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荒野,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上,一名长髯老者,不紧不慢的走着,这条小路,不是中原通往荆楚的必经之路,但却是最近的路。老者的模样看上去已有六七十岁,走路之时,还时不时的咳嗽几声。此人其实非是旁人,正是楚墨御法姬云,只因他一路追查魏无恤的下落以及封灵箭的真相,为了避免再被人追杀,这才改换容貌,灭迹潜踪,准备悄悄的回到荆楚调查。

    姬云走了许久,来到到了江边的一处渔村,这个渔村大概有几十户人家,多半都是倚江打渔为生,或摆渡为生,姬云到此,只为寻一摆渡之人,其实以他的本事,天堑横渡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他不想因此暴露行踪,正寻觅之时,看见一户渔家的门外挂着一个白色的旗幌,上面写着八个字,“长尾刀鱼、代售狐皮。”看到这个,姬云心中一动,他明白,这户渔家是隐狐的秘密暗哨。

    隐狐的暗哨有三个作用,一是负责收集情报,二是给路过的隐狐众以保护,掩护。三是负责发布隐狐首领的命令,而眼前的这八个字,属于最为紧急的时候,才会使用的暗号。

    “莫非付流尘有什么新的动作不成?”姬云如此想着,走到那户渔家门前,两快一慢的敲了三次门,不多时,只听房里有人回答道:“刀鱼卖光了,去别家看看吧。”

    姬云以低沉老迈的声音道:“我是来买大黄鱼的。”

    “大黄鱼可是要顺江出海的,最近风太大,过些日子吧。”

    “那就给我看看狐皮吧。”

    “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白的,黑的,不白不黑的。”

    姬云对完最后一句暗号,只见门缓缓打开,里面探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头来,他左右看看,见四下没有旁人,这才一把将姬云拉进屋中。

    “什么事情。这么急?”姬云坐定后问道。

    只听那中年男子道:“叛徒卿齐复出,顾潇叛离隐狐,彩流流主紫纤被杀,首领现在召集没有任务在身的人回总坛。”

    “原来是这样……”姬云面不更色。但心里却是一种很特殊的味道,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怎样。“卿齐,你果然没有死么。十三年了……”

    “还是先找到无恤要紧。”姬云打定主意后,对那中年男子道:“给我准备一条船。我要过江。”

    “过江?总坛在江北。”中年男子面露诧异。

    姬云道:“首领交代的一些任务我还没有完成,飞纵过江目标太过明显。”

    “好吧,半个时辰后,在江边等我。”听那名中年男子说完这话,姬云即刻起身告辞。前往江边。

    半个时辰后,江上出现一叶小舟,飘飘荡荡的靠岸,无语无言,姬云跳上小舟,戴着黑笠的船夫撑船而行。一路无话,直到江心,忽然,姬云感觉船体微微的颤动了一下,立刻醒觉,也就在这时,之间那名撑船的船夫跳入水中,而周围无数的翎丝从水中射出,目标皆指向姬云。

    “果然!”姬云用脚一点船体,飞纵而起。就在飞起的同时。这一叶小舟,瞬间就被纵横交错的翎丝击的粉碎。半空中的姬云阴嚎出鞘,拨打乱射而来的翎丝。未等他飘落,只见江上水花翻动。十余名预先潜伏在江中的杀手一一飞出,正是隐狐杀人名式---掠水戮鸿。姬云晓得其中的厉害,他清楚这些人都是水性极佳的杀手,无论水上水下,都是超一流的好手,自己若一味的在江上与之纠缠。是十分不利的,故而他边战边退,向南岸退去。

    姬云到现在还很纳闷,究竟自己是哪里露了马脚,让隐狐的人识破。其实他并不清楚,隐狐的联络方式和暗号已经换过好多次了。早已不是十三年前的那个了。加上最近流主顾潇叛离,投靠了卿齐,卿齐使用顾潇带来隐狐暗号,已经摧毁了隐狐许多的秘密暗哨,隐狐也因此吃了大亏。而姬云所去的暗哨,正是隐狐用来诱捕卿齐部属,作为报复之用的。

