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罗由斯塔,第二大道上的缪斯大戏院。

    舞台上,聚光灯柱下,巴丽雅·尤利西斯一手轻举,一手向后轻展,身上洁白的祭祀长袍映出朦胧的光泽,犹如一只直欲飞天的圣洁天使,而她正在吟唱的歌声则是真正贯穿到了九天之上,又再徐徐落下,化作一缕无形无质的清泉,在人的耳边,心神间缓缓流荡。

    舞台上的戏剧这时候正走到了最后的**,陡然间她的声音朝高处一拔,伴奏的交响乐也热烈激昂地随之而起,她的歌声犹如一只璀璨精致的百灵鸟带领着海潮般的伴奏在天上翱翔,又在那些音符中百转千回翩翩起舞,直至最后音符海潮渐渐回落退去,她依然在天空之上回旋飞舞,只是变得极细极空灵,好像随时都要化作一道光芒散去,偏偏还能让人清清楚楚地感觉得到其中的纤缕分毫。

    终于,她最后的一丝声音都淡淡散去,好像渗进了所有人的心灵之间,再也听不见,却永远都能感受得到。舞台上的灯光渐渐消逝,只剩她最后一个孤独地身影,好像遗留凡世的天使,然后连她的身影也渐渐隐没,只留下说不尽的余韵。

    雷鸣般地掌声响起,还夹杂着不少少男少女们的尖叫。由诗人维斯特编剧,巴丽雅·尤利西斯主演的《夜色》已经在奥罗由斯塔上演一周了,但依然是这样火热的演出盛况,几乎场场爆满。对于真正喜爱艺术的贵族们来说,只是用幻术水晶投放出的影像和声音都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到现场亲眼目睹,仔细聆听才能得到真正的满足。

    啪啪啪,上层的包厢里,阿德勒**师也不禁鼓掌,微微点头:“不错,不错。尤利西斯xiǎo jiě的歌喉和唱功确实是非常杰出,难得的是歌词和音乐节拍的韵律也配合得非常好,能把她歌声的空灵唯美完全地表露出来。听说音乐也是由维斯特先生作曲和编曲的,也只有奥罗由斯塔这样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地方,才能生出这样的天才吧。非常感谢阿尔斯通先生请我来欣赏这样一出经典的艺术盛宴。”

    “哈哈,哪里,哪里”阿尔斯通用脸上的肥肉挤出一个肥腻腻的笑容。“听说因克雷才是现在最兴盛繁华的奥法之都。看阿德勒**师阁下您就知道了,奥罗由斯塔可没有您这样年轻的**师。”

    “因克雷只是资源丰富,年轻而有活力,加之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才能后来居上,但是说到文化本身的沉淀还是很肤浅的,远远比不上有上千年历史的奥罗由斯塔。”阿德勒**师端起旁边矮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红茶,端详着茶杯上细致的花纹,一边品味着红茶的香味一边说。“比如这个小小的茶杯,在因克雷可是寻常人极少见到的稀罕东西。这是帝国中期从西方大陆传来的瓷器技术,可花了点功夫才能将之在技术上完全复制,上面绘制的是第十五世皇帝的夏季行宫,那可是一座规模宏大美轮美奂的园林,只是后来毁于兽人联军之手。这绘制的细节上有些模糊和走样,很明显并不是之前皇家制器厂出品的——当然那也不可能,皇家制器厂和它的无数作品全部毁于七十年前的战火,剩下的都只能在各大家族的宅院中,不可能在这种地方让客人随意使用。就是在这样一个小小的东西中,能看到这么多的东西,这就是历史和文化的沉淀。”

    阿尔斯通,还有包厢中坐着的其他六位容貌各异,或老或少的法师看着这位来自因克雷的**师阁下侃侃而谈,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他们在奥术上是各有专精的杰出人才,但是说到什么文化艺术,他们还真没其他沉湎于声色犬马的贵族们在行。

    “但是文化也终究会有凋零的时候,当积累下的东西太多的时候,产生病变和扭曲就是不可避免的了。”阿德勒**师放下茶杯,动了动手指,激发了包厢中的静默法阵,把外面的还余势未竭的掌声和欢呼声隔绝在外。这种需要花费不菲奥金才能定下的包厢,当然也附带了这些小小的功能。

