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繁华大街上不管有没有新鲜事儿,总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的,走走看看,买点儿零嘴儿什么的,还能瞅几眼当街卖艺的表演,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事情。

    一个老大爷手里扛着一把红艳艳的糖葫芦,走走歇歇,沙哑着一把老嗓子喊道:“卖葫芦咯,冰糖葫芦~好吃又香甜的冰糖葫芦~”

    但现在是白天,街上走来走去的不是逛街买脂粉的女儿家,就是干完活回来的务农男人,也没个小孩的,哪儿来的人买呢。所以老人家也只能叹口气,接着沿街叫卖。

    走得累了,忽然看到有熟人上前,他精神一抖擞,正要问就被对方先一步打断。

    那书生穿着一身灰色长衫,手里拿着把扇子,在这阴凉爽快的天气里,附庸风雅的扇着扇子,见到老大爷扇子一合,手里一拍,摇头晃脑道:“这位老大爷,您这样可不对,卖东西养家是好,怎么能将自个儿的孙女儿抛在身后不管呢?太不负责了!”

    这话说的奇怪,老大爷乃是一个鳏夫,三四年前老妻子得病去世,家里头女儿出嫁,许久也不曾回家一次,更别提女儿生的还是大胖小子,哪来的孙女儿?但看到书生煞有介事的严肃模样,老大爷转了个身……

    咦?没看到人?

    裤子被扯了扯,一个奶声奶气的娃娃音从下方传来。老大爷低头一看,正好撞进一双黑的像是水晶葡萄的一样滴溜溜的大眼睛里。

    “老爷爷,我在这儿呢!”

    说着小奶娃娃还蹦跳了一下,吸引视线,假装自己很高的模样,逗得老大爷乐呵呵的笑。

    老大爷一个人过,寂寞的很,看到这个小娃娃就想起了胖孙子,心里头早就化作了一滩水了,还能说什么,当即就蹲下身望着她眼睛,慈祥地说:“想吃糖葫芦了吧,叫声爷爷,就给你一样最大最红的!”

    小姑娘年纪小小的,不知道在顾虑什么。一张白嫩嫩、胖乎乎的小脸儿皱成了大包子,手指头还放在嘴里啃着,喃喃地说:“能叫吗?娘亲会骂吗?母亲会揍吗?”

    她声音说的不大不小,老大爷听得乐呵呵的笑。

    “小娃娃,爷爷不是坏人。”他果然拔出一根最红最大的葫芦,上面还撒了一层糖碎儿,红红白白的看起来分外诱人,老大爷努起嘴巴,“看,叫声爷爷就给吃哦。”

    小姑娘看起来口水都要下来了,放在嘴里啃的手指头都亮晶晶的了,连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都看得发直,伸出小短手,挥了挥,大声喊:“爷爷!”她声音脆的像鸟儿叫,又像是最轻盈的铃铛,哐当哐当听的人舒服,老人脸上的褶子全都展开,笑成了一朵大菊花。

    他把糖葫芦递过去,摸了摸她脑袋,笑着说:“真是乖巧的女娃娃,不晓得年娃子是不是这么乖哇。”定了定神,又问:“小娃娃,你爹娘呢?怎的就你一个人走在路上,小心被贼人拐了去,你叫什么哇?”

    小姑娘伸出粉嫩嫩的舌头把糖葫芦舔的湿漉漉的,偏着脑袋看着老大爷,一脸的天真无邪,“小湘儿,我叫小湘儿,娘亲都这么叫我,我很喜欢爷爷,但是我没带钱。爷爷,你跟我一起去找我娘亲吧,她可有钱了!”说着还重重点头,一脸自豪。

    “我跟你说我母亲老厉害了,一拳能把一个这么高这么壮的人……”小湘儿比划着,突然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嗫嚅了起来,很低很低地吐出两个字,“……打倒。”

    “大爷我要吃糖葫芦!”一个脸上长着瘤子,丑的分外特别的男人,横着膀子走到了老大爷的面前,浑身散发出一股穷凶极恶的气势,拿着眼睛斜斜看两人。

    小湘儿胆子小,挪了两步站在老大爷的身后,怯生生地问:“你们要干嘛?糖葫芦要给钱的。”

    那凶狠男人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身后的男人也跟着轰笑起来。

    “没想到我张大彪在这条街上吃东西还要给钱了?弟兄们,你说好笑不好笑?”

    “好笑极了,大哥!”

    张大彪拔了一跟糖葫芦,在小湘儿面前晃了晃,神情恶劣非常,当着她的面儿咯嘣一口咬掉,砸吧了两下又呸地一口吐出来,恶狠狠道:“这么难吃的东西给狗都不吃,还敢拿到街上来卖?还敢让本大爷吃?想死吗?!”

    老大爷畏缩了一下,他不过就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死了妻子,女儿又远嫁,靠着这点微薄收入赚点喝米粥的钱。虽然听说过这条街上有个恶霸叫张大彪,但耳闻不如见面,这算是他第一次走到这条街,碰到这么个地头蛇。

    可后悔死了。

    老大爷叫苦不迭地时候,小湘儿愤怒极了。

    她不甘心站在后头,一把冲到老大爷的前面,拿起光秃秃的小木签往前一刺,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说:“不!要!欺!负!老!爷!爷!”