    姬云与隐狐的杀手们之间的激斗,却早已经被南岸的一名垂钓之人尽收眼底,只见他戴着宽大的斗笠,遮盖着面容。身边放着各色钓鱼应用之物,握着鱼竿,似是欣赏一场好戏一般,看着眼前的变化。

    未至岸边,姬云已有几分的落于下风,只因他不擅水面作战,而且带着厚厚的伪装,对于他以轻灵见长的武功来说,实在是累赘无比。当下姬云已顾不了许多,一声低吼,催动元功,震散了自己所有的伪装,随后剑式立时一变,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剑锋所至,不留余地,也就是顷刻之间,十余名杀手,已倒在了他的剑下。

    看着姬云露出真面目,以奇快的剑招,瞬间就扭转战局,南岸的垂钓之人观赏者姬云的剑招,一边看,一边微微点头,自言自语道:“这个后生的悟性倒是非同一般。”

    隐狐的杀手众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一褪去伪装,竟然是一个俊美的年轻武者,而且武功好像瞬间就厉害了好几倍,皆是大骇,一声唿哨,众多隐狐杀手,纷纷潜入水中,少时,竟是风平浪静,江面又一次恢复了平静。而姬云清楚他们畏惧自己的实力,已经选择了分散撤退,当下,他也不愿去追击,斩尽杀绝。

    “你是谁!”姬云到了岸边后,阴嚎剑锋向那名垂钓之人一指。姬云虽然很多年不做杀手,但警觉度却依然存在,刚刚他与众多隐狐杀手激斗之时,就已经注意到江边的这名垂钓之人。他知道这名垂钓之人绝不简单,若是一般的人,见到有人杀人,肯定二话不说吓的逃跑了,而这个人确实那样的镇定自若,而现在他的剑锋指向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依然是那样的镇定,更加确定了姬云的判断。

    “后生仔,收起你的杀气,我不是你的敌人。”那个垂钓之人微微抬起头来。姬云打量过去,只见那人的模样似有五六十岁,须发黑白混杂,精神矍铄。双目如电,姬云一看就知道这个老人非是凡夫俗子。

    “我要是猜的没错,你应该叫姬云吧,楚墨的御法。”那名老者说这些话之时,依然在钓鱼。完全无视姬云的剑锋。姬云见他如此,阴嚎横扫,正是墨门一式剑招,目的只在试探的老者的深浅,阴嚎还未曾碰到老者,只听“铛”的一声,姬云顿觉手臂一震,情知是那名老者以强大的指力,弹在自己的剑锋上。

    “出手留有余地,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老者捻须一笑。

    “哼!”知道自己不是老者的对手。见他也没什么敌意,姬云当下不愿意耽搁,收起阴嚎,转身便走。

    只听老者在背后悠悠的说道:“如果你回楚墨总坛只是为了寻找魏无恤的下落,还是算了吧,那里现在是个是非之地,不适合你。”

    “那我该去那里?”听到魏无恤的名字,姬云止住了脚步。

    老者朗声大笑,道:“坐下来,陪我钓鱼。”

    “胡说八道!”姬云感觉受到了戏弄。手按剑柄,疾步而走。

    “不用钓,就上钩的鱼,这就是墨侠的写照么?”知道姬云不肯听自己的话。老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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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尘寰等四人,雇佣了两辆马车,经过十余日的跋涉,这一日清晨,终于到了郢山的脚下。也就是天外儒门的地界。蓦然,忽然马车停住了。

    “车夫,怎么停了?”清灵问道,此时和她同车的清韵,还在熟睡。还未等车夫答话,只听车外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敢问这可是叶尘寰叶公子的车驾?”

