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翊终日拿烟当饭,拿酒当水,精气神在一夜之间随着英雄之梦的逝去一蹶不振。这匹亡命的豺狼在温庭的驯化下,终于收起了锋利的獠牙,终于知道屈服害怕。她不再敢轻举妄动,默许温庭和自己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拒绝开口说话,偶尔避无可避的眼神触碰……

    温庭从她日渐黯淡的猫眼里看到了挫败、迷茫、孤注,还有对自己苦无手段的报复。

    “宝宝你都好多天没合眼了!想反击但脑袋笨!我说的对吗?”温庭蹲在蒋翊的脚边,双手捧脸,仰着头脆生生的说道:“要不要教呀?”

    教你用我的智慧打败我。

    温庭:“只要你不装哑巴”

    我倾囊相授。

    蒋翊不为所动。

    过一会儿,“蒋翊!蒋翊你快看它怎么了!”嘤嘤着娇嗔,温庭洗完澡没穿衣服跑出来,性感的肌肉线条泛着盈盈水光,他扶着傲人的小弟弟奔到蒋翊面前,聊闲的手段层出不穷。

    小弟弟,站起来了……

    记得,温庭和蒋翊刚领身份证就搬出来同居了,家里地方大但眼线多,在家办事不方便,温庭每晚心痒的睡睡不着觉,而蒋翊对此表现的兴趣平平。当温庭鼓起勇气向蒋翊提出同居请求的时候,捂着脸心里窃窃,生怕挨揍。

    蒋翊竟不假思索的想点头答应。

    置办家宅期间,温庭天天提着小弟弟上门,对蒋翊感恩戴德。

    可真的睡到一起,温庭发现:小弟弟爱硬,真他妈是个悲惨的毛病!

    温庭刚开荤的时候是馋,但凡事都适可而止。他不是禁欲派,把性.爱当成生活的调剂。蒋翊正相反,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可只要开始,势必一头扎进去,肝脑涂地才算对得起自己。

    那段时间,温庭除了气血两空,脸上总有淤伤。

    朋友看到,问他是不是被蒋翊家暴了?

    温庭大方点头,不认为打不过女人是件丢人的事,可他没好意思告诉大家:挨打,因为硬不起来……

    可从沈阳回来后,温庭变了个人,小弟也跟着他雄赳赳气昂昂。

    蒋翊以前摸他弟的时候下面流水,现在温庭把弟弟交到她手上的,蒋翊眼睛流水。

    ……

    今时今日,蒋翊专注抽烟,当他和他弟是透明人这件事,确凿无疑。

    “谁知道你的余光里有没有我弟呢?”冷,温庭随手捞个抱枕给弟保暖,喋喋不休的说道:“我最后问一遍,干不干?”

    蒋翊的口头禅。

    没有回应。

    一切精力旺盛的讨好都得在温庭体力允许的时候。

    可惜,他感冒了。

    有一天,不知蒋翊从哪里得知,她的朋友因找不到温庭急的上蹿下跳。蒋翊不在乎那些拿她当银行的淘金者,可那些与她把酒言欢的江湖人呢?

    一不留神,千杯不倒的人四仰八叉的醉卧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温庭伺机而动。

    两眼放光的看着蒋翊,猴急的抱她上床。

    这时,蒋翊闭着眼睛往沙发里缩了缩,眼皮轻颤,有转醒的意思,吓的温庭蹭一下收回手。与此同时,蒋翊慢慢的睁开眼睛。

    这双盈满轰轰烈烈的瞳孔已经暗淡无光,她看着温庭,又看着远方。

    动动嘴唇,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到脖颈,然后重新闭上。

    温庭心里针扎一样,蓬勃的**被她清淡的两滴灭个彻彻底底。

    ……

    蒋翊从小不会哭,大人们私下讨论,这是否在预警她的身体健康。温庭只比蒋翊大两岁,他从记事起就不放过任何有关蒋翊的话题,可当大人们诚惶诚恐的议论时,他竟眯着长眼狠狠松了口气。

    “蒋翊,蒋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没听过的,”温庭在她旁边坐下,娓娓的声音开口,“你进藏遇险那回,我在家里没睡过一个整觉,动不动就心绞痛。妈妈不放心我非去医院检查,结果什么事儿都没有,我很健康。

    那天下午,我要去参加百年城广场建址立案大会,非常重要。

    可从医院出来,等我有意识的时候,人已经在飞机上了。

    像我去沈阳找你一样。

    韩野为我工作,你好奇却不问。

    蒋翊,蒋翊我告诉你,第一个发现你撞车的人,是我。

    韩野是半路搭我车的人。

    除你以外,我第一次求人,求他帮我救救你。

    我到现在都记得你那时的样子,疼坏了吧?可我看你连眉都没皱,眼睛还是那么亮,但你可真狼狈呀,浑身是血,头发乱的像个小疯子,衣服也扯破了!

