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陵一直看着沐颜歌,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传出,出手解开了她周身的穴道。

    沐颜歌一动不动,睡得很沉。

    卫子陵重新靠回车壁上,眼睫垂下,俊颜在昏暗的车厢内有一丝沉郁。

    “王爷,飞鸽传书!”不出片刻,外面有一人声音传来。

    “传进来!”卫子陵睁开眸眼,俊颜的沉郁瞬间褪去,化为一汪清淡。

    他伸手接住递入车内的纸笺,低头打开,薄唇紧紧抿了一下,对着外面吩咐道:“传信回去,就说我带着……沐姑娘如今刚出京城,不出意外,三日后送抵交交换地点……”

    “是!”外面那人应声退了下去。

    出了京城百里,一路太平,此时正值晌午,外面又有人来报:“主子,南凉那边有消息传来,皇帝薨了……”

    “嗯!”卫子陵淡淡应了一声,目光看向一旁睡颜安恬的女子,眉头微微拧了拧。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得那女子动了动,像是打开了眼睛,沉默半晌才出声道:“这种勾结敌国之事,不像是云王爷该做的……”

    卫子陵一怔,忽而目光专注盯着沐颜歌, 目光荡漾着期许:“倘若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愿邀你一起广漠策马,泛舟碧湖,颜歌可愿相陪?”

    沐颜歌听他这般说,眉头微微一蹙,当即手也被他握了起来,身子蓦然一僵,呆愣片刻,略显慌乱地垂下眼睫,声音却是透着清冷和淡漠:“我的心很小,怕是要辜负王爷的一番心意了……”

    卫子陵静默片刻,终是苦涩一笑 ,心中早已知她会如此,可却禁不住眉宇间落了一层清霜,满是落寞。终于轻轻松手,挪开了目光,望向车外一晃而过的风景,淡淡开口道:“南皇在昨夜薨了,逸太子又岂会是大皇子的对手?南凉有可以庇护你的人,有你想要的东西……悉闻你与楚逸过去有几分交情,兴许还能赶去见上最后一面!”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沐颜歌当场便僵滞了。虽是只言片语,却足够让人心惊肉跳的,如今南凉京城究竟如何?楚逸,路染,他们又是什么情况?关于这些,目前都没有答案。

    南凉,盛京。

    “报……皇子殿下,大事不好!另有万名士兵破城而入,以保护太子之名攻来!”一名士兵骑马从城门方向飞奔而来,跳下战马,一脸惊慌之色对路染禀告道。

    闻言,路染扬起两眉,“看来,不止是本王有所动作,楚逸也早就已经做好准备。”

    “慌什么?不过就是万名士兵。”路染冷冷扫了一眼那惊慌的士兵,寒声道。

    那士兵立即惊惧低头,这南凉多年来未曾有过宫变,今日这般大的动静,肯定会有一方落败。一旦落败,便绝对不会有活路!他们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只是太子殿下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只怕出师无名。

    “自古成王败寇,不过朝夕!”他望着城门的方向,脸上都有了一丝期待的笑容。

    紧闭的城门,在一下下的重击中,已然无法继续抵抗,被轰然撞开! 众人狂吼一声,表情兴奋异常!“冲!”

    路染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满是武器精良的侍卫,他眼中的光芒平静而坚定。权力之争,不可心慈手软。

    几个时辰过去,恶战仍旧持续。

    往日清洁无尘的街道上,都被黑红的鲜血浸染,浓郁的血腥之气自那倒在血泊中的士兵的身体之中,缓缓散发。

    当沐颜歌站在城门前,望着大开的城门,迎风扑面而来的是那陌生中有些熟悉的血腥气,往前走几步,便可清楚地看到那在淡淡的柔和月光下,躺着的无数尸体,低头看向脚下,街道上血迹斑斑。

    面色微微一白,脚步都有些不稳了,喃喃道,“终究是发生了……”

    南凉皇宫。

    敞开的两座大门,门口处同样躺着无数的尸体。火光肆虐,一片狼藉,谁能看得出,此地曾经是金碧辉煌的皇宫?一场宫变,竟是如此的残忍,让人膛目结舌。

    站在城门口,望着眼前不堪入目的景象 ,深深地呼吸了几次。

    就在她要踏入宫门时,从四周忽然冲出数名持着长矛大刀的士兵,拦住了他们。

    “你是何人?不知此刻宫中有变,不可入宫?”士兵们中的一人寒声质问道。

    “我找你们未来的皇帝!”那女子的声音平和清漠得如深山维谷里的风,只是那般从容自如地站着,却平平生出了一股莫可抵抗的气势。

    众人只是怔怔地望着,望着这名如水清华般的女子从近前走过,无人阻拦……

    当东宫外响起一阵嘈乱时,连绮月终于再也坐不住,她面色苍白,执起剑欲要前往大殿,奈何,紧随着便是一队人马冲入了她的宫殿。

    她后退一步,望着这些手持刀戟的士兵们,虽是面色发白,却无一丝惧意。她一脸冰冷的笑容望着那最前方的将领,寒声斥道:“大胆逆臣,竟敢私闯太子寝宫!”

