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非晚的呼吸有一瞬间停滞。

    四周窗帘拉得密实,昏暗的光线和着丝毫不流通的沉闷空气,形成了一股几乎可以凝结到实质的压抑气氛。

    这其实是一幕于无声之中相当暧昧的场景,瘦削娇小的女孩半仰在沙发靠背上,对面黑色西装的男人的膝盖紧紧卡住不让她动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半抬起来的脸,目光相接之间压迫和囚禁的气息不言而喻。

    俞非晚别开脸,淡淡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秦修霁微微戏谑的笑了起来,温热的呼吸几乎触及她面颊:“非晚,不要这样,显得你也有怕的时候。”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对我的看法你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俞非晚冷冷而嘲讽的道,“毕竟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拒绝你了,你是失忆了吗秦总?”

    按在她手腕上的手指倏然用力握紧,秦修霁眼神深处似有什么锋利冰凉的光一闪而过,盯着她半晌才沉声问:“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俞非晚?”

    他此时气势压迫的极其慑人,可俞非晚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本来刚才还不确定,可现在我觉得秦总的记忆力当真是出问题了。恕我驽钝,可将任何一个艺人雪藏到不得不去做替身地步,这已经不是区区得罪二字所能概括的了吧?”

    “我是你的老板。”

    俞非晚仰头睨着他,脸上的笑容堪称轻蔑:“——很快就不是了。”

    这句话似乎一下子引爆了秦修霁的怒火,他握住俞非晚手腕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至于骨节处都发出了细微的嘎吱声,说出的话仿佛是在唇齿间狠狠碾压了一番才挤出来的:“俞非晚,你做事,似乎从来没考虑过后果。”

    “可不是吗秦总,”俞非晚用那种平静中带点悲悯的眼神看着他,略带嘲讽的道:“要是我真的考虑过后果,当初就不会跟你撕破脸,比较而言虚情假意的和你呆在一起,好歹利用完铭腾的资源再踹开你的选择当真会好很多。可惜啊……”她顿了顿,悠悠叹了口气,再说出的话心平气和却冷的不带一点温度,“——和你呆在一起,我恶心。”

    最后三个字显然如锋利的刀子般触到了秦修霁的痛脚,他的眼神中瞬间翻滚着复杂而激烈的情绪:“……为什么?”

    俞非晚漠然的盯着他:“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关系么?”

    两人的位置明明对峙间一上一下,可俞非晚这从容冷漠的态度与秦修霁的气急败坏相比,反而像是她占了上风一般。但紧接着秦修霁就低声笑了起来:“如果你想解约是因为那天我拉你下了水,我道歉。”

    俞非晚冷笑一声。

    “但如果你因此记恨我,我想告诉你的是,那些针剂里根本没有毒|品——里面的一早就已经被替换成了致幻剂和生理盐水。”

    他松开手,就这么彬彬有礼的站在俞非晚面前,眼神深沉而温柔的看着她:“现在,非晚,再给我和铭腾一个机会,留下来好吗?”

    俞非晚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她没想到上辈子被这个男人讳莫如深的话题,此刻真相就公然扯开在了她的面前——秦修霁果然一直知道当时绑架的人是谁,甚至还在对方内部安□□了内应——这多半也就是他看起来伤重实际上很轻易就恢复了的原因。

    ……这么看来,前世她奋不顾身的挡在这个男人面前,拼命毁掉所有针剂的行为,也就彻头彻尾成了一场笑话。

    但这一刻俞非晚平静沉稳的超乎她的想象,甚至没有一丝类似于疼痛失望的感觉——她只觉得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会是这么个结果,这件事就仿佛是一刻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半点浪花也没有激起,最多就是留下了一两道小小波纹而已。

    ——是已经失望到极点不报任何希望了呢?还是自己对人生另外有了追求,不再沉浸于前世走不出的仇恨?

    俞非晚没时间去细想这个问题,她只是平淡的坐直了身子,问:“那么,绑架你的人究竟是谁?”

    秦修霁沉默了半晌,答:“那不重要,这是我的事。”

    俞非晚只觉得嘲讽的笑容十分频繁的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脸上:“秦总这讳莫如深的态度还当真像是个道歉的样子。怎么,我差点被你拉下水因为你毁掉前程,你连真相都不肯告诉我,未免太过可笑了吧?”

