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鸢听到穆瑛受伤的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老太太派人过来,说是今个儿不用过去请安了。

    宝雀一边摆放着食盒里的饭菜,一边和自家姑娘说大姑娘穆瑛受伤的事情。

    “大姑娘也是个要强的,老太太不同意和离,就硬生生自己撞了桌子,幸好没出什么大事。不过大夫也说了,大姑娘郁结于心,又受了伤,得好生调养些日子。”

    不等穆鸢开口,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三姑娘穆澜和四姑娘穆琦从门外进来。

    穆鸢叫了声三姐姐、四姐姐,才招呼着二人坐下,视线不自觉朝四姐姐穆琦看过去。

    分明之前还生了三姐姐的气,这会儿却像是和好了,不知是不是因着三姐姐道了歉的缘故。

    “你也听说大姐姐受伤的事了吧?”一坐下来,穆澜就开口道,虽说已是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可这会儿眼底依旧有着几分震惊和诧异。

    听着穆澜的话,穆鸢点了点头:“大姐姐是个好强的,既然能将这事情说出来,怕是铁了心思要和章家公子和离。”

    穆澜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事情如何解决左右有祖母和大伯母做主,我是想着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咱们姐妹总要过去看看,别叫大姐姐觉着她嫁了出去,咱们就和她疏远了。”

    听穆澜这样说,穆鸢嗯了一声,却是迟疑道:“这会儿咱们过去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别探病不成,反倒是叫大姐姐多心,觉着咱们是去看她的笑话的。”

    不怪穆鸢自己多想,实在是穆瑛一向是个喜欢将事情来回想上许多遍的,她们这会儿去了,保不准会怎么想。

    都是自幼长大的姐妹,穆澜自然也深知穆瑛的性子,听了穆鸢这话,只说道:“不管大姐姐怎么想,左右咱们将礼数做全了,省的叫人觉着如今大伯母不掌家,咱们就不将长房放在眼中了。”

    当着自家姐妹的面,穆澜也不弯弯绕绕,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不等穆鸢开口,一旁的四姑娘穆琦就插嘴道:“三姐姐说得有理,大姐姐生了病,咱们这些当妹妹的是要过去探病的。那章家的事情,咱们一个字也别提,只单单是去探病。”

    于是乎,穆鸢匆匆用了几口早膳,就和二人出了院子,一起往穆瑛的住处去了。

    穆瑛作为嫁出去的姑娘回了娘家,本该是住自己未出阁时候的院子,可魏氏经此一事,实在是怕她想不开,再做出什么叫人胆战心惊的事情来,索性就将穆瑛安排在了自己的屋子里。一来好时时刻刻看着她,二来也能照顾她。

    穆鸢她们刚进了院子,就有婆子迎了上来,福了福身子:“奴婢给姑娘们请安。”

    “大姐姐可吃了药,醒过来了?”穆澜叫那婆子起来,才出声问道。

    如今大姑娘寻死的事情早就在府里传开了,那婆子倒也不觉着诧异,听了穆澜的话,只恭敬地回道:“回姑娘的话,姑娘早起吃了药,太太在屋里陪着姑娘说话呢,容老奴进去通报。”

    那婆子说着,就转身走到门前,推门进去。

    只一会儿功夫,就从屋里出来,对着穆鸢她们几个道:“太太请姑娘们进去。”

    刚一进屋子,穆鸢就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还夹杂一种薄荷的味道。

    穆鸢和穆澜对视了一眼,知道穆瑛是伤在了额头上,早听老太太说,宫里头的娘娘赏下几瓶金疮药,里头配了薄荷,最是清凉,也不容易留疤。

    等进了内室,才见着穆瑛身着一件月白色的中衣,背靠在靛蓝色的大迎枕上,额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依稀还能看得见下头的血迹。

    她的脸色苍白,嘴唇上更是没有多少血色。看着她这样,不由得叫人觉着一阵心酸。

    魏氏坐在床边的绣墩上,见着她们几个进来,只对着她们点了点头,叫了丫鬟上茶水和点心。

    显然那章家的事情给了魏氏很大的打击,所以魏氏的气色也是格外的难看。

    “大姐姐受了伤,可千万要按时吃药,伤口也不能见水,免得留了疤。”穆澜凑过去,带着几分担心道。

    穆瑛坐在那里,听了穆澜的话,只说道:“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如今倒叫妹妹跟着担心了。”

    原本穆鸢她们过来怕惹得穆瑛伤心,便没准备说那章家的事情,如今穆瑛提起,穆澜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偏叫大姐姐这样难受,那章家,也欺人太甚了。”

