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造方亲王府。

    王府教场中人声鼎沸,叫好声、鼓噪声不断传出,在深广宏阔的王府外都可隐隐听闻。

    今日正是每年一度的“亲王会武”,恰巧轮到方亲王举办,所以王府教场才这般热闹。

    在玉京城中,亲王的称谓可不是随意而来,必有大功大德才会加封,所有亲王都有一大片封地和威严宏大的王府,实力很强。

    即使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除太子外,都不可加亲王封号,最多是“勋王”,拥有微不足道的一小块封地而已。

    方亲王作为近十年来慢慢崛起的实地亲王,一直被亲王的圈子暗中排斥,认为李维方不过是生了一个好儿子,被玉清门的元婴老祖收归弟子,这才得了亲王封号,慢慢壮大起来。这使其他亲王们多有鄙夷的心思。

    今年轮到方亲王举办会武,不少底蕴雄厚的老牌亲王都没有出席,或是只派几个小辈前来参会,使这届亲王会武冷清不少。

    虽然如此,看到教场中捉对厮杀的青年高手、旁边围观喝彩的一众王公贵族,还是显得英才济济、气氛热烈。

    教场中央,两位小将各骑宝马、挥舞兵器,战作一团。

    其中一位:身披灿银甲、头戴红缨盔、腰系青玉带、脚蹬金鳞靴,真是好生威武、器宇不凡!

    只见他身骑雄魁雪龙马,手横丈八点钢矛,马鞍后正挂一张弓、一壶箭。

    其人面貌尚且青稚,约莫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生的龙眉凤目、阔面长须,倒与教场主台上的方亲王李维方有四五分相似,正是方亲王府的世子——李新希。

    李新希纵横捭阖,一条钢矛使得出神入化,进若怒浪翻天、退如银蛇吐信,直把对面的持锏高手杀得汗如雨下、岌岌可危。

    “方亲王好福气啊!幼子晋入上门,成仙得道;世子又武艺高强、凛然风姿。有子如此,贵家何愁不兴?”

    教场上,一位身穿紫袍的中年人对李维方说着,眼中依然关注着下方战局,目不转睛。

    李维方生得方脸长髯,浓眉如剑,自有股杀伐凛凛的大将风范。若不是左脸上的一道醒目伤疤,应是一位美髯公才是。

    如今,李维方眉间刻出一道锋利的悬针纹,沉声说着:

    “宁老哥谬赞了!新希的矛法看似凶猛,实则多有纰漏、未得神髓,即使能赢下这一场,也定然不敌新纶贤侄啊!我听说新纶已至地级武者的巅峰?还要向宁老哥求证。”

    只听宁亲王哈哈一笑,有些得意的说道:

    “纶儿生性好动,去年非要进灭乱金吾,为国效力。孤王只好把他弄进去当伍长,没想到一年多历练下来,已经成了队正,统领五十人,修为也只差一步就是天级。上次皇族家宴,圣上都私下夸赞……”

    高台上的两位亲王从容叙话,教场中的战局却已是无比激烈:

    持锏高手眼看不敌,心中一沉,便要使出压箱底的绝技来。只见他将左手铜锏一丢,趁着回马转身的旋力,便是一记撒手锏!

    铜锏势大力沉,带着汹汹风声,向李新希当面打来。李新希不慌不忙,手腕一抹,挑开铜锏。

    不防对面那人忽然跳起,双手持锏,势若疯虎的一锤而下,欲要对着李新希天灵狂猛一击!

    “他疯了吗?”李新希心中不解:“马上交战,竟敢腾空而起?我只消临头点刺,你还没伤到我,就教你头颅爆碎而死!”

    与此同时,教场边围观的皇子龙孙们也是一阵惊呼,都觉得场上挥锏的李新灵是在找死。他这招看似凶猛,但他自己在击实之前就要被李新希挺矛刺死!

    当然,场中有一位道长庇护,性命是无碍的。可李新灵出此昏招,丢人可丢大了!亏他还出生恭亲王府,算是老牌王府,这次惨然落败,恐怕以后日子不好过啊……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李新希已然斜刺而上,直戳李新灵头颅。

    教场的东北角,一位鹤发童颜的皇室供奉静静站着,随时可以出手援救。只见这位老修士嘴角微动,场中再生变化:

    李新灵双手握锏,锏身直劈而下,却突然发出濛濛金光,“铜锏”的顶端竟然在一片金光中不断延伸,抢在长矛临身之前,打向李新希头顶!

    李新希遭逢剧变,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却一边将头向右偏转,一边继续挺矛而刺,似乎想和李新灵同归于尽?

    “没用的!”李新灵心中狂喜:“你就是再快,也快不过我的金锏!这场比试我赢定了!”

    场间形势也确实如此,眼看不断伸长的金锏就要打在李新希右肩,而银矛距李新灵面门尚有尺余,李新希可谓必败!