    说完又抽出来,没想到上面带着红,有点害怕,但这害怕在看到男人扭曲的脸的时候又有点小小的兴奋,是一种胜利的高兴。小湘儿觉得,她让这个男人害怕了。

    母亲说的对,遇到坏人就得拿出气势来,让他们害怕!

    可她还没高兴完,突然发现自己腾空而起了!

    “你干什么?快把她放下来,这只是个小姑娘,还小不懂事!大爷算我求求你,我只有这些钱了,求求你了。”老大爷两腿一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两只手里还颤巍巍地捧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布袋子,干瘪瘪的,一看就知道没多少钱。

    张大彪哼了一声,捏着小湘儿的后领子,冷笑:“你这小娃娃倒是胆子挺大,看把你爷爷吓得屁滚尿流的,果然熊孩子就该受点教训。”说完他身后站出来一个年轻些的男子气势凶狠的从老大爷手里抢走了钱袋,但张大彪并没有放下小湘儿的打算,而是轻轻松松抖了抖,看着小湘儿两只小短腿蹬来蹬去,很有意思的哈哈大笑。

    “就你这小样儿,还敢惹我?”

    说完手一使劲儿,往天上一抛。

    小湘儿从被扔起来的那一刻,吓得整个人寒蝉若惊,完全说不出话来。直到被人再次接住才哇的一声,极为响亮的大声哭起来。

    她说话的声音声音娇娇弱弱,笑起来的时候声音清脆若银铃,但是哭起来的时候却十分的大声而且刺的人耳膜生疼。

    小湘儿这时候才记起来了,母亲说的话还有后半句,如果你没有倚仗和把握,就得撒开丫子赶快跑,但是她没好好记住母亲说的话,小湘儿觉得自己活该,不仅悲从中来,哭的更加难过伤心了,抽抽搭搭的上气不接下去,整张脸憋得通红通红的。

    这时候一个声音横空出现,像是划破了混沌的黑暗的一抹黎明曙光,抽搭中的小湘儿立马停了下来,朝着一个方向看去,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来,挥舞着手臂嗷嗷直叫。

    “娘亲娘亲,我在这里!快点来救我!快点来救湘儿!”

    拨开人群走来的女子穿着十分简单,淡青色的素雅衣裙被她穿出了一身雍容的风姿。乌黑的云鬓也只是挽着最普通的发髻,插一只乳白透红的富贵天成牡丹玉簪,整个人就像是从画卷中走出来,和这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女子挽了挽头发,皱着眉头,很是不满地看着挥胳膊蹬小腿儿挣扎不休的小姑娘,但是更不高兴看着那揪着小姑娘后领子,长得凶狠恶煞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张大彪。

    “你想怎么样?”

    女子淡淡地说。

    “我想怎么样?”张大彪重复了一句,脸上痴痴的神色已经消退了,拎着小湘儿走得近些,还能听到她喊着娘亲的话,砸吧了一下嘴,有些惋惜地说,“可惜了,竟然嫁做人妇了。但不过,人妇的滋味儿可比雏儿来的更有风情些,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后边几人本就是他爪牙,听张大彪如是说,自然笑的一脸春|情荡漾。眼睛贼贼地从女子的微微鼓起的胸口,看到纤细的腰肢,色眯眯的模样光是看着就十分让人恶心。

    女子沉默了半晌,在他们笑的最前俯后仰的时候,用最干净利落的速度猛地摔了一个巴掌。

    一声响亮的“啪”声后,整个场子都安静了下来。

    青禾讥讽地看着这几人,“也就是些阴沟里的老鼠,怎么翻腾都出不了这水沟了。”她长的还算高挑,但在人高马大的张大彪面前,却直到他脖子处,但不知怎的,周围人却能看出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和高傲来,连怒意勃发的张大彪都能察觉出一种凉凉的感觉滑过心头。

    但他很快就无视了。

    不过一个女人,怕甚。

    “你个臭婊|子,竟然敢打老子?不要命了是不是?”说完手早就松开,小湘儿直直掉下来,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

    那只蒲扇一般结实的手掌就要扇在青禾那张白瓷一样的肌肤上,这一巴掌要是打得实在了,不说掉颗牙齿吐口血水,至少也得是面目肿胀,难以见人!

    “啊——”

    周围已经有胆小的人扭开头去,急促的惊呼。

    也已有人上前两步,想要阻拦。却被那伙人凶狠的目光所逼退,只能倒退两步。

    就看那巴掌慢动作一样的扇来,青禾本来有机会从容避开的,但她没有。而是上前一步,更加靠近了那只巴掌,两手接过坠落的湘儿,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紧接着一声脆响。

    真的是十分的响亮。

    “完了完了,这姑娘可真是惨了,碰上了这样一个恶人。”

    “可不是,被这恶霸盯上了,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儿来呢。”

    众说纷纭。

    青禾听在耳里,但依旧只是伸出细长如葱的手指,挽了挽怀里人的头发,冷声呵斥道:“怕了么?”