    不止如此,其他六位法师还能感觉到有一层更加隐蔽也更加强力的遮蔽奥术同时也将这里覆盖了,显然是这位**师为防万一多加设置的一层屏障。

    也就是说,话题应该要开始转入一些不宜为外人听到的重点了。几位法师有的伸了伸脊梁,有的摸了摸脸撸了撸头发,把刚才因为那歌剧而昏昏欲睡的精神给提振了一下,他们来这里原本也不是欣赏那什么见鬼的艺术的。

    做完了这些准备之后,阿德勒**师看着其他人继续说道:“我觉得文明并不只是单纯地发展,同样也和人一样有着病变和衰老。帝国积累下了太多的荣耀和光辉,这就是他陨落的真正原因。如果不是妄图去攀登奥术文明前所未有的顶峰,妄图去无止境地掠夺资源,征服异族,他又怎么会迎来那样的结局呢?而现在的人们还紧紧抱住帝国逝去的荣光不想放手,这更是愚蠢的理念。”

    包括胖子阿尔斯通在内,其他其他七个人的脸上各自浮现出各种奇怪的表情,有的一脸冷漠,有的撇撇嘴不以为然,有的瞪着眼睛似乎想要反驳却还是忍住了没开口。毕竟说出这句话的是一位**师,让他们无法理直气壮地反驳。就算因克雷确实在财大气粗,在各种奥术资源上碾压其他地方包括伟大的奥罗由斯塔的法师,但能在这样的年纪上越过法则之墙,这也说明这位**师确实在奥术的天赋,理论和技艺上都是远胜于他们的。面前那张不过三十出头,看起来非常文雅的面容,对于他们的压迫力其实是相当的大。

    “这个阿德勒阁下,难道作为一个奥术师,对于奥术的追求是错误的吗?这难道不是我们所有奥术师值得追寻终生的梦想吗?”终于还是有一个五十多岁的法师忍不住了,有些激动地开口问道。

    “安德鲁·华莱士先生,您对奥术的执着人所共知,您在力场系上的造诣也非常令人钦佩,如果是在有充足的奥术资源的情况下,相信您很可能已经迈过法则之墙的阻碍,进一步去了解和体会奥术更深层次的秘密了。”阿德勒**师先对这个老法师点点头,措辞语气都是非常客气,丝毫没有高人一等的逼人感觉。“不过奥术的荣光,并不等于就是帝国的荣光。而且我觉得奥术是不需要荣光的,如果它确实是直通这世界真正真理的无可辩驳的路径,它无需我们再刻意去荣耀他,就像天上的太阳其实并不会在意日光神殿的神职者们的信仰一样,他们如何去信仰也好甚至亵渎咒骂也好,这火元素的本源投影依然发光发热,照耀这世间。”

    “帝国把奥术发扬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自身的体制还有**让他走到了尽头。我们重拾起奥术去探寻这世界的秘密,也并不需要再将帝国的尸体重新拼凑起来,何况无论理论还是事实,都证明了那是不可能的。”

    “说得太好了。”阿尔斯通啪啪啪地鼓掌,还是非常用力地鼓掌,连身上的肥肉都在抖起一层一层的波浪。“我一直以来也是这样觉得的,帝国的是帝国的,奥术是奥术的。”

    “但是帝国确实是……”叫华莱士的老法师嘟哝了一句。虽然感情上还不大能接受,但作为奥术师他的逻辑能力当然是毋庸置疑的,他也明白这话其实没错。

    一个看起来瘦弱,有些营养不良,眼圈发黑的年轻人忽然尖声问:“那么您的意思是,你们因克雷能ti gong比复兴会更好的研究奥术的条件和环境了?”。

    这个问题让其他法师的脸上多少都露出些不自然的神色。没错他们都是属于复兴会的核心成员,现在正在听取一位来自因克雷的**师ti gong的拉拢条件,但是这样**裸地说出来还是让人不舒服。

    阿德勒**师却是很坦诚很自然地回答道:“如果说是学术方面的积累,我们确实是不如曾经的复兴会的。有帝国时代遗留的浮空星殿,还有驻守星殿中的那一位大人,这世界上还有谁能比复兴会的学术积累更多呢?即便是现在星殿不知所踪,多年开发遗迹积累下来的奥术资料也确实是要比因克雷更丰厚的,但关键的是现在的环境让你们的积累毫无意义。星殿已经不在了,很多家族不再资助你们,外围组织纷纷脱离,一些人倒卖物资和资料,这样你们还怎么样去探寻奥术的秘密?”