    教场中照看的筑基修士仿佛对此无动于衷:按理说胜负已分,李新希更面临着身受重伤的危局,此时该轮到他出手,中止比斗了,可他却依然面带微笑的静立着,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高台上观礼的王侯们纷纷站起身来,望向教场,仿佛下一刻便要见证李新希骨断筋折、血肉纷飞的下场!

    宁亲王没有起身,因为他身边的方亲王面色淡然,让他心中不解:难道李新希还有后手,足以应对恭亲王府的宝器之威?

    金锏临身,却见李新希的灿灿银甲上波光腾起,化成一片水幕,在李新希身上周流涌动,煞是奇异!

    “啵!”

    金锏击在水幕上,只发出低沉水声,仿佛是在深潭中投入一枚小石子般,只激起些微涟漪,便告消失。

    李新灵面露惊色,但是身在半空,全力一击又不能凑效,眼看着飞刺而来的闪闪矛尖急速放大,干脆利落的捅向他的面门,似乎只有闭目等死而已!

    一道青光闪过,在钢矛穿身的前一刻,电光火石间裹住了身在半空的李新灵,将他远远丢在教场外围。

    李新灵挺身站起,不由伸手摸了摸眉心:一道浅浅的血痕刺痛无比,手上还沾着一点血迹,让他微微发寒……

    这便是场中皇家供奉的高明之处了,就要在险死还生的刹那间救人,既保住了他们的性命,又可以让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龙子龙孙们感受到生死一线的危机,促其奋进。

    “是宝器!两件宝器!”

    直到此时,教场边的众人才反应过来,惊呼阵阵!

    所谓宝器,是指凡人也能运用的一类特殊法器,若论威能甚至比不上大多的低阶法器,但是制作起来比等闲中阶法器还要麻烦,所以相对稀少。

    宝器不需要法力、神识就能生效,有些是以武者修炼出的真气驱动,有些是以事先注入的温和法力激发,有些更需要燃烧血液等才能发威。

    像是李慕玄之前在古庙中遇见的几位“平妖金吾”,手中便有克制妖邪的宝器,可以同时用真气和鲜血激发,完全激发时不亚于炼气五六层修士的法器威能!

    恭亲王作为老牌亲王,府中招揽的奇人异士颇多,李新灵又是恭亲王宠爱的嫡子,有件宝器护身并不奇怪。

    但是方亲王乃是近些年才崛起的新贵,没听说招揽到什么厉害的修士门客,竟然不声不响的拿出一件防御宝器给李新希,就让众人十分惊讶了。

    需知,防御类的宝器比攻击类更加珍惜,因为防御类宝器的材料、炼制技艺等更加复杂,又是设计来专门保护凡人的,所以更是难得。

    “方贤弟家中竟然有如此高人?能够制作这样一件顶尖宝器的修士,定然修为高绝!不知孤王可否有缘一见?”

    宁亲王若有所思,复又低声问道。

    李维方哈哈一笑,说道:“宁老哥哪里话!我家怎么会有如此大才?这件‘碧波沉银甲’是老夫重金购得的,准备让希儿日后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用啊!”

    宁亲王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表面上回道:“贤弟好福缘!”

    此时,他的心里却早已骂开了锅:老匹夫,不想说就别说!买来的?我呸!这样的宝贝你从哪买?就算真有,早入了皇家内库,你看都看不到,买个屁!

    教场中,李新希于电光火石间逆转胜负,险些爆碎了李新灵头颅,让在场的贵族青年们惊叹不已、大呼过瘾,一时成了场中焦点。

    却见一位头戴束发紫金冠、身披耀目黄金甲的青年贵胄越众而出,四面拱手、朗声说道:

    “希贤弟大发神威,倒让愚兄心痒难当了!还请众位兄弟担待,让我前去战一场如何?不能让希弟专美于前啊!”

    众人都是鼓噪,连称新纶兄弟不讲规矩,还没到他就跳将出来,要使车轮战法,很是卑鄙。这番不论输赢,先要欠大伙儿一顿酒饭才是!

    李新纶哈哈大笑道:“不瞒众位兄弟,小弟最近却是发现一处好地方,百花盛放、煞是撩人,只是小弟力不从心,正要请众位兄弟一同品鉴!”

    闻言,众人又是轰然叫好,让新希“勉为其难”的试试李新纶成色,同时还能让大家伙在会武后潇洒一番,实在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李新希笑着应承了,纵马来至教场西侧,让出东侧来,等候李新纶上场。

    场边自有仆从牵出李新纶的战马,却是一匹枣红大马,马上正挂着一杆方天画戟!

    李新纶翻身上马,慢慢来到了教场东边,与李新希一东一西,隔开六十余丈,静静对峙着。

    此时,原本教场上比试的其他四人也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退到边缘处,一心一意的观看着两人即将到来的比斗。

    李新纶二十六岁,传闻已是地级巅峰的修为,更在一年前加入了灭乱金吾,算是王子间的佼佼者。

    而李新希年方二十四,是方亲王府的世子,原本名头不显;但方才将威望颇高的恭亲王嫡子李新灵从容击败,声名大振!

    如今,这两人同场较艺,定是一场龙争虎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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