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怡来到楼下,见到已经等候一宿的司徒玦。

    对方看见她,本能往前迎了两步,心里担忧是必然的,但见她神色疲倦,神情忧郁,很担心会是不好的结果,一时间并未开口询问。

    何安怡努力想要笑一笑,化去对方的担心,却没能成功,犹豫良久之后,终于还是上前一步,抱着他,投入了他的怀中。

    下楼之前,何安怡一直在做心理斗争,事关司徒玦的父母,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而且究其始末,终究是何母理亏,她不害怕对方父母的阻挠,只害怕司徒玦会因此为难。

    不过,因为有了之前那次的前车之鉴,何安怡早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弃司徒玦于不顾,哪怕结果不如人意,两人一起承担,总好过一个人独自承受。

    而且,她知道,他一定不会因为这些困难便放弃她,她便不能放弃他了。她对他的信心,多过自己。

    司徒玦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悬着一夜的心,这会才终于放下。他长长吁了一口气,低头嗅了嗅何安怡的头发,吻了吻她的额头,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他知道何母在她心里的分量,因此,何母的首肯,在某种意义上,甚至胜过了何安怡答应他的求婚。

    他不害怕任何困难,只害怕何安怡像之前那次一样,没有任何原因的退缩。

    何安怡将头脸深深埋在司徒玦的怀里,沉溺于对方安宁平和的气息之中,一直波动不安的心,慢慢间趋于平复,良久之后,她才终于抬起头来,语气有些埋怨:“你的病才刚好,怎么能在这里吹一夜的风,又复发了怎么办?”

    “我没事。”司徒玦笑着摇头道,抬手理了理她耳边的乱发,呢喃着解释:“我担心你。”

    何安怡忍不住扬了扬有些苦涩的嘴角,“我知道。”他知道她在向何母摊牌,恨不能与她一起承受,断然不会先行离开的。

    何安怡想到点什么,拨开袖子想看看时间,却只见到光秃秃的手腕,无奈道:“几点了,你快点去上班吧,别迟到了!”

    司徒玦嗤笑一声,再次将她抱在怀里,“你怎么糊涂了,今天周末,不用上班。”

    何安怡一脸茫然,勉强笑着。

    司徒玦看着她,指尖抚过她微微浮肿的眼圈,禁不住的心疼:“眼圈都是乌的,我送你上去,好好睡一觉!”

    “不了,”何安怡拦住他,接着又道:“我现在不困,去你家吧,想去吃你家阿姨做的早点。”

    司徒玦不疑有他,“那我陪你上去,跟阿姨打个招呼!”

    “不用了,她不知道你来了这里,而且你熬了一夜,这会看上去一塌糊涂,还是下回再去吧!”何安怡笑着道,转身上了一旁的车子。

    司徒玦看着她的背影,却是不由得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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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车之后,司徒玦将后座的毛毯拿到前排,帮着何安怡披上:“困的话就先睡一觉,到了叫你。”

    何安怡点头应允,却并无睡意,只是披着毛毯呆呆望着窗外,一路无话。

    何安怡一直在纠结,她不知道应不应该将父辈的事情告诉对方,她知道他们之间不应该再有隐瞒,但那毕竟是他父母的故事,其中的对错纠葛更非三言两语可以道明,何安怡不希望由她来告诉对方其中的过往。

    司徒玦途中已经电话交待过早餐的事情,到了老宅之后,早餐很快摆好,两人简单用过早餐,一起来到二楼司徒玦的书房。

    何安怡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拿在手里,一边招呼司徒玦:“你一夜没睡,早点去洗洗睡吧,我在这看会书,你醒了再来找我。”

    司徒玦点头,“你若困的话,也可以睡一觉。”一边又解释:“那边的客房,是刚刚收拾的。”

    何安怡笑笑,“我不困,你去睡吧!”

    司徒玦洗了澡换了睡衣,临睡前,又去书房看了一眼何安怡,却见她半靠在沙发上,已然睡着了。

    司徒玦叹口气,关了一旁的台灯,抽出她手里看了没几页的哲学书,小心将她抱起。出了书房之后,他本能往客房的方向走去,刚走几步之后又犹豫了,终于还是转而去了自己的卧房。

    他将何安怡放在自己的床上,帮她把鞋子脱去,被子盖好。

    她是真的困了,这一路的动作,她竟只是偶尔不舒服时才会嘤咛几声,下意识抓住他的胳膊,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却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司徒玦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再次叹了口气,沉默半晌之后,转身进了一旁的衣帽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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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母呆呆的坐在自家客厅,十多年来头一次,忘了上班的时间,直到药店的小姐妹打电话来询问,她才终于想起了这事。

    何母刚挂了小姐妹的电话,便听门铃响了,她忙不迭的冲上去开门,膝盖撞上沙发角都未曾发觉,冲到一半时,她才反应过来:何安怡有家里的钥匙,是不需要按门铃的。

    她上前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司徒玦。

    司徒玦躬身招呼:“阿姨!”

