒道,扬手便要甩上一把巴掌——

    “娘娘!奴婢——奴婢是玉玛姑姑...玉玛姑姑吩咐奴婢,将这茶水给娘娘奉上!奴婢...奴婢知罪!”察觉到洛枫打量她的眼光,阿玄便立即做惊恐状,将头埋的低低的!

    “玉玛!”冯采梅有些不可置信,方才道:“玉玛呢!她人去哪里了?”

    “回娘娘!玉玛姑姑肚子不舒服...她她她...”

    “好了!东西放下!滚出去!”冯采梅不耐烦道。

    阿玄状作弓着身子,却不敢抬头,颤着手将托盘上的茶水放在桌案上,转身欲走——

    “等等!”洛枫顾自垂眸,开口道。

    “做什么!洛枫!你别忘了,她可是我的人!”冯采梅心中有些恼火,现下的洛枫,是怀疑她背叛了他?!质疑她身边之人,与质疑她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洛枫辗转回头,却见那小丫鬟羸弱的身子似乎在微微颤抖,便道:“你很害怕!为什么?”不自觉的,他问出口,“若不是做了亏心事,如何会这般害怕?”

    “娘娘!奴婢...奴婢该死!奴婢知罪!求娘娘扰了奴婢!奴婢只是奉了玉玛姑姑的命令!娘娘...”

    “好了!闭嘴!”冯采梅忽而又转头看向洛枫道:“玄儿!先退下去,没有本宫的吩咐!不准进来!”冯采梅一甩衣袖,怒道。

    阿玄不敢耽搁,生怕再继续下去会出事,便忙低着头,做一脸惊恐状的退了出去——

    却听到里头,似乎是冯采梅的声音传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洛枫!你是在怀疑我?!”冯采梅故意压低的声音传来,阿玄便在外头,小心谨慎的屏气凝神,她的武功不算极佳,若是动起手来,没有半点优势,代替了芳儿在冯采梅跟前儿伺候,玉玛却从来没有放心过她!不!应该说是没有放心过出了玉玛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她每日做的都是粗使的活,在北郊行宫所受的伤也没有完全痊愈,内力是大不如前!

    阿玄小心的注意着里头的动向,侧目倾听,却又时时刻刻注意着外头的玉玛,万万不敢掉以轻心——

    “那个丫头并非你宫中之人!我有方才一问,只是谨慎些!你...别往心里去!”洛枫淡淡道。

    “呵...什么时候,左相大人竟对我身边之人这般有兴趣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左相大人,真的很关心本宫!”今日好不容易将他千盼万盼而来,却殊不知,只是徒泼了自己一盘冷水!她不甘心!

    洛枫顾自避开这个问题,对于冯采梅的心结,他知道,却解不开!一如他知道自己的心结,却只能放任自己不管!二人之间,除却友情与该有的责任,再难产生其他的,便索性直接略过,顾自将怀中尚且带有余温的虹玉取出道:“这块玉佩!梅儿!我需要你给我个解释!”

    冯采梅眼神微敛,似乎越加思索了一番,只是淡淡道:“虹玉!国母之物!洛大人应该比本宫更为清楚!”

    “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国母之物!冯采梅!你和我洛氏,难道并非一心么?!”洛枫沉眸,眸色之中,有着微微压抑的愤怒!

    冯采梅凤眸辗转,直视洛枫道:“这虹玉既然已经到了你的手上,那其中的缘由,你也应当一清二楚,洛枫!唯有我是你暗中的棋子,若是赔上了我,你的损失,会有多大?不言而喻!皇后与你本成一家!若是将此事完全归咎于皇后,那倒未免,不失为一个好的金蝉脱壳之法!本宫这叫——弃车保帅!洛枫你是聪明人,应当明白!”

    “如此说来!我还得感谢你!感谢你弃车保帅!将我姐姐引至风口浪尖!你可知她是一国之后!现在又适逢宁太后回宫,你这般做!若是有心之人,很有可能置我姐姐于万劫不复之地!冯采梅啊冯采梅!你可知此事可大可小?!你所要的,做的,我都会一一帮你得到,你与我洛氏,难道不是一条心的么?!”

    “洛枫!只可惜此事!你帮不了!”若是你真的看到了,便下不了手了!洛枫!她一直便知道,在冯采梅眼中,便只有一枝独秀,没有平分秋色,即便是冯雪柔的女儿,她都容不下!