    “嗯?”清灵听到这话觉得奇怪,跳下马车查看,发现尘寰与苍云也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了。只见在两辆马车前面,有五六个人拦路。

    尘寰远远的问道:“敢问你们是?”所谓走夜路多了,难免会遇见鬼,经过苍云之前的点拨,尘寰现在也有一点后怕,心道莫非这是江湖中的黑道来找茬么,但转念一想不太像,若是来找茬的,不会如此的客气。仔细打量那五六个人,只见他们都是一般服饰,个个虎背熊腰,壮硕无比,衣袂之下,悬挂长刀。当真是威风凛凛。

    见尘寰出来答话,拦路的人互相商量了一下,尘寰隐约听到诸如“应该就是他了”,“和参军说的差不多。”等等的话。

    拦路的五六个人里,走出一个看似是个小头目的人,对尘寰躬身一礼。道:“果然是叶公子,我等乃是紫宸王朝北域大军飞豹营的校尉。在此久候多时了。”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与尘寰。

    “嗯?”尘寰微微低头,看着那封信,只见上面熟悉的字体写着五个字---“叶师兄亲启”。

    “是妙枫让你们来的么?”尘寰一边接过那封信,一边问道。

    那个小头目应道:“正是,我等正是奉了参军大人之命到此。”尘寰慢慢拆开那封信,发现里面有两张信笺,一张是妙枫所写,另外一封是紫宸易所写,但署名却是天落。妙枫写的内容,无外乎就是寒暄,还有就是自己如何受到紫宸易的重用云云,而紫宸易所写的信的内容,除了叙旧,还有就是求贤之意。尘寰看完两封信后淡淡一笑,将信递给苍云,而后对来人道:“信我已经收下了,妙枫还有什么话捎给我么?”来人微微摇头表示没有。尘寰问及妙枫的近况时,几个人才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如今的妙枫虽然还是参军,但却今非昔比,因为屡献奇计,数破北夷人,斩敌无数,而立下大功,深得紫宸易的新任,已成为他的首席幕僚,有总督北域军马之权,可谓意气风发,得志非常。

    几个校尉讲述着妙枫的种种奇计,俨然在他们的心中,妙枫已是近乎神一般的存在了。听他们说的差不多了,尘寰一笑,道:“各位远道而来,实是辛苦……”他想要打赏来人,可在自己的腰间摸了一把,方才发现自己身上根本没有钱,回身看向清灵,清灵眼睛一瞪,道:“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想到我!”话虽然这样说,但清灵还是在袖中拿出几锭元宝,塞给那几个校尉。可那几个校尉却是推托,只道甘心为参军跑腿,这是他们的光荣云云,而且参军也给了足够的盘缠。听到这些话,尘寰一笑,道:“这个钱各位是拿得的,因为我也有几句话转达给你们的参军。”

    “叶公子不回信么?”那几个校尉问道。

    “不了,只是几句话而已,你们回去以后,见到妙枫,就对他说,尘寰一切安好,不劳他惦记,他有他的凌云之志,我有我的山野雅趣,他不会改变,我也不会。”

    “谨记了,只有这些么?”

    “嗯……”尘寰想了想,继续道:“还有就是让妙枫替我转达给天落的话。”

    “天落,天落是谁?”校尉嘀咕着,心中纳闷。但还是竖着耳朵听尘寰把话讲完。

    只听尘寰继续道:“我要说给天落的话是,昔日的情谊,点滴都在尘寰心中。若他肯来天外儒门的话,尘寰愿在知秋居内,亲自煮茶相应。”

    带着尘寰的话,几个校尉离去了,刚刚离开,看着低头沉思的尘寰,清灵怒道:“这算什么,根本就是在和你炫耀嘛!”

    尘寰抬起头道:“衣锦荣归,这是人之常情,理所当然的。妙枫和我亲如兄弟,他有所作为,我自然替他高兴,只是……”尘寰面露一丝忧虑,他心说如今的局势波云诡谲,似乎隐藏着什么绝大的阴谋,若是妙枫受到了一些挫折,或者吃了一些大亏,或许他还会心安一些,而如今妙枫在北域太过于顺利了,这样是不正常的,一切的迹象只能说明,这个阴谋可能大的超过自己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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