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柳子承走过去,翻开木盒,瞬间呆滞。

    这礼物很美?

    赵惇这话怎么这么不正常?

    一双断手会很美?

    完了,赵惇受到巨大的打击,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看着乱成一团的恭王府,柳子承失神落魄的离开,心中是无比的失落,还有郁闷……就这样被李凤梧打败,而自己根本没和他对手过。

    没有交手就被打败了?

    这是让人最无法接受的失败。

    心里空落至极。

    李凤梧究竟是靠什么逆转了局势?

    柳子承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件事:能在这种情况下端了恭王赵惇立储希望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庄文太子之薨。

    想到这柳子承猛然心惊,李凤梧竟然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这怎么可能?

    柳子承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

    就在柳子承离开赵惇府上不久,大内来的宣旨太监到了,是内侍左都知谢盛堂亲自前来。

    听到旨意的李凤娘彻底懵逼。

    ……

    ……

    乾道六年仲春,临安忽然下了一场大雪。

    人心的大雪。

    或者说,是出现了一场震惊整个大宋朝野的地震。

    在确定立储的当日,却并没有确定储君。

    反而之后,官家连下了几道旨意。

    第一道旨意,恭王赵惇,无尊失德,行不据位,贬为恭安郡王,除去开府仪同三司一职,坐镇荆湖南路常德府,出任潭州知州,非旨意宣召不得入京。

    第二道旨意,太中大夫、秘书监、开国子李凤梧,贬去一切官职待制。

    第三道旨意,庆郡王赵恺,加封开府仪同三司。

    第四道旨意,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尚书右仆射张杓,贬去右相之职,除东府左散骑常侍。

    第五道旨意,参知政事周必大,除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尚书右仆射。

    五道旨意连下,整个朝野都轰动了。

    恭王赵惇,在即将登上储君入主东宫的时候,忽然被贬,从王降到了郡王不说,还去掉了开府仪同三司一职,更是被贬到地方担任了一州知州。

    而且还没有旨意不能进京!

    完全没了立储的希望。

    这俨然是从天堂坠落到地狱。

    他的无尊失德,他的行不据位究竟有多严重?

    竟然能一下子被打落到万丈深渊!

    李凤梧又犯了什么事,官家的旨意中,根本没有说及他被贬的原因,就这么一下子去掉了所有职位待制,只剩下个阶官和开国子的爵位。

    作为一个臣子,作为一个士大夫,作为一个天子宠臣,究竟要犯多大的事才会被官家如此重罚?

    右相张杓也是,同样是没有理由的被罢相。

    然后给安置了个左散骑常侍,这个职官和魏杞的太尉一般,基本上都是等同于闲置不用。

    根本没有任何实权。

    一个天子近臣,一个大宋右相,忽然间都被重罚。

    这两人今日在垂拱殿里,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能让一代明君,一手打造出盛世的当今官家,连处罚理由都没一个,就如此大肆的贬官……除了文字狱,除了谋反,似乎再也找不出理由。

    但是精明如李凤梧、如张杓。

    一个大宋雏凤,一个天骄之子,会做出被人拿捏的文字狱事情来?

    断然不可能。

    至于谋反,更是毫无道理可言。

    这两人都是文臣。

    又不掌兵。

    如何谋反?

    那么,究竟是怎么贬官的?

    除了李凤梧、张杓、赵惇、赵昚和赵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朝野震惊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恭王赵惇被去了开府仪同三司一职,这边庆郡王赵恺虽然没有被加封为王,却转手就除开府仪同三司,这里面的门道意味深长啊。

    其实也用不着意味深长。

    赵惇被降为郡王,又去了开府仪同三司一职,更是被贬到地方担任一州知州,非旨意不得进京,这储君的人选,便只能是赵恺了。

    除了几个当事人,没人知道真相。

    然而当事人不会说。

    于是,乾道六年的这几封影响大宋未来的旨意,成了历史上最为悬念的封赏和谪贬。

    无数史学家想去探究其中的隐情都查找不到任何线索。

    而赵惇,也成了历史上最莫名其妙丢掉皇位的人——任何史书,任何野史,都找不到一点关于此次事件的资料。

    反正他就是这么丢掉了储君之位。

    不提大内,垂拱殿里的赵昚,等来了上皇和吴太后,君臣父子二人,在垂拱殿里发生的争执,也不说汤思退听到旨意后在相公府邸失神落魄了半日。

    青云街的魏府之中,魏杞知道消息后,来到东篱院,笑呵呵的对女儿魏蔚说道:“小蔚啊,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啊,你那未来相公被贬官了,起用遥遥无期。”

    魏蔚只是羞涩的笑,说了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魏杞哈哈大笑,很是快意。

    同样是青云街的张府,张杓面无表情的接过旨意后,并没有过多的神色,反而面有哀戚——刚刚接到长兄张拭的家书,父亲张浚病重……

    父亲恐怕要看不到恢复江山的那一日了。

    而自己,怕也是要丁忧三年。

    发生了这种事,自己回去丁忧,官家绝然不会夺情。

    张杓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惦记父亲,回到书房,开始写折子,准备请假回四川老家。

    忠孝难两全,但终究是要见父亲最后一面。

    枢相公蒋芾,听闻诸多旨意消息后,站在院子里的树下,望着西北方向,朗声大笑,“魏公,汝之望成矣,大宋雏凤已鸣,天骄之子终成,我大宋江山将迎来千秋盛世,您看见了吗?”

    蒋芾笑得很是快意,旋即出门。

    陈俊卿,你小子可在,我要找你,大醉三日不归!

    梧桐公社,李凤梧接了旨意后,也有些悲戚。

    不是悲戚自己被贬官,而是回到梧桐公社后杜仲卿给了自己一封从四川绵竹送来的信,一封叔公张浚亲手所书,行字徒有形迹而无神韵的信。

    看字迹,叔公张浚执笔的手已然难以发力。

    这意味着叔公张浚即将油尽灯枯。

    这位大宋枢相公,这位仕途轨迹却是一生戎马的文臣,终于要走到生命的尽头,然而他却再也看不见官家打造出盛世之后的北伐了。

    又想起了叔公那一句词:

    卸下铜甲,尽一世苍茫,跨马枪挑落日轻纱。

    讨来白衣,谱一曲沧海,落笔轻书万骑奔流。

    为臣者,当如张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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