    “何事我帮不了你?!”洛枫挑眉道,一趟西北之行,却为何,似乎回来,一切都变了!

    “没什么!你便当我在这宫中带着烦闷了!只是洛枫!你知道么?你在乎你姐姐,那么...又何曾在乎过我?你可知我冯采梅为了你跋山涉水,甚至于不惜吞下天下至毒,那么——这一切的一切,你是否又觉得,愧对于我?!我想要什么?应该说——你洛枫!给得起什么!我要的,从来就不是施舍!相反的,施舍,我也一贯不屑!”冯采梅抬眸,目光烁烁,神情幽幽!她恨!没当看到洛枫眼中的眼神,便没来由的恨,那个女人死去多年,却凭什么,难道她所做的,还不够么?那么洛枫,要如何才够?!

    “这是解药!”洛枫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不由分说的递到冯采梅手上,冯采梅所提及的事,便也是他自觉最为愧对冯采梅的地方!

    “大祭司所给?洛枫!你可真是有能耐,皇上所派的人,没有少盯着你吧!竟然还能潜入西雅,将东西拿到手?对于这一点,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

    “解药的事,我会想办法!相信我!一定会有办法!”

    “呵呵——那帮老头给我下的,定是无药可解的蛊毒,这一点,我比你清楚的多!洛枫!你的心意,我领了!”冯采梅仰头,似乎唇角挂着讥讽的笑,将瓷瓶中的东西一饮而尽,半点不剩,这药,越喝便会越严重,在缓解的同时,却也是一点点加剧了毒素,她仍旧选择喝下,也是为了定了洛枫的心!

    “虹玉之事!你做的太过鲁莽!至少现在!我还没有打算正面与睿王为敌,西北战事一开,倒是个很好的借口,睿王想与我合作,共抗宁氏,我想,宁氏在西北一战上面由谁挂帅的事,一定会咬紧牙关,妄图翻身,或许,我们可以作壁上观!”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晋时,你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只是...洛枫!这样,会不会显得太过于明显?宁太后的人,可不是傻子!若是将矛头引到你自己身上,可就麻烦了!”冯采梅浅浅道。

    “所以!你已经帮我找好后路了,不是么?”

    “呵——未成想,左相大人尚未进宫,这手,却是伸的长的很了!对于这宫中的动向,倒是一清二楚嘛!”

    宁太后回宫当日,你便已经前去宝华苑,你与宁太后之间的关系,原本便是极差,你可别告诉我,你去宝华苑,仅仅只是为了前去,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

    “指不定是呢?左相!我也不过只是皇上的一名宠妃,若是真的想与宁太后打好交道,也未尝不可!洛大人,可千万——别把本宫,想的太善良了!洛枫!或许,只有你真的发现了我的用处,方才会好好的珍惜我!若不,自打我入了宫,便一步一个脚印,按照你所规划的,一直走到今天,我是个人,是活生生的人,并不是木偶,有自己的想法!洛枫!我可以帮你!但我想要的,是尊重,却并不是利用!她当年可以给你的,我——一分都不会少!”

    “梅儿!你别再说了!当年的事情...”

    “洛枫!你还早想逃避?!到底到什么时候,你才可以直面你自己?直面我?直面你我之间的问题!”冯采梅不可置信道,一如十几年前,与她,于他,都欠了一个解释!

    “梅儿!我——再给我些时间!我...”

    “好了!洛大人!这个话题,我现下并不想谈论!宁太后那边,我会自己衡量,是非对错,并不是只有你能区分,若是你今日只是想来指责我,那么大可不必!我都清楚得很!我身边的人,我也自有打算,洛大人前朝事忙,我这边,自当可以少费些心思,若不,皇上与宁太后都不是傻子,本宫这倚梅殿,大人还是少来为妙!”

    洛枫微微自嘲,沉声道:“宁太后老奸巨猾,梅儿!当年的约定,我从未忘记过!照顾你一辈子,我洛枫既然说道,便一定会做到!今日的你!很美!浅粉色很适合你!”洛枫淡淡一句,却在冯采梅心上撩起一丝波澜,原本的愤怒难当,也一下子竟不知从何开口,或许这个男人,真的是她命定的劫!

    看着洛枫走远的身影,她的心一空,脚步上前,却又迫使自己停驻,冯采梅!你输的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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