    那将领目光淫邪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姿容娇俏的连绮月,佞声笑道:“太子如今已是命不保夕,太子妃还想拿这套威胁本将,未免太看不清当前的形势了!”

    他肆掠的眸光在连绮月身上一路流连,咽了咽口水,亦是心痒难耐。如此娇滴滴的美人,就不知在自己身下是何等模样?太子的女人,滋味想来不会太差!他随大皇子一路出生入死,这指染了太子的女人,殿下未必会责备于他……

    “来人,速将这座宫殿包围!”那将领回头对身后的士兵们命令道,随后“嘿嘿”佞笑几声,朝连绮月靠了过去。

    连绮月望着那人不怀好意的目光,紧咬着唇,握紧手中闪着寒芒的剑……

    暮色来临之时,整座皇城之内,皆是尸体成山,血流成河,如同屠城之景。

    一群举着火把的士兵将大殿们围的水泄不通,亮如白昼。

    此刻,大殿上的气氛带着不同寻常的诡谲与微妙。

    “本王手中握有先皇遗诏,皇位本就不属于太子殿下,皇弟又何须执迷不悟?早一点识趣地话,就不必有今日一战!”路染举起手中遗诏,冷眼望着望着站在门前一身鲜血的楚逸,勾起嘴角,邪魅一笑。

    大殿之上,一阵唏嘘。

    “先皇意属子多年,眼下大皇子手中的遗诏怎能是真?要想篡位,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一名朝中的老臣出言质问道。

    路染冷冷的扫了那名忠臣,冷笑问道:“你又怎知本王手中的遗诏是假的?这可是父皇临死之前亲手交予本王的,白纸黑字,你莫不是老眼昏花了?”

    “想不到皇兄竟然能够在父皇背后做了这么多事,只是可惜,偷的永远是偷的,抢的永远是抢的,那个位子就算坐上去了,心里的刺却是永远剔除不掉!”楚逸回头看向殿外,在他的人背后,城墙之上的确布满了弓箭手,每一名弓箭手都已经将弓弦拉满,蓄势待发。

    “大皇子何须与他废话?当初臣亲耳听先皇说过,当今太子不得他心,虽然被立为太子,但先皇未曾想过传位于太子。先皇一直以来,属意的都是王爷,否则也不会在身体染恙之后,将皇子殿下从宫外接了回来。眼下皇子手中有先皇的遗诏,又何惧这些人?”路染身后的将领怒瞪着楚逸,狠声道。

    一席话响彻在大殿之上,顿时各种猜测在众人心中错杂开来。

    “是真是假皆是大皇兄一人之言,狼子野心,心怀不轨,想要篡位大可直说,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一道假遗诏就想要成事,那么南凉的江山岂不是岌岌可危,人人皆可不自量力的想夺皇位?”

    当路染与将领之间的对话传到楚逸耳中之时,他忍不住自嘲冷笑,心底似乎缓缓流淌着疼痛的血液,父皇这些年可真是用心良苦。当初为了保全这个在宫外的孩子,不惜对母后布下瞒天过海之术,以徉死偷偷送往云山“无羁老人”那里抚养……既然心里不屑于他,这些年又何必对他施与无与伦比宠爱?帝王心啊……

    路染微微倾身,眼眸之中闪过一抹诡谲的笑意,“近日来皇弟可瞧过御医?”

    楚逸不解的看着路染,“你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若是身子不适,需早一日看过御医才是。”路染眯着眼眸,淡笑提醒道。那神情竟然温柔至极,如此威胁提醒的话语自他口中而出,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相信不用半盏茶的工夫,遗诏的真假便会有所定论!究竟本王手中的遗诏是真是假,待父皇跟前伺候的冷公公一看便知!”

    此言一落,殿中又窃窃私语起来。冷公公虽是宦官,但深得先皇信任,若有他来验证遗诏的真假,自然是最能取信于人了。

    楚逸目光环视一周,心底悄然算着,现在他虽势弱,但想要趁此机会杀出一条生路,不是不可能。

    “殿下……”一声凄厉且饱含着痛苦的声音从大殿外传来。

    楚逸看去,一袭湖蓝色宫装的连绮月被一名将领挟持着,横在脖颈之上的锋刃还沾着鲜血。衣衫已被撕得破乱且不堪,凌乱之中谁还能识得出这是从前明珠生晕的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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