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剑被喝斥的没脾气,腆着脸要去盛汤,夏弦干脆端着锅,独自跑到船头。

    这一下风吹鱼汤,香味更是飘出数里。孙大少是个吃货,口水哗哗往下流,几次想上前求个情,又放不下身份,只得嘀咕一句:“君子远庖厨,看你那熊样,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成就。”

    厨房内的厨师已经做好饭菜端来,摆上木桌,孙剑却怎么吃也不对味,眼睛不自觉的瞟船头夏弦。看对面座的魏天辰,他似乎也不对劲,眼睛总是看夏弦提在手里的那袋子盐。

    这次来的匆忙,没带海盐,带的是粗盐,没想到粗盐似乎也能再制作,就是不知道重做后的盐有没有什么神奇效果。身为礼者,最喜欢的就是捣鼓那些东西,研究如何制作礼器。

    虽然眼前所见只是一个简单的粗盐去苦味的技术,他却真没见过,怎能不好奇?

    两人飘飞着思想吃了半个时辰,这顿饭还是没有结束,再看满桌子菜肴,只吃了一点点。

    对于一个厨师来说,最大的污辱莫过于被人指责做的菜难吃,或者一盘精心烹制的菜肴,一顿饭结束后没有人夹一点。这位厨师是一个富态的中年人,他为孙少爷服务三年,已经很难得。

    要知道,吃货的世界,永远是吃为第一要素,一个私人厨师,若是没有新的菜品,做的不好吃,根本不可能在他身边呆多久。

    三年,不是一个小数字。是孙大少身边最久的一个厨师了。

    看着少爷眼睛总看船头,大厨的尊严被挑衅,胖厨师“蹭蹭蹭”走到夏弦身前,脸色黑着勺起一勺子汤,“跐溜”喝下。

    夏弦看看,这人不认识,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故此没发火,一口汤而已,他并非小气的人。

    看着胖厨师喝汤,孙剑像是自己喝了一大口,不自觉的咽唾沫。

    然而,那厨师像是见了鬼瞪大眼:“你你……。”

    “你这盐怎么没苦味?”

    “很稀罕么?粗盐蒸煮,活性炭去苦,自然不会有苦味。少见多怪。”夏弦很不屑,大口填肚子。

    魏天辰大惊,南国盛产粗盐,味道带苦,从没有听说什么方法可以去苦味,夏弦只用了几个简单的步骤,便将粗盐精制,去苦留咸。他顾不得吃饭,对其中的原理痴迷不已,从甲板上刮了些许遗落的盐巴送入嘴里。

    略苦,但可以忽略不计,比起粗盐的苦味已经是天上地下之区别。

    “夏秀士,为何此制法可去苦?”

    夏弦没有说话,吃完饭,锅丢在甲板上不再理会。他双手垫着脑袋躺下,远处的孙剑满是酸味的话传来:“大才不厨,这小子心思都花费在奇淫巧技上,将来的成就兴许不如你所预料……。”

    他的话是对魏天辰说,魏天辰怒道:“莫非礼科在你眼里就是奇淫巧技吗?那是不是你一样也看不起我?认为我将来没多少成就?”

    孙剑低着头,闷声不语,他不敢接下去,否则后果很严重。

    魏天辰不在意自己身份,虚心向夏弦请教:“夏秀士,此中道理,可否教我?”

    夏弦翻个身,没有说话。

    “夏秀士……。”

    “姐夫,这小子是个狂生,最是狂妄,你身为礼部官员,何须如此低三下四?你让我来,保证将他打的老娘也认不出,到时候他还敢不说吗?”

    孙剑气势汹汹,挽起袖子就要动手。河面鸟飞过,“啾啾”叫着,嘴里叼的鱼没咬稳,“噼啪”砸在孙少脑袋上,倒也免去了魏天辰动手收拾他。

    小鱼未死,在甲板跳了几下,飞起半米高,堪堪到孙少爷的胸口位置。他一巴掌将鱼拍走落进水里,气的那鸟在他头顶盘旋大叫,放了大招。

    几团粪便落下,险些砸在孙大少脸上,他气冲冲的道:“好哇,少爷今儿个还真想吃鸟肉了。厨子,厨子,给我把那鸟儿抓来。”

    厨子苦着脸:“少爷,那是妖兽,小人抓不到啊!”