    “是的!现在复兴会已经名存实亡了!我们对于奥术的梦想无法实现了!必须到了该改换门庭的时候了!”阿尔斯通法师满面痛定思痛的悲痛之色,活脱脱一个跳梁小丑和马屁精的混合体,有几个法师忍不住对他怒目而视。不过这个胖子现在脑门上开始浸出一层油汗来,好像是拍马屁拍得太过用力了一样。

    “因克雷的环境相信大家也都有所耳闻,说不定有的朋友还去过。绝对宽松,自由,活泼的学术环境,一个新的奥术思想被提出来,不用躲着神殿和教会的监视偷偷摸摸地去验证,也不用拿着学术的幌子送到奥术学院去,立刻就有成堆的低级法师和学徒来帮忙实践,提出各种意见和想法。每一天都有新的炼金道具和魔像被创造出来。至于资源,更是不必说了,阿尔及三大矿脉的丰饶完全不逊色于矮人们的斯古特大山脉,战争之后的地质变动甚至让矿脉的产出更加提升了一个品级。开个玩笑,如果按照神职者的话来说的话,那就是一块被神灵庇佑的奥术之地。”

    “而且不止如此,平里斯·多利亚先生。”阿德勒**师看着刚才提问的那个年轻人。“从去年开始,奥罗由斯塔所需求的元素宝石,水晶,还有各种炼金器具,来自因克雷的份额已经超过了总数的三分之一,即便按照最保守的估计,五年内会超过一半。因克雷的实力和影响力,正迅速地在大平原地区增大。如果你能够在这场发展浪潮中担当一个重要职位的话,对于你在家族中得到的话语权和注意,应该不会比你在复兴会的时候少。当然,我们对于财务物资方面的审核会稍微严格一点。”

    平里斯哼了一声,做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意义的扭曲表情。旁边有几个法师互相看了看,然后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这话当然并不单单是说给平里斯听的,加入复兴会的法师们除了追寻奥术之外,更多的是为了谋求自身的利益。家族的掌舵人和顺风顺水的高位继承人们当然不会来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所以基本上都是出身不好颇受排挤但又在奥术方面有才华的人。现在有了一个也许影响力更大,还能光明正大地摆出来的身份,那对他们的you huo力可就远远地超出了奥术之上。

    “阿尔斯通先生,相信你也能明白这其中的优势……你怎么了?”阿德勒**师转过头去,却是一愣,那个一直对他努力拍马的胖子正在满头大汗,一张胖脸涨得通红,双手缩在背后,好像正在努力憋着一个不能放出来的屁,又像是拼命要撑出肚子里一团扎根了几个星期的大便。

    “你……”**师的观察力当然不会如此肤浅,阿德勒**师站起来迈步走过去,从阿尔斯通背在身后手中拉出了一个卷轴。这个卷轴一离手,憋得满脸通红的胖子法师就像被人抽了筋一样一下一头栽倒在地,双眼翻白,鼻子中流出两道黑红色的污血。

    “这是……混乱领域?”阿德勒**师看了看手中正处在亚激发状态中的奥术卷轴,脸上浮现出惊奇和几分震怒。“你是在用精神震荡技巧掩饰这个卷轴引起魔网征兆?你想干什么?”

    混乱领域是一个专门针对奥术的七环奥术,在短时间之内强行引起小范围魔网的震荡,压制或者影响其他奥术所能产生的效果。阿尔斯通不过是个普通的高阶法师,即便这只是个卷轴,激发起来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而他好像还用精神力技巧来掩饰这个卷轴的波动,一直引而不发,结果就是自己的精神超过了极限。阿德勒**师拿走他卷轴的时候他连躲闪和抗拒的力气都没有。

    质问间**师飞速地扫了其他人一眼,这个胖子法师的几位前同僚都同时一脸的惊讶和不解,显然不明白这个胖子到底在干什么。

    阿德勒**师也不是很明白,虽然那个胖子居心叵测是肯定的。这个奥术是专门针对奥术师,或者是激发型奥术道具的,作用全在魔网之内产生,连一只蚊子都无法杀死。那个胖子悄悄想用这个奥术来压制什么呢?这外面的遮蔽法阵?还是哪里的奥术道具?如果目标是他,那也并没有什么用,**师对魔网的掌控可不是区区一个七环卷轴就能压制的,也就是一两秒的时间他就能完全抵消这个混乱奥术的作用。

    而且这里可是奥罗由斯塔最豪华的大剧院之中,前面舞台上最红的女忧正在演绎着最流行的歌剧,上下左右眼之所见都是冠盖云集的大人物,贵胄子弟,有什么人胆敢在这里行使暴力,还是对一位**师?

