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有耳闻。”我小声答道。不仅听过,还亲眼见识过。

    “师父将它改成丸药,能随时得到服药人的行踪,这行踪不仅有服药人的去处,还有一天之内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悉数获晓。”言烟说道,“那时我们在回玄门时遇上了西城师姑和华师弟,不知为何,师父与师姑起了争执,我见他一人便能伤了师姑和师弟,只好先表明忠心,再徐徐图之。他大约也急于在玄门内找到帮手,便留下我的性命,令我服下一丸药,不但我的言行他尽收眼底,还能一念之间取我性命,以保证我不会背叛他。”

    “像是德若人的蛊术。”一直没有出声的公孙瑶霜忽然发话了,“但你现在这个样子……是谁替你除掉的?”

    言烟摇摇头,道:“并没有完全除掉,只是有一天被师父派去探看华师弟的情况,被突然窜出来的阿白咬了一口,没几天就发现在每天的这个时辰,无论我在做什么,师父都会以为我在修炼。所以我的时间并不多了。”

    听到阿白的戏份,我就大概知道九方昀寇的事情无论我们管不管,玄主心里都有打算了。

    于是我拍拍手,打算站起来,结果被叶悯之按在了原地。

    我抗议道:“事情已经非常清楚,玄主明摆着是知道这回事的,我们的作用只剩下等消息了。”

    陶久旭还是负责耐心解释,说道:“玄主是一定知道这件事了,但师妹有没有想过,为何在阿白咬完言师弟之后,玄主那边就再没有动静?为何玄主只是解了言师弟的蛊?一次将事情解决掉,玄主难道做不到?”

    我想起了那天玄主在听到邪物出现后的反应,忽然明白了陶久旭的说法。

    “的确……”我仔细挑选着用词,“玄主的目的不单单是已然浮出水面的这一人而已,况且眼下除了言师兄的说法,并没有其他的证据,若九方师叔拒不承认,恐难服众,也很容易打草惊蛇。

    “但,话说回来……言师兄,你的这件事,除了你自己的说法,也并没有其他的证据呢,说了这么久,我们还是不清楚九方师叔到底要做什么。”

    公孙瑶霜立刻看向了言烟,陶久旭笑着摇了摇头,而叶悯之直接往我头上招呼了一巴掌,然后示意言烟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的情况并不太多,师父虽然已叛投邪修,但平日似乎并不曾与邪修联系,也从不向我解释任何事情。师妹知道的,回玄门那天师父就被玄主敲打过,他总说时机不到,如今做的事只是整理典籍,培植灵药而已。”言烟继续道,“但事关玄门上下,这样等下去,实在太被动了。”

    我并没有马上接话。

    面前这位满脸忧虑五师兄,我从未与他相处,所以并不了解,与公孙瑶霜在见面之前名声便已如雷贯耳不同,若非他随着九方昀寇一同回到玄门,我几乎没有听过他的名字和事迹,似乎所有人都没有特地留意他——不给人以威胁感——这或许就是他的长处所在。

    但正是因为这样,我始终在犹豫着是否要全盘相信他的话,即便另外三位甚至玄主已经默默做出了选择,我的疑虑仍旧没有打消:不受关注的人往往为人所知得最少,而九方昀寇与他相处少说也有十年,言烟心中到底是如何决断的,他所说的话到底有没有向我们隐瞒,我几乎无法推断。

    “既然玄主是囿于没有证据,那他对言师弟的做法或许是打算先让我们知情?”公孙瑶霜说道,“我是不是可以看做,玄主正授意我们找出证据?不,不仅是这样,将欲取之,必固与之,华师弟的情况想必是九方师叔现在最关心的事情之一,如果我们放出消息,说华师弟其实已经醒过来了,或许能逼他出手。”

    言毕,场面又再度陷入了沉默。

    不得不说,公孙师姐又一次让我连忙扶住了自己的下巴。同她认识了这么久,架也打了不少了,却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一面,或者说,她的聪慧我从来不曾质疑,但她于灵术的执着和专注,令我很难想象她在参与这些事务的时候会有怎样的表现。

    不过从这几人相当适应的表现来看,公孙瑶霜参与他们的坑人计划恐怕不是一两次了,她的状态似乎还很习以为常的样子……

    “我看可行,但华师弟一直是玄主在照顾,我们虽然能够探视,放出的消息却未必可信。”陶久旭说道,“需要一个看上去被玄主信任的人。”

    叶悯之闻言,竟将目光转向了我。

    “你看什么?”我环视了一圈,这几人竟陆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咦,这里头居然真的有我什么事吗?”

    叶悯之似笑非笑,答道:“玄主那天只带了你去看望华师弟,我若是九方师叔,也会觉得你更可信。”

    我无言地回望他,甚至想怀疑叶悯之是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出,才会费事把我带来。照这样下去我在灵业坛的课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补完。

    “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很好奇。”似乎是见我没有反对,而是抛出了新的问题,叶悯之有些紧绷的双肩和腰部放松了下来,不再保持着端正的跽坐姿势,“九方师叔到底打算对玄门做什么?以玄主的实力,即使他叛投了邪修也必然不是对手,这种一定会失败的事情,我实在想不通……”

    叶悯之也许是被我问习惯了,顺口接下了回答的任务:“我们也并不清楚,但玄门过去也不是没有出过叛徒,并且意图争夺玄主之位,门中损失并不轻。再说,邪修功法为了走捷径,早已泯灭人性,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实在很难预料。”

    我点头笑道:“叶师兄说得很有道理,只不过我好像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叶悯之:“……”

    公孙瑶霜看了一眼来时立好的沙漏,白色的细沙已落下一半,低声提醒了言烟一句,言烟点点头,随即站起身先告辞了。

    我们又聊了几句,约定此事还是告知各自师长为宜,便在公孙瑶霜的逼迫下各自又陪她练了一场,随后师兄们竟然以“灶上好像还有汤”这种理由溜掉了。我想着反正今天灵业坛的课已经泡汤,不如让公孙瑶霜来指点灵术和身法,索性陪她又练了大半天,发觉自己进入玄门近一年来到底也还是有所精益,并且这精益还不小。眼见离被放出玄门的修为更进一步,我也十分满足,便约定下回仍在演武堂切磋,又各自回住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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