    在家的时候虽也有些吵吵闹闹,可再怎么也都是姐妹,如何会真正的生了嫌隙。对于穆瑛的遭遇,穆澜心中自然是同情和难受的。

    穆澜怕惹得穆瑛难受,忙将眼泪擦去了。

    穆鸢上前一步,拉着穆瑛的手,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胸口像是堵着一块儿石头,有些出不上气来,半天才说出声:“大姐姐想要做什么,都得养好了身子才行,伤了自个儿的身子,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那章家的人是不会替大姐姐伤心的。”

    听着穆鸢说这些话,穆琦有些诧异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异样来。

    陪着穆瑛说了几句,不等她们告辞,就有丫鬟从外头进来,回禀说是章家太太庄氏亲自来府上了。

    魏氏听了,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从绣墩上坐起身来,对着穆鸢她们几个道:“你们先各自回去吧,等你大姐姐好些了,再过来一块儿玩。”

    听了魏氏的话,众人才福了福身子,从屋里退了出来。

    魏氏带着李嬷嬷,一路去了老太太的慈晖堂,一路上死死抓着手中的帕子,恨不得将那庄氏撕碎了。

    这个时候,她是要章家给瑛儿一个交代的。

    穆鸢她们从长房出来,便一块儿去了景宜院,只是娘亲谢氏并不在。

    张嬷嬷见着穆鸢她们进来,只说道:“方才庄家太太来了,老太太派人过来,叫太太也过去了,如今总归是太太执掌中馈。”

    张嬷嬷看来,自家太太虽然接了府中中馈,可一来爵位不在自家老爷身上,二来老太太本就存了算计的心,这中馈迟早是要交出来的。

    所以主张各房管各房的事情,大姑娘和那章家如何,都和她们三房没任何关系的,她们只将她们的日子过好就行了。

    外头天热,穆鸢她们一路过来,额头上全都渗出汗来,张嬷嬷见着忙叫人去小厨房端了冰镇的梅子汤过来,叫她们解解暑气。

    穆鸢喝了一碗梅子汤,身上才觉着清爽了些,穆澜和穆琦略坐了一会儿,等到喝完了梅子汤,也就各自回了住处,过了小半个时辰穆鸢才见着自家娘亲回来,脸色并不怎么好。

    见着太太脸色不怎么好,张嬷嬷忙扶着谢氏坐在了软榻上,穆鸢则是去了桌前倒了一盏茶过来。

    “娘亲脸色不好,可是累了?”穆鸢走上前去,将手中的茶盏递给了自家娘亲。

    谢氏摇了摇头,伸出手来摸了摸穆鸢的脑袋:“没什么,只是今个儿你大伯母和庄氏吵的厉害,有些头疼罢了。”

    谢氏说着,拿起手中的茶盏喝了起来,等喝完后,才对着穆鸢道:“你也折腾了半日,回去歇着吧,等中午过来陪娘亲用膳。”

    穆鸢听了,点了点头福了福身子退下了。

    见着穆鸢离开,张嬷嬷才上前,有些担心道:“可是老太太说什么了,太太看起来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谢氏听了,只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桌上,带着几分怒气道:“还不是那庄氏,说话没个分寸,和魏氏掰扯,竟说到鸢儿的身上了。非说那日来府上,她心里实际上中意的是鸢儿,倘若不是鸢儿年纪还小,哪里能轮得到瑛丫头。泥人还有三分性,我哪里还忍得住,也少不得说上几句,免得叫外头的人说是咱们三房的人性子绵软,最好欺负。”

    不等张嬷嬷回应,谢氏就嘱咐道:“这事只你知道就好,也别叫鸢儿知道,小姑娘家想的多,别钻了牛角尖,心里也不舒坦。”

    “是,太太便是不吩咐,老奴也知道轻重的。”张嬷嬷说着,才又问道:“只是这章家想要怎么解决这事儿,大姑娘才嫁过去不久,难不成还真就一直呆在娘家,传出去对忠靖候府的名声也不好。大姑娘便也罢了,下头还有几个姑娘都没出嫁呢。”

    张嬷嬷的意思谢氏如何能不明白,大姑娘作为新妇,就闹腾着要和离,不管是什么缘由,世人总是要说穆家不会教养闺女,所以大姑娘总归是不好一直住在府里的。更别说,一日不和离,大姑娘就是章家的儿媳,更是没有理由一直呆在娘家。

    “老太太说了,只当是小两口闹别扭,才成了亲没有磨合好,等大姑娘伤养好了叫章家公子亲自来府上赔罪,将人给接回去。免得事情传到宫里去,惹得皇后娘娘动怒。”

    “那庄氏听到皇后娘娘,便应了下来,不过瞧那样子,是舍不得自己儿子过来赔罪的。”

    张嬷嬷听了,眼中便有些诧异,这京城里的各家太太她是见过不少的,甚少有庄氏这样拎不清的。

    这日慈晖堂的事情到底还是传了开来,穆鸢知道那庄氏所说的话后,也是忍不住生起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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