    何母愣了愣,木然的招呼:“你来了!”下意识又看了一眼对方身后楼梯的方向,“安怡呢?”

    司徒玦略微迟疑:“她太困了,在我那边休息。”

    “哦。”何母应了一声,招呼司徒玦坐下,转身去厨房烧水泡茶。

    何母知道,何安怡怕是一时半会难以原谅她,正如她知道何父在对方心中的分量。

    司徒玦见何母神色疲倦、精神恍惚,还要忙着这些事情,忙上前阻止:“不用麻烦了,阿姨,我不渴。”

    何母还是将水烧起了,接着又招呼司徒玦回到客厅坐下。

    司徒玦这下可以肯定,何家母女之间必定是闹了不愉快,所以何安怡才会逃避去了他那边,只因不忍他担心,才没有告诉他真相,还一直强颜欢笑。

    司徒玦在何母开口之前,先行请罪,“阿姨,您别生安怡的气,您是她最看中的人,不该因为一时的意气,影响了你们之间的关系。我知道,您对我的身份有顾忌,之前,我不想安怡为难,才不得不忍痛退出,这段时间,我们试过分开,但事情证明,我们都离不开彼此,所以,我只能再次恳求您,请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们是真心相爱,我会证明,我可以给她幸福。”

    何母越听越心酸,无奈道:“我现在并不反对你们在一起,安怡没跟你说吗?”

    司徒玦茫然的摇头:“她看上去……我以为您还是反对……”

    何母这下知道了,何安怡并未将事情的始末告知司徒玦,她一定是不忍心开口。两个这么好的孩子,实在不该把这样的难题丢给他们。

    何母忍不住苦笑,这样也好,这个恶人,还是让她来当好了。

    开水已经烧好了,何母去厨房给司徒玦泡了茶,同时下定了决心,将真相和盘托出。

    她说:“她之所以难过,不是因为我的反对你们,而是别的原因。”接着,将之前给何安怡说过的故事,又向司徒玦说了一遍。

    何母说:“我一直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也不是要恶意要反对你们在一起,只是我与你的父母,我们之间纠葛真的太多了,你们在一起,需要背负太多额外的东西,我不想你们太辛苦,所以才会希望你们,能够早点了断。”

    司徒玦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背后的原因竟会如此曲折,事关他的父母,他的震惊可想而知,在他印象里,父母的婚姻虽然不算多么甜蜜恩爱,但这么多年,却也一直相敬如宾,不曾有半点龌龊,谁曾想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故事。他很难不为自己的母亲感到难过。

    难怪何安怡看上去是那么的纠结,她不敢告诉他真相,是害怕再把难题丢给他。

    短暂的沉默之后,司徒玦已然做好了决定,他说:“我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遇到任何困难,都不会放弃。我相信,安怡跟我是一样的想法。”

    “好,这样很好。”何母欣慰的笑了,“千错万错都在我,既然你们已经下定了决心,剩下的工作,都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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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玦是在与何母谈话的中途,接到老宅打来的电话的,他害怕事关何安怡,当即便接了,待听到那边的内容之后,他的脸色不经意的变了变。

    司徒玦挂了电话,匆忙与何母告了别,火急火燎赶回老宅,下车时,甚至没来得及熄火,便直往屋内奔去,进门之后,一眼便看见了正厅里正襟危坐的司徒老夫妇,以及旁边略显惊慌失措的何安怡。

    司徒夫人一边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家儿子,一边嗔怒着训斥:“gay,你怎么能丢下何小姐一个人,自己出去了?太没规矩了!”

    何安怡放下手里的茶杯,僵硬的挺着腰板,尴尬的陪着笑脸。

    司徒玦略微定了定神,缓步走上前去,“是,是我的错,临时有点事,必须出去一趟。”他上前与母亲行过贴面礼,又看了一眼何安怡,在靠近她一侧的沙发坐下,接着又问父母:“你们怎么提前回来了?”

    司徒夫人下意识观察着司徒玦的气色,不像是正在病着,但也不是什么好气色,真有点大病初愈的样子,不禁一脸埋怨:“我跟你爸听说你病了,当然得回来,你这个孩子,生病了怎么不说呢,难道连这种事情,还要瞒着我们?”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出声的司徒董事长亦开口了,语气颇为关怀:“怎么回事,好些了没有?”

    司徒玦看向父亲,不动声色的回复:“只是普通感冒,早就已经好了,连累你们担心了。”

    司徒玦董事长点头:“没事就好!”