    难为情的告诉你,我吓哭了……

    我不敢让你知道我来了!

    我了解我的女人,她好强又拼命,骄傲又偏执,从不把难看的一面示人,尤其是我。

    这么多年,你不想我知道的,我会乖乖忘掉。

    可是、可是,唯独这一次…… ”

    温庭的手,放到蒋翊耳廓,捻指揉她耳垂。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想啊想啊,我要怎么做才能确保你绝对安全呢?我要怎么做才能把你绑在手边呢?我不求你多听话懂事,只需你用心爱你自己,还有,过正常女人的日子。蒋翊,蒋翊,我比谁都希望你长命百岁,我见不得你流眼泪,听不了任何关于你的坏消息……

    蒋翊,我只求可以死在你的前头。”

    那晚温庭拿蒋家的一脉荣光要挟蒋翊低头,他承认自己做了错事,可这并非是头脑一热的后果,经历了多少个午夜梦回的挣扎。

    “我不后悔。”温庭说。

    这个男人,有多可恨,有多情深。

    我爱你最深情的方式不只要给你坚贞的爱情,是你一意孤行与世界为敌,我会背离到底一如既往,呵护你的任性,放纵你的妄为,与你并肩作战,抗天理难容。

    温庭小心翼翼的爬上沙发,与蒋翊脸贴着脸躺平,一只手滴答滴答如跳动的音符,慢慢攀在蒋翊的腰上,勾勾嘴角,微微用力把她带进怀里,交颈缠.绵,慢慢闭上眼睛。

    这一刻,她只要不醒,他就会做完至死方休的美梦。

    ——

    虽然入了冬,可家里全天开着空调,为什么会冷?刺骨的寒风从四面八方涌来,温庭还没梦完,执意不肯醒来,迷迷糊糊的抬手一扫……

    臂弯下空无一人。

    睡了一觉,身体像被车轮碾过,温庭扶额艰难的坐起来,见门窗开着,他成了对流风的攻击对象。

    “我宝宝呢?”温庭扯脖子嘤嘤嘤。

    望眼欲穿。

    片刻之后,蒋翊从卧室出来,走至客厅,冻得打了激灵,在温庭可怜巴巴的注视下,面无表情的去关门窗。

    “你去哪呀?”温庭注意到她这些天,头一次梳洗干净、穿戴整齐。

    蒋翊挥手闭上窗帘,转身走向温庭。

    “要不要去看热闹?”蒋翊阴测测的勾动嘴角。

    也这些天开口对温庭说的第一句话。

    热闹?

    “……啊?”温庭冷的浑身发抖,牙齿打颤的问:“什、什么热闹?”

    蒋翊靠在沙发背上,微微屈膝,一条笔直修长的筷子腿伸出,动作招摇。

    “问你呢,什么热闹?”温庭认真看她的眼睛说。

    蒋翊抖抖腿,“你家的热闹。”

    温庭眉心一跳。

    沉吟片刻,温庭更换了一个坚强的姿势,双手抵在沙发上,撑住身体,慢慢摇头。

    蒋翊恶毒的眼神从他的头顶慢慢移到胸膛,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可惜了……”

    看不到你被家人当众行刑,真可惜呀!

    转身离开。

    “等等!”温庭火速跳下沙发,“蒋翊等等!”

    蒋翊停步,但已经失去了注视他眼睛等他补充的情分。

    温庭动作迅速的进了书房,半分钟后,他沿着离开的路线返回,从蒋翊的背后绕到面前。

    “把它带上。”温庭伸手去抓蒋翊的手腕,不容反抗。

    腕骨一凉,蒋翊低头去看,登时一愣!

    这是……

    被她偷偷送进赌场当铺,换取筹码的手表,温家的手表,在沈阳。

    “当晚赎回以后,本不想让你看见的,怕你多想。”温庭凑近她的脸,长情万丈的眨眨眼睛。

    蒋翊从错愕中回不过神,“……带它……为什么?”

    “你不许我的眼睛跟着你,我总得寻个护你安全的法宝呀——别打断我蒋翊——听我把这个重要的事情说完:一会儿回去了,听到有意思的就笑,听得不舒心了就走。我算不准到底来了多少长辈,但是蒋翊你听好,不管他们是不是为声讨我来的,你作为旁观者,只有围观的权利,不准插手!”

