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的上朝和经筵对于朱厚照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他渴望自由,不喜欢这种陈旧的教条,以及那些大儒们所谓的“德行操守说”。

    所以每次上朝,朱厚照都有种上坟的感觉,出来后,心情无比的烦闷,或许当下只有陈才能理解自己,何以解忧?唯有陈。

    陈廷玉不仅仅有过人的才学,而且还十分的油腔滑调,绝非那种正统的“理学控”,努力的标榜着自己的正经,却处处透露着不正经,说话幽默,看上去应该是个贪官污吏之流,可偏偏在大义面前从来都十分的主见。

    和陈一番谈话总能让自己心理得到放松,良久后朱厚照道:“今日便到这里吧,时辰久了免得又被杨廷和那老匹夫说三道四。?

    “恩。”陈点了点头道:“那臣告退了。?

    “顺便去一下尚善监,告诉陈宽,朕不吃了。”朱厚照道:“刘瑾也在尚善监,尔去透露点消息,那****已经给了他暗示,不晓得听明白了没有。”

    陈点了点头,朝廷内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不步步为营,迟早会落入悬崖万丈。年轻的朱厚照说话都这么的费解,若是不好好去咀嚼,你还真不晓得朱厚照想要表达什么?

    内宫诸监是不可以随便进入的,自乾清宫向北是坤宁宫,出坤宁宫继续向北,出玄武门,便入内监,朝东北出走,便来到了内宫诸监之地。

    陈之所以能出入自由,全赖着身前那小太监,以及皇帝朱厚照特批的勘和令牌?

    此刻的陈心已经跳到嗓子眼了,能这般出入内宫的男子,出了老子还有谁?陈怎能不激动?

    陈不是一个教条世俗的人,跟在小太监身后,一双眼睛仔细的打量着所过之处的风景,后宫很大。一条条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两旁,全都栽满了绿茵红花,所过之处,极少能看到人?

    偶尔见到三五成群的小宫女们。她们无不是诧异的盯着陈,那双目泛起的绿光,简直就是狼遇上羊羔一般?

    陈本就生的俊俏,唇红齿白,身材高挑。配上那一身得体的官服,所过之处,场面简直犹如妓院的头牌?

    陈也时不时的朝那些小宫女们眨眼,引起那些小家伙们窃窃私语,唧唧咋咋,宛如初春的黄鹂一般?

    走了没有多久,终于来到了内宫诸监的地方,小太监轻车熟路的带陈找到了尚善监,其实毋需小太监的指路,陈也能看出其位置所在。

    天偏黑。点点乌云密布在上空,只是雨像是躲进了云层内,害羞的良久不落下来。

    不远处的天空中飘起了一缕青烟,当真有一种“天青色等烟雨”的感觉。

    所以陈一眼便能断定尚善监所在?

    尚善监内很繁忙,也恰是要赶到饭点,太监们焦急的穿梭,无一人注意到监内来了一位“异客”。

    当然这位自然指的是陈,单从穿着上便能看出其所不同,自进来没走两步,陈便见到太监陈宽。这家伙坐在案几上,大腿翘着二腿,身后还有两名小太监为其捶背按肩。

    他手里抱着一壶茶,半饷之后打开壶盖。微微的吹上一口仙气,双目微闭,悠悠的喝上一口,模样说不出的惬意。

    小太监见了陈宽后,立马换上一副笑容,便准备上去招呼。却被陈制止了,陈道:“随我去找一下刘瑾。”

    小太监不情愿的哦了一声,一切的一切都被陈不动神色的看在眼中,看来内府中的竞争也不小啊,风水轮流转,现在的陈宽想必俨然已经成了太监之王了吧?

    尚善监的厨房很大,分多许,小太监也不晓得刘瑾在哪里做工,便路上找了一太监问了问。

    那太监见了陈犹如见了鬼一般,“你……你是男人??

    “废话,本官像女人?”陈气不打一处来?

    “对……对不起。”小太监显然是良久没有见过男人了,这一激动,话都说不利索了,陈身旁那小太监明显有见识多了,气势威严的道:“刘瑾在哪里??

    对于尚善监里面的太监地位,想必毋需多说,大家也能理解一二,总而言之,就一个字“低!”

    所以陈身旁小太监也根本未将这些人看在眼里,态度自然和遇到陈宽时候来了一百八十个转弯,适才还一副孙子样,现在已经变成了大爷?