    全身雪白,一根青色尾羽尤为突出,可不是“雪羽青妖”鸟。那鸟一般很弱小,但往往群居,就连大妖也不敢招惹。孙剑看到“姐夫”郑重的脸色,甩来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知晓闯了祸,缩着身子窝在一边。

    只看孙大少在乾龙城的表现,谁也不会相信他会是这样一个人,被人一个眼神吓的窝在边角,喘气也不敢大声。更没人能想到,他是一个吃货,完全没有表现出来的那种嚣张劲。

    夏弦也看到远处飞鸟前来,成群结队,像是生活在天空的蚂蚁群,密集恐惧症看了会吓死。

    “雪羽青妖飞,花开半城倾。单足点白云,愿为妖媚行。”

    夏弦似乎看到了那一年,雪羽青妖修行有成,化为女子。在花开满地中,她在跳舞,恍若脚踏白云,优美之极。年轻的书生路过,他为女子的美丽倾倒,即便知晓她是妖精,也愿随她做那妖怪而去。

    美好的传说,千百年未曾散去的绝唱,那便是它们种群名字的来历,“雪羽青妖”人间至美。

    魏天辰道:“这首诗的作者,那个书生,没有留下名字,只有这首不知来历的诗留下,任由世人想象那一次倾城之见。也任由人们想象,这种最不容易化为人形的鸟儿,若是化人,该是多么一番天下失色的美丽。夏秀士果然博学,这等偏僻的诗词你也读过。”

    今天,它们却没有诗中那样的美丽,它们代表的是愤怒的小鸟,它们懂人言,明白孙大少是要吃了它们,这不能忍。

    “很团结的种群,无知者无畏,孙大少,祸是你惹的,这事情,你自己解决。”夏弦终于开口,他话中内容叫孙大少无言以对。

    他怎么解决?打得过吗?看那群鸟,少说也有几千只,给他杀几千只鸡也能杀累了,何况还是几千只小妖。嘴唇动了几下,他欲哭无泪。

    这事情怎么这样?咱也没有动手啊,只不过说了句“将那鸟给我抓来”,大爷您怎么就惦记上了呢?

    “这种鸟儿最喜欢诗词文章,或者绝妙音乐,是最通人性的一种鸟。有两种方法可以让它们离开,一是杀,杀的它们怕。二是作文章,让它们醉。”魏天辰笑吟吟的,没有丝毫担心:“咱们船上有南国第一秀才,还怕做不出好文章吗?”

    他笑嘻嘻的,早已看透夏弦为何有恃无恐,甚至有心情评论这种鸟。夏弦必然是知道这些鸟的特性,故此才一点不担心——大不了写个文章,将他们驱散。

    夏弦又抱着头躺在甲板,那些雪羽青妖在头顶叽叽喳喳,鸟粪像是下雨一样落下,一颗颗像是精确制导的导弹,轰炸孙大少,连魏礼官也被波及。

    “夏秀士,你看,这种鸟最懂文章,若是听了绝世好文,会像是喝醉酒一样。想要甄别谁的文章最好,非它们不可,若是能抓一只作为宠物,那可是名噪南国,咱们南国还没有人做到过呢。”

    魏天辰在考我么?夏弦还真有些心动,他恰巧看过这种鸟的介绍,先古之前有大能去驯服都未曾成功。此鸟只看文章好不好,音乐美不美,若是你作的不好,唱的不美,即便再强大也不能驯服。

    文人以驯服此鸟为身份象征,就连夏弦也不能免俗。他对这种鸟的传说很好奇,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世上若真有这么神奇的鸟,那还要老夫子干什么?写了文章交给鸟评论便可,谁还愿意花那么多银子?

    “夏秀士还要犹豫吗?姓魏的不懂文章,若你再不开口,我就只能杀戮了。死了那么多雪羽青妖,不用说我会被读书人指责,夏秀士你也讨不了好。”魏天辰稍显潇洒,身边有九条火蛇飞舞,将落下的鸟粪烧化,发出种种恶臭。

    如今的鸟,哪有一分绝世美丽的样子,完全是一群臭烘烘的高空粪便轰炸机。夏弦眼看战火将烧到自己身上,好奇诵道:“十月秋色寂,江水不复青。船行过草色,思动天地连。接憧垂风云,连鱼做长青。已去无数愁,鸟浴共争鸣。”

    这是他原创的小诗,随着出口,有浩气汇聚,很快又被鸟群打散,它们安静的盘旋,不出一点声音,似乎被夏弦的诵读所吸引。

    还真有这样的鸟,可谓神奇。

    夏弦拿了孙剑留下的笔墨,将诗写在纸上,忽闻惊鸣,一只瘦弱的鸟飞来,死死站在文章上不动,任由夏弦驱赶也不走。至于汇聚的首书浩气,被鸟群冲撞,散的飞快。

    那些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声,像是一群护卫,保护着大船前进。

    它们真的能听懂?夏弦惊愕的不知该说什么。又见十几只雪羽青妖落在夏弦肩膀,用鸟喙为他梳理凌乱的头发,将孙剑看的目瞪口呆。

    他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牙齿咬的“咔咔”响。

    天啊!我都说了什么?

    自古青妖所去,必然妖孽才华,就算夏弦庖厨又怎样?他依旧是那个南国一秀,依旧有惊世才华,哪里轮得到自己嘲笑?

    三千收藏了,但我怎么感觉大家都不冒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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