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台的右下侧,白千离瞪着满是血丝的眼,不可置信地望着那被一团黑雾笼罩着的毒尊,嘶吼道:“为什么不杀了她?一切都是因为她……杀了她,杀了她啊…如果不是因为她,梦心怎么会失踪?

    如果不是因为她,母亲和妹妹也不会死!如果不是因为她,父亲也不会铤而走险,发动无生毒阵!”白千离衣衫褴褛,俊美的容颜布满黑色的筋络,串连着,赫然是朵刺青般的墨花图腾,墨的鬼魅妖异。

    “罗衣,当年将你推入天葬谷是我不对,可我也已经被父亲炼成了阵引,我欠你的总归是还了你!一命抵一命!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既然死里逃生,就该隐姓埋名……你若不回来,傅清雪便不会找上门,赵国公子也不会找上门,白府还是那个遗世独立的白府,无生毒阵便永远不会发动…”

    罗衣心中五味杂陈,似乎更多的却是她自己也无法明白的悲伤和心酸。她眼神复杂地看着白千离,“大表哥,白府从来都不是遗世独立着。是你们自己养毒人,布下了无生毒阵,害了这些无辜的性命。你们为了自己的一已私欲,竟然牺牲这么多生命做铺垫。

    我根本不知道是你将我推下天葬谷,我也不是回来复仇的。如果时间能够倒退,我宁愿还是那个方圆村的甘家娘子。

    那是我心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我下山,只是为了寻找我的夫君,告诉他,小宝会叫爹爹了。若不是你们困住我,我们一家早就已经团聚。该恨的人是我…是这些无辜死去的人们。无论如何轮不到你白千离!

    我掉入你的花轿之中,只是因为我们在下山的途中遇上了不可思议的奇事,我被风暴卷入……或许,我不是自己掉进花轿的,但是,我当时根本不知道我自己是谁。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到白府来过这样的生活!

    “方圆村……甘家娘子?原来是因为这个……哈哈,哈哈…哈哈哈……表妹,原来。我们都是这天底下最可怜的人。”白千离开始疯狂的大笑起来,那朵墨花在他的面部缓缓流动,渐渐撑爆了肌理,渗出黑色而腥臭的液体。

    黑雾中那个身影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倏地纵身后退。退至水阁的一处廊柱之下,背脊抵在柱上才停下脚步.

    白千离的眼神飘忽地落在他的身上,笑得眼角迸裂.“世事无常,有几人能得偿所愿?表妹,我很同情你。”

    罗衣莫名其妙,心里却有些不安,只是死死地盯视着白千离。

    黑雾之中,粗布衣袍内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低下头的瞬间,眼角缓缓滑下一粒晶莹。

    楚笑捂着胸。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着,“罗衣,你真的是心甘情愿的嫁给一个山野村夫?你觉得那是你最美好的时光?”她的心交给了别人,她是别人的娘子,那么,我楚笑交付出去的真心,又该怎么办?

    “对不起,楚笑。”罗衣愧疚地看向楚笑,眼神渐渐迷离,身体开始摇晃。她慢慢向后倾倒,“就算我没有过去,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可甘茂待我至真至诚。他视我如珍如宝……他已经刻在我的心上,无法抹去。无生毒阵之中有死无生,如果我们都没有机会逃生,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是真的,对他动了心……这样,也好。他不会为我伤心。不会难过…就像我来得那么离奇,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她的眼皮慢慢合上,嘴角含着一抹遗憾。

    黑影飘然而来,伸出手臂,却僵在半空之中。楚笑惊异地抬头,看到一滴晶莹的泪珠自黑雾之中滚落,滴在罗衣的发梢。

    白千离整张面孔都爆裂开来,血肉模糊地看过来。那血肉之中的瞳孔妖异地停在黑雾上,轻声问道:“你难过么?”

    楚笑惊愕地看了白千离一眼,又转头看向黑雾中的人,一个荒唐的念头从脑海中升腾而起。他指着黑雾,张嘴道:“毒尊是……”

    黑影浑身一震,腾挪到楚笑身前,曲指一弹,一粒乌金色的药丸飞快地弹落在楚笑口中。

    楚笑一愣,喉咙下意识地吞咽,那药丸顺着喉头滚下肚腹之中。一股腥臭冲喉而上,黑血喷射出来,洒得满地都是。

    黑影围绕着罗衣走了几圈,突然仰天长啸,啸声悲愤而凄厉,在白府上空绵延不绝。当尖啸荡尽最后一丝余音时,黑影提着白千离腾空而去,不过须臾之间便已经消失在白府重重叠叠的亭台楼榭之中。

    楚笑再咯出的血慢慢转为鲜红色……

    地宫的机关缓缓开启,一身是血的蔺相如腋下夹着候羽,身后跟着一队全身包裹在甲胄之中的乌衣卫,一行人疾步奔向水音阁。

    楚笑盘坐在琴台之上,睁眼扫视了一眼,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轻轻地道:“找出白如南,碎尸万段。侥幸活着的,全力施救……白老夫人,赐她一具棺椿,活葬。”

    “公子,您怎样?”

    “没事,毒尊与罗衣有旧,我算是捡回一条命。即刻传韩克非前来善后,我们三日后启程回赵。”楚笑缓缓闭上双目,继续调息。

    蔺相如伸手去探罗衣的气息,指下竟然是冰冷的微息,他震惊地抬眸,却见楚笑面红耳赤,满面细汗,似是到了紧要关头,便止下呼喝,将心下疑惑与惊异敛下,准备来日再禀报。

    很多的事情,并不便于当着罗衣的面去处理。

    “就让她睡着罢。离开楚国后再让她苏醒。”

    廉修在上房之中寻到白老夫人时,她一身盛装,安静地坐在佛堂之中。见有人来,也只不过是略略颔首问了一句:“时候到了么?”

    楚笑抱着罗衣,坐到右首的降香檀雕花椅之上,缓缓开口问道:“白氏一门,世世代代守护地宫,历朝历代皆忠心不二,是何人挑拨你们起了这等叛逆弑主之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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