    给她思考的时间,温庭又说:“记住了?”

    “你有病啊!”蒋翊龇牙咧嘴,厉声咒骂,“我他妈去是看热闹的!你他妈把我当同伙了是吗?就算是!温庭,咱俩打睡一起的时候就不是荣辱与共的关系吧!何况老子现在杀你的心都有!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温庭没忍住,“扑哧”一笑,受教的点头,心里答道:数儿是有,但逼这个东西吧……

    “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小美人儿!”蒋翊咬碎了句子,吐他一脸。

    温庭嗓子一紧,忙低头掩住咳嗽,“快……咳咳……快去吧大英雄。”

    小美人。

    大英雄。

    阴翳多天的气氛终于回暖,温庭笑的眉眼含春。可蒋翊即使去看热闹也笑不出来,她背着手,藏住指腹婆娑表盘的动作,不让温庭看见。

    蒋翊动动嘴唇,说话。

    “什么?”温庭没听清,耳朵凑近,“你说什么?”

    蒋翊:“不去了。”

    说着绕过温庭又坐回沙发上的老地方。

    “为什么不去了?”温庭追过来,见她无视自己的表情有些眼熟。

    蒋翊又切换到“温庭透明”的模式了。

    他妈的!

    温庭当晚就发烧了。

    蒋翊起先没发现,这段时间她的活动范围都在客厅,睡觉也在客厅。温庭大部分时间就在她脚边蹲着,乏的不行才回卧室的床上休息。

    今晚,他像往常一样,收拾好屋子,淘米闷饭,打电话叫了蒋翊喜欢的菜色,叫她吃饭。

    蒋翊装听不见。

    温庭例行喊三次,中间把冷掉的饭菜热一遍。

    做完这些,一声不响的进了卧室。

    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

    “我难受……好像病了……”温庭边走边咳,像被抽了脊椎的软体动物一样瘫在蒋翊的大腿边,脑袋埋进臂弯里蹭啊蹭的,等半天也不见蒋翊可怜自己,灰溜溜的站起来说,“我真的难受,需要养病,没法在你眼前晃了,不要想我!”

    十秒钟后,蒋翊斜了斜眼睛,迟钝的回应:“你一病不起,我今年的愿望!”

    温庭咳出眼泪,咳的撕心裂肺。

    病来山倒。

    ——

    家里的存酒喝完了,烟也只剩半盒,蒋翊找手机给商店送货的人打电话。她很久没用过手机了,也没见温庭用过。找了半天,从那晚穿出门的外套里摸到,早没电了,她懒得再找一遍充电器。

    冷不防的想道,自己还有一支手机呢,是去年朋友从美国带来的尖端科技,内置某某复杂化学元素生成的自动续电装置,她只用两次就搁下了。

    放哪了?蒋翊绕着屋子转圈,没找到,最后还是认命找充电器去了。

    刚开机贺麒的电话就来了,约蒋翊出去。

    终于见到对自己忠心不二的朋友,蒋翊一不留神又喝多了。

    贺麒打着送她的旗号来访温庭,温庭也是争气,顶着一副病入膏肓的容颜见客。

    蒋翊不是没看见贺麒走时上火的样子。

    贺麒一个,蒋祺铮一个,只有这两人偏袒温庭,蒋翊不气。

    因为他们对温庭好,是想蒋翊过得好。

    就像肖潺一样,她不喜欢蒋翊,可从小看大的孩子,绝不讨厌,只是不喜欢她当儿媳。可母爱伟大,肖潺在乎温庭的喜怒哀乐,蒋翊再不济,她也会爱屋及乌。

    事情就是这么巧,想谁谁到!

    又是一个蒋翊靠喝酒打发的夜色,今夜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蒋翊先是听到手机响了,忽明忽暗的屏幕上,蒋祺铮来电。

    “在家吗!”蒋祺铮凶巴巴的问道。

    蒋翊想直接挂断,可听到那端,另一个声音说:“别凶她祺铮。 ”

    肖潺的声音。

    蒋翊:“……”

    连线里很快传来交接摩擦的声音。

    蒋翊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换成了肖潺,她想了想,回答:“在。”

    “三分钟后请开门。”肖潺低沉婉转的说道。

    蒋翊被一口烈酒呛红了脸。

    肖潺闻声一笑,“为了给你安全感,我和你哥哥之间,只去一人。”

    蒋翊没有答应肖潺的请求,盯着手机上的时间,心想,我有权力不给开门。如果来的是蒋祺铮……死都不开!

    三分钟,精准无误。

    砰,砰,砰。

    三声门响。

    是温家人周到可敬的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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