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却仍然不走,只恭敬地侯在那里,再次郑重地拱手说道:“还望圣上成全。”

    他忽然合上了书,冷冷地问道:“朕的皇弟在驾崩之前,朕曾说过,绝不会再立一个德行有失的赵氏为皇后。如今,大将军你却前来恳求,这不是让朕在去了的皇弟面前难堪吗?”

    “但主子娘娘毕竟还是臣的家妹,臣这么做,多少也带有一丝私情。但请求圣上看在妹子在多年服侍圣上的份上,饶了臣的家妹这一回吧。”

    “就因为这一点?”他好奇地问道,“她可不是你们赵家之人。她同你们赵家,是毫无血缘之说的。你又何须这般为她着想?”

    “既然一日生为我赵家之人,那么这一世,便永远是从赵家门中走出的女子。臣知道主子娘娘做了太多的错事,但想想在这个深宫之中,有谁没有做错过一件事呢?难道,就因为那么一次,圣上便不愿再给人机会了么?”

    “你当朕不想给吗?”几番过后,他还是稍微有些怒了,连语气,也变得前所未有,“朕已经给我她许多机会了,是她自己不肯珍惜而已。朕落魄的时候,她就只知道数落朕,一日都没有做好一个贤妻的身份,又如何能服朕的心呢?朕有时候,真的很羡慕皇弟,在他最落魄、最无奈的时候,还能有一个妻子,在他身边陪伴着他,鼓舞着他,甚至为了他,胆敢同朕对着干,最后差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说实话,虽说这里是深宫,权利永远比情分更为重要,但是朕还是很佩服她。敢问,赵氏可有做到吗?她连一个称职的母亲都没有做好,又谈何当一个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

    这下,赵公子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因此,这段劝解,也只能是不了了之。

    夏青恰巧听到了这一番对话,连忙跑回了惜月暂时的住所,将所有的事情一一告诉了惜月。惜月听说后,大拍桌子,怒骂道:“又是那个贱人!我早就知道,那个贱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说,陛下心中有先皇后,那毕竟是顾及从前的夫妻情分,我不怪他。但是那个贱人算得了什么?红颜薄命,连累了自己的夫君从皇帝的位子被人拉下马来,最后落了个抹脖自尽的下场!陛下心里凭什么就有她了?凭什么我就比不过她了?为什么每个人都只愿服她?不过就是另类的杨贵妃,红颜祸水而已!”

    夏青连忙扶住了她,小声地劝道:“主子娘娘请消气。”

    “消气?你让我怎么消气?现在陛下心里除了她以外,连我都容不下。这个皇后的位子,要是真的让给了别人了,那等待我的是什么,你可知道吗?就是冷宫,那个没有了荣华富贵的地方。而我的烋儿,要么是被当成了弃子,要么,就是被别的女人抚养了。继母哪有生母亲呢?往后我的烋儿,注定总是要有苦头吃的了。”想到这里,不觉泪流满面。

    “主子娘娘别急,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怎么解决?要如何解决?连哥哥都没有了办法了,我还能够找谁来帮忙呢?这一场兵变,哥哥功不可没,陛下却还是不领情。在他眼里,赵家不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吗?看来,这样的依靠,并不值得我去长期拥有的。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是另想一个办法了。”

    “主子娘娘,您还有什么办法?”夏青好奇地问道。

    只见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随即招过了她靠近自己,低声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夏青顿时恍然大悟,连忙跟着笑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

    次日一早,夏青来到了晟烋的住处,见着皇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连忙装作十分伤心的样子躲在角落里低声地哭着。这一下,果然惊动了小小年纪而好奇心强的晟烋。他连忙走过去,对着她的背影问道:“这位宫人,您可有何烦心事呢?”

    夏青假装吓了一跳,连忙回过身来,对着晟烋匆匆地行了礼:“赵王吉祥。”

    “原来是夏青姑姑啊。”晟烋见着是母亲身边的红人,对她也显得十分尊敬,“不知姑姑在这里哭,可是所谓何事?若姑姑真的有烦心事,大可同母后说说。母后一定会帮助姑姑的。”

    夏青顿了顿,表情间不喜,反而越发上心难过了起来。晟烋只觉得奇怪,连忙问道:“姑姑,您这是怎么了?”