    怀里人猛然点头。

    “怕!”这么个词被说的如此理所当然如此的底气充足,小短手还戳了戳身边的壮汉,不乐意地说,“所以揍他!”

    青禾“嗯”了一声,尾音扬起,“为什么?”

    “娘亲,他抢了老爷爷的糖葫芦,不给钱!”小湘儿非常生气,“他竟然不给钱!!”

    青禾沉默了片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情一下子冷了下来。

    “你给我记住,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即便是你娘亲我也曾经字上面吃过亏,好在现在学乖了,人敬我一分我还三分,人若欺我一分,我必定十倍奉还。”

    “你们说是剁手呢还是剁手呢还是剁手呢?”一个稍显的沙哑沉稳些的女声响起,她穿着一身干练的胡服,一看就是经过巧手改过的,将这个年长的女子挺拔修长的身姿勾勒出来,显得英姿飒爽极了。但她此刻的表情是如此的严肃,以至于但她微笑的时候,竟然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跟要吃人似的。

    “饶命啊求女侠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他眯着眼睛话还没说完,突然嘴巴一撇,手中寒光闪烁竟是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凶器来,用极为迅猛的速度捅向面前的沉默冷穆的女人。

    青禾站在一旁,手中动了动。

    那把刀子还没送到跟前儿,就被穿着靴子的脚一脚踢在下颚上,只听一声闷哼,就看到张大彪嘴里慢慢渗出血水来,疼的满脸皱在一块,手骨冷不丁就“咔擦”一声扭断了,刀子哐当掉在地上。

    “呜……闹命……啊……”他哀嚎着,却语气含糊,嘴里不停涌出来的血看着是挺吓人的。

    周围人吓得不轻正要去叫人,却听到这女子风轻云淡地说,“不过是咬断了舌尖,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她这话刚说完,张大彪的嘴里已经吐出了一块碎肉,混杂着涎沫和血水,看起来粘稠极了,竟然有些恶心。

    穆归松开那手,看着厌恶非常的模样,从怀里掏出了一条绣工精致的雪白色棉帕,仔细擦了擦手,才走到青禾的身边,很是担心问道:“青青,你和小湘儿没事儿吧?这人渣我已教训过了,废了他一只手让他以后再也没法作恶。自断舌尖,以后更是连话都说不清了,更别提出来恶语相向了。”

    她又说,“刚才还没觉得如何,现在倒是出了一身冷汗。”说到这里,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看起来也不再那么可怖,而是温温和和,欢欢喜喜,眼神缠缠绵绵的,简直跟刚才那冷面煞神不是一个人,“这打我可不打紧,青青这皮肤娇贵的很,万一打破打肿了,你不能出门了,谁给我买菜做饭呢?这人实在罪大恶极,没打杀了他算好的了。”

    青禾这才抬起头揉了揉比她高出一个手掌的穆归脑袋,后者温顺极了,就像一只收起了爪子的家猫,看得人啧啧称奇。

    青禾把小湘儿往穆归怀里一塞,瞪了不安分的女儿一眼,生气地说:“你给我好好管管她,我是管不了了,野丫头大了,不服管教了,嗯?”说完朝着张大彪走去。

    那张大彪早就吓的肝胆俱裂,哪还敢看她。刚才看的如痴如醉的脸庞,此刻在他看来宛如底下索命阎王,吓得裤裆处一湿,骚臭扑鼻,竟然是尿了。

    周围哄笑声渐起,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还是收拾好,赶忙刚在地上,死命磕头,含含糊糊说了一番话,边说还边吐血。

    但不用分辨也知道是再也不敢了云云,青禾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伸出脚轻轻踢了他肩膀一下,丢下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碎银子,哼了一声,才说:“也算是我家那个蠢得,害你今后落下了毛病,这算是给你赔不是的,今后如果再见你出来为恶,定然不饶,滚吧。”

    她话刚说完,那人连头都忘了磕,拉起身边的人颤颤巍巍的逃了,跑的太急还摔了个狗吃屎,真是有够难看的。

    青禾吐了口气,脑袋又痛了起来。

    家里头这对活宝,怎么就不能让她安静点。买个布料而已,回头女儿就不见了。

    找个人吧,又闹出了这么一出事儿来。

    这还真是……一言难尽呐。

    青禾掏出一大锭银子塞到老大爷的手里,好说歹说才让他收下,等到老大爷千恩万谢抬起头来,才发现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了。

    只剩下地上的一滩血迹,和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和仙童吧,不然怎的这般好看,这般厉害……”

    “就是就是,脚一踩就飞上去了……”

    老大爷捏了捏那块银子,感觉自己手心濡湿,都是汗。

    心里想,敢情是碰上神仙了,这块银子回家供着去,指不定还能福泽后代,流芳百世呢。

    这么想着,也没心思卖什么糖葫芦了,扛着靶子转头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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