    “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声中,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门边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这是个颇为高大健壮的男子,明明模样和服饰都非常普通,应该是丢在人群中也是非常不起眼的,但此刻他一走出来,那迈步的姿态,脸上的神情还有那个笑声都充斥着强大无比的自信乃至于嚣张,就像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行走在家禽中一样。

    这个人径直来到了阿尔斯通的旁边踢了这个正陷入脑溢血状态的胖子一脚。阿尔斯通满身的肥肉一震,发出声猪一样的闷哼,翻白的双眼总算落了下来,只是鼻间还是不停地流着血,看起来奄奄一息,连伸手止血的力气都没有。

    还是一个一旁的复兴会法师用了一个死灵系的法术,这才让阿尔斯通看起来恢复了点元气。但这个胖子还是瘫在地上一言不发,用夹杂了愤怒和恐惧的表情看着那个踢他的人。

    “你是谁?”阿德勒**师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心中这才开始生出一些警惕。虽然他不是那种经历过很多战斗,警惕性极高的法师,时刻身上都有侦查性的奥术,但**师的感知依然是远超常人的,他之前却完全没有意识到有这个人在包厢之中,也就是说那至少是一个六环以上的隐蔽性幻术。

    “我是横跨万星宇宙的爱与正义的战士,王者无敌·仁爱之剑。”这个男人高声大气地回答,再踢了地上的阿尔斯通法师一脚。“不过我知道你想要问的并不是这个。按照你的疑问来准确回答,我是那个胖子安排在这里暗杀你的人。”

    “暗杀我?”阿德勒**师的眼神终于变得凌厉起来。一个高环侦查性奥术在他眼前构成,这个男人的各种数值随即在他视线中浮现。

    首先入眼的就是那强大得几乎不似人类的生命能量,就像帝国时代那些经过奥术改造植入各种强大魔兽器官的奥术战士一样,而且这男人还有着相当的奥术水平,精神力也异常强大,随着他呼吸之间还有隐隐的法则波动在流转,而这是高阶神职者才有的特征。

    “这是……”阿德勒**师确实有些被震惊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这样一个强大怪异的战士如果突袭而来,再有那个混乱领域的卷轴帮忙短暂干扰到自己的奥术,确实能给自己造成相当大的威胁。

    但是现在这个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谈他到底还有没有敌意,这个男人也许确实强大,但在有了防备和戒心之下阿德勒**师也并不惧怕这样的对手。

    冷冷瞥了脚下还是没力气爬起来的阿尔斯通法师一眼,精神力超负荷引起的伤势对**影响不是太大,但短时间之内这胖子是别想用奥术了。在看看包厢中其他人的表情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阿德勒**师确信这应该只是这个家伙单独的谋划而已,再看向那个男人微微一笑问:“看起来你也觉得在这里暗杀我是一个蠢主意了?”

    “也许并不蠢。特别是对于你这样沉湎于什么文化艺术,就像温室里长大出来的弱鸡一样的家伙来说。你之前可是有丝毫的警戒和提防吗?”那男子古怪地一笑。“我只是觉得出自这个猥琐胖子脑海中的计划太无聊太卑鄙了一些。为什么不当着所有人的面,堂堂正正地把你揍个屁滚尿流呢?既让你从今以后再也不敢来我们奥法复兴会的地盘上撒野,也给那些其他居心叵测的家伙见识见识我们的力量,还有气度。”

    “对不起,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即便以**师的逻辑和智力,阿德勒也感觉自己有些不大明白。“你是说你要和我在这里正面战斗?在这里?”

    “对,在这里。”叫做仁爱之剑的男子手一挥,遮蔽这包厢的法阵就被撤去,外面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传来。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徽章带在胸口上。“以一个奥法复兴会外围成员的身份,来好好教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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