    只听她稍微抽泣了一会后,方才说道:“不瞒赵王,奴婢的这滴眼泪,便是为主子娘娘而哭的!赵王您是不知道,圣上已经发话了,说什么也要休了主子娘娘,而后另择秀女里继位!”

    晟烋听说,方才跟着着急了起来:“这怎么可能!父皇怎么会想要废了母后?”

    “若是假的,奴婢也不必这般伤心难过了。赵王,您是有所不知,圣上嫌咱们的主子娘娘心狠手辣,可是放眼望去,古往今来,但凡是在宫里生存之人,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的呢?奴婢是这宫里的老人了,自然也知道了宫里的一些事。想当年,弘熙帝的孝熙庄皇后,便是因为心慈手软,对宫里的那些为所欲为的嫔妃一再纵容,这才搭上了当年隐太子的性命!主子娘娘这样做,何尝不是为了赵王您呢?当日,湘妃有孕,娘娘若不害了她没有孩子,那么等来日,孩子生下来以后,这太子之位,便不再是赵王您的了。或者,圣上会顾及嫡庶有别,赵王您还是太子。可是这样一来,难免就会遭人妒忌。到时候,赵王您的性命,便会不保了!主子娘娘正是不想失去赵王您,不愿将属于您的东西都让给了别人,这才一再错下去的。所以,赵王,您说奴婢除了在此哭着,还能怎么样呢?”说到这里,又是一阵抽泣。

    晟烋年纪小,容易被人的话所动容。当下便拉过她的手,安慰道:“本王晓得母后是为了本王。请姑姑放心,本王无论如何,也会让父皇回心转意的。”

    “这便是了。”夏青听说后,连忙转悲为喜,激动地点头说道,“主子娘娘的去留,便在于赵王您的决定了。即便您不为主子娘娘想想,总该为您自己想想啊。这要是主子娘娘真的被废了,那么就会有别的女人来代替她。到时候,您的继母,可不见得会对你视如己出啊?宫里最容易变更的就是人心了,他日若她有了自己的皇子,那么赵王您,就再也没有地位了?即便是您无心想去害人,也不想去同别人争着什么,但别人不见得就不会还您啊。”

    “你放心吧,本王这就去会会父皇。本王说什么也一定要让父皇放过母后!”

    果然,他真的去了。便是这一大早,不上早课,也不参与批阅奏折,就来到了允玦的权倾宫等待着他的回来。不久,父皇回来了,但令他失望的是,无论他好说歹说,允玦的心意,却是从未变更过:“你母后放下了滔天大罪,你叫父皇如何原谅她呢?这样的女子,不配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可是母后这么做,也是为了儿臣啊!”晟烋焦急地说道,“难道要等父皇失去了儿臣之后,父皇才知道儿臣的好吗?所以母后这么做,她并没有错。”

    允玦起疑,只冷冷地问道:“你又是听谁说的?还有,是谁教了你说了这番话的?”

    “没有谁教的,是儿臣自己想要来的。”

    “胡闹!你当父皇不了解你吗?一大早的早课不上,就为了给你那个犯了罪的生母求情?要是没人怂恿你,你会这般心急?”

    晟烋却依然倔强地说道:“儿臣听说了风言风语,便赶了过来想要劝了父皇,没想到那些传言竟然都是真的!父皇,您就算不看在儿臣的面子上,也请看在母后同父皇在一起多年的情分上吧。”

    “父皇同她,已是缘分已尽,不再说什么情分可言。你回去吧,后宫的事,不该你管的,你就别管!”

    他虽坚强,但毕竟年纪擅小,最终还是忍不住地哭了起来:“父皇当真以为,没有了母后以后,儿臣便会好好的吗?这些年来,要不是有母后在身边陪伴着,儿臣早就不知道自己是到了哪了。儿臣小的时候,父皇只知道疼大哥,何曾将儿臣也当成是您的儿子了?后来,大哥没了,您才知道要把心思放在了儿臣身上,要给儿臣念书识字。儿臣知道自己愚笨,连从前的晟杰哥哥也都比不上,可是儿臣也有认真过啊!父皇您就因为母后犯了一点小错,便想要废了她,他日父皇有了其他的皇子,是不是就因为儿臣犯了一点小小的错也要惩罚儿臣了?难怪呢,父皇不想要放过母后,紧接着,不就是也不想要放过儿臣了吗?父皇是不是恨不得儿臣同母后永远地在您面前消失了才算是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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