    司徒夫人话锋一转,将目光看向一旁的何安怡,倾身拍了拍她的手,亲切的问候:“何小姐是第一次到我们家里来吧,我常听gay提起你,今天终于有幸见到了,我的心里真是高兴。”一边说着,一边向一旁的司徒玦使了一个眼色,大意是:儿子,不用那么紧张,我早都说过,不管什么样的女孩,只要你喜欢,妈妈一定支持你!

    何安怡心里藏着事,只能勉强应付了一句:“我也很高兴见到您和董事长!”

    “董事长?”司徒夫人捂嘴笑了,“你是公司的员工?”这也难怪,自家儿子是个工作狂,也没别的地方可以认识女孩子。

    何安怡笨拙的点头,“我是信息管理部的,还没毕业就在公司实习,已经一年多了。”语气生涩得像是面试时的自我介绍。

    司徒夫人闻言挑眉,笑着感叹:“学工科的女孩子?倒是很特别,gay眼光很不错。”正要追问她跟司徒玦是怎么认识的,却碰上厨房的保姆前来通知,午饭已经准备妥当。

    “好的,知道了。”司徒夫人应道,继而转向何安怡,语气越发亲热:“早就饿了吧?我们先吃饭,边吃边聊。”一面招呼司徒玦:“你们先去餐厅,我跟你爸上楼换个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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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夫人进了卧房,用内线电话唤了楼下的保姆上楼。

    “何小姐昨天在这里过夜的?”司徒夫人问。

    “不是,今天早上才来的。”

    司徒夫人点头,睡觉时还穿着外衣,看着也不像是这里过夜的,接着又问:“我们不在时,她常来这里?”

    保姆如实答:“不是,今天才第二次,前天少爷生病,她来照顾过一次。”

    司徒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摆手让对方退下,转身去了衣帽间换衣,对丈夫道:“这个女孩子我很喜欢。”

    司徒煜清随口答:“夫人喜欢便好!”

    司徒夫人一脸欣慰,自家儿子在感情方面一向木讷,她虽表现得开明,却也难免费心,她不追求门当户对,却也不希望他找个心眼太多的女孩子,更怕他沾上那些爱出风头的女明星、拜金女。

    这女孩子性格温婉、长相甜美,虽有些小家子气,却也难得质朴可爱,还算是及格,更重要的是,他儿子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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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夫妇走后,何安怡看向一旁的司徒玦,一脸的忐忑尴尬。

    “对不起!”司徒玦忙道歉。如果早知父母会提前回来,他怎么也不能丢下何安怡一个人在这里应对,更别提,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越发清楚明白何安怡面对两位老人时,心里的忐忑与波动。

    何安怡摇摇头,微微叹着气。她这次的惊吓着实不小,试想她一觉醒来,没有见到司徒玦,而是见到一个打扮雍容华贵的陌生妇人,那种错愕无助的心情,在得知她是司徒玦的母亲之后,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对方是真的很有修养,见到一个陌生女孩躺在自家儿子的床上,也只是礼貌的道歉退出,并帮她将房门掩好,一点不曾给她难堪。

    餐桌上,司徒夫人主动与何安怡说着家常,并且巧妙的避及一些关于私人的话题,不让何安怡觉得尴尬。

    何安怡依旧称呼她为董事长夫人,称呼司徒煜清为董事长,言语更是小心谨慎。

    “别这么见外,叫伯父伯母就可以了。”司徒夫人笑着道,继而看向一旁的司徒玦,“对了,还不知道何小姐的全名呢,怎么你也不介绍一下?”

    司徒玦愣了下,看了一眼身旁的何安怡:“要不,你也像叫我一样,叫她的英文名ella吧?”

    “ella?”司徒夫人笑了下,“这名字很好,一听便是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子。”

    何安怡则是暗暗松了口气,她不知道司徒夫人听了她的名字,会不会将她记起,她这会实在没有精力,再去面对她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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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玦知道何安怡装着心事,这会不是将她介绍给父母认识的最好机会,饭后,他另外找了借口,将何安怡送回了家。

    何安怡仍有些心有余悸,她还在生何母的气,原本不想回家面对她,可是这会,似乎又没有其他更好的安排。

    回程的路上,何安怡依旧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司徒玦,干脆闭嘴不说话,想是神经紧张过了头,反而是睡着了。

    到了目的地之后,司徒玦没舍得叫醒何安怡,而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一边伸手抚摸着她鬓角柔软的绒发,心中涌起无限的怜惜:他的感觉是对的,他的姑娘,他真的很早之前就认识她了。

    纵使前路再多的困难,也不及这个真相给他的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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