    那小太监听闻要去找刘瑾,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屑道:“那老狗?柴房劈柴。”

    说罢,便带着陈和陈身旁的小太监朝柴房庭院走去。

    这是一处四方四正白墙黑瓦顶的四合院,院内杂草丛生,两个小太监坐在石凳子上,悠然的喝着茶,距离他们不远处,以为蓬头垢面的太监真卖力的劈着柴。

    那两小太监时不时还呵斥他两句。

    就在陈刚迈入院内的时候,那两小太监朝老太监背后走了过去,一脚踹在那老太监的肩上,将他踹个四仰八叉,怒道:“死老狗,谁让你偷懒的?还以为你是内宫刘大太监??

    “住手!”远处陈见状,突然怒斥“信不信本官扒了你们的皮??

    两太监见来了一个不大的官,也没放在心上,笑道:“你是何人?这般的猖獗?”

    按理说两位小太监根本就不敢和外臣这般的无礼,可这两太监来的不多久,不太懂规矩,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们是司礼监陈宽的人!

    被踹翻在地的老太监这才转过了脸,虽然蓬头垢面,可眼中那股倔强从来未尝消失,不但如此,陈竟从他眼中看出和以往不一样的地方,毒辣!这眼神十分的可怕?

    此人不是刘瑾还有谁?

    “翰林院侍读,陛下亲点翰林,弘治十八年两榜进士,举第一名状元,陈陈廷玉!”陈怒道:“尔等在做什么?”

    果然这一系列头衔将两小太监吓住了,态度立马来个一百八的转弯,点头哈腰的道:“陈大人,这老狗做事不认真,我等正在教育呢。”

    “哼。”陈眸子内泛出一抹冷漠,道:“刘大人是本官的朋友,若是尔等日后还敢这般,休怪本官无情。?

    两太监连忙点头道:“是是。”只是心理却嘀咕道,日后你还能进了内宫在说吧!

    陈将几位太监支开了,对适才身旁那太监道:“去和陈宽说,今日陛下的汤毋需了。?

    那小太监高兴的离开了,正愁找不到机会巴结陈宽呢。

    院子内只剩下陈和刘瑾,这时候刘瑾才整了整蓬乱的头发苦涩的道:“让陈大人见笑了。?

    “怎么弄成这样?”陈不解的问道?

    “陈宽。”刘瑾笑了笑,眼神中稍纵即逝的露出了一抹杀机,道:“内宫的竞争一点不必尔外廷的小,人心叵测,他日莫要等我刘瑾得势!”

    陈面色一窒,竟然有一种害怕的感觉,刘瑾适才那表情,真的很恐怖?

    “得道者多助,刘大人何须这般的极端?”陈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想必这个道理刘大人也是懂的,这只是暂时的,本官相信用不了多久刘大人便又能得势。?

    刘瑾看了一眼陈,然后深深的拜了拜,道:“多谢陈大人。?

    陈哪里敢当这一拜?急忙避开道:“本官什么也没做,刘大人谢什么??

    “够了,能在这个时候还挺身而出,且没有落井下石,陈大人这份恩情我刘瑾记住了,来日定加以报答。”刘瑾道:“虽千万难,吾往矣!”

    “其实这是皇……”陈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刘瑾制止了,他指了指陈身后两个赶来的小太监,以及中间陈宽,压低了声音道:“老臣已经知晓了,谢过陈大人,能落得今日的地步,多亏了司礼监陈宽几个老杂碎的福,以后有机会,会好好报答的。”

    陈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扭头告辞,见了陈宽便笑嘻嘻的招呼道:“陈大人。?

    陈宽连忙装作受宠若惊的道:“陈状元这……折煞老奴了。”

    说罢瞥了一眼刘瑾道:“这地方乌烟瘴气的,陈状元快随我一同出宫复命吧,省的什么狗东西弄脏了您的身子。”

    陈朝后面的刘瑾看了看,却只看到刘瑾在劈柴的背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们谈话一般,陈点了点头道:“走吧。”

    虽然不知道这一段时间刘瑾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无论是什么,对于刘瑾还说肯定不是好事,陈明显感觉到刘瑾心理的转变,若真?*******,想必第一个要做的便是疯狂的报复!

    看着哼着小调的陈宽,陈微微的摇了摇头,看吧,用不了多久,大明将有一场动乱?

    陈没有能力去阻止,越是生活在这个体制内,陈就感觉到自己的力量究竟有多么的渺小。

    魏文礼已经被从锦衣卫调离,现已在浙江备倭都指挥使司走马上任,这是陈在东南的第一位心腹,像是幼苗一般,陈要仔细的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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