    她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站起身拉起一边的拎包就往外走。秦修霁在她身后突然开口:“告诉你真相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非晚,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当时突然要和我分手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俞非晚脚步一顿,回头淡笑着看着他,眼底充满了讽刺和揶揄:“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秦总你这么纠结于这个问题,难道是当时我甩你的举动让你特别的沉醉,以至于一直在分析回想不成?”

    “我……”秦修霁站在她身后,脊背不知道为何有些僵硬,“非晚,你相信我不会害你。”

    “我也很希望有生之年会有这么一天,”俞非晚仿佛在咀嚼着他说的那句话,转过身轻描淡写的道,“——不过我想秦总你可以先告诉我,当时沙琪被带走那一天,搀着你的那位郁家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周围的气氛顿时一凝,仿佛气温骤然下降十几度。

    不知道是不是俞非晚的错觉,她只觉得这句话说出口时秦修霁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变,仿佛突然间就充斥了一股震惊、警惕、慌乱和……杀气。

    俞非晚敏感的后退了一步,目光却仍然定在他身上。一向温和优雅的秦修霁,脸上表情完美到每个细节都不出差错的秦修霁,如今却会露出这样毫不遮掩内心激烈动荡的神态,这几率在上辈子的她眼里简直如小行星撞地球一样罕见。假如不是时机不对,俞非晚几乎都想要好好欣赏一番了。

    “你认识她?”秦修霁猛地上前一步,紧接着说出的话充满了威胁和压迫,“——你都猜到了什么?”

    对上他那双仿佛噬人般的眼睛,俞非晚心头突然就涌上一股巨大的荒谬和可笑感,就好像上辈子和他朝夕相处了七年有余,自己却从来没有看清眼前这个男人。

    ——他究竟在谋划布置些什么?背后都知道了什么?还有上辈子的她,到底有多少时候是被这个男人拖下水利用后,还傻乎乎死心塌地的跟在他身边的呢?

    “什么也没猜到,”这么想着俞非晚突然就笑了起来,那笑意里说不出的凉薄讽刺,“我知道秦总你秘密多,但我也只是个小女人,关心的大概也只有你到底脚踩了几条船,除了韶华郁夜白还有谁?——您说让我相信你,却不知道秦总您所谓的相信和我字典里的,究竟是不是一个意思呢?”

    说完这句话她本来打算转身就走,可是秦修霁紧接着气急败坏的一句话让她成功的停住了脚步。

    他仿佛是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被人设计了,一句话不经大脑就冲出来:“俞非晚,是什么人派你来我身边,给了你多少钱?我双倍给你,你回不回来?”

    当秦修霁看到这句话说出口,俞非晚蓦地停住脚步,周遭气势突然冷冷一变时就已经后悔了。

    “非晚,我不是这个意思,你……”

    他急促的想要解释,但紧接着俞非晚转身,反手劈头一个巴掌狠狠的抽过来,秦修霁猝不及防重重被扇倒在地,猛地咳了起来。

    俞非晚似乎看到在秦修霁落地的一刻,鬓发被风带起来时露出了额角纱布下殷红透出的血迹,仿佛伤的不轻。但那一刹那太过短小,她又处于情绪爆发的边缘,压根没往心底里去。

    秦修霁扶着地支起身子,就看到俞非晚居高临下的站在他面前,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明亮冰冷的极其慑人。

    “你……”秦修霁说了一个字就按住了嘴,再次闷声狠狠的咳嗽了起来,激烈的仿佛连胸腔内的肺都要咳出来,如同被俞非晚那一巴掌戳破了原形,再也不见刚才居高临下威逼利诱的架势。

    “从你把我按在沙发上那一刻起,我已经很克制着不要抽你,”俞非晚一把将包甩在身后,俯下身扶住膝盖,盯着他冷冷的道,“——但很可惜,反正解约后都是要撕破脸的,现在我改主意了。”

    话音刚落,她猛地拎起秦修霁的后颈,一拳狠狠将他打翻在地!紧接着砰的一声闷响,她单膝跪下刁钻而狠狠的卡住对方挣扎着要起来的脊背,单手铁钳般制住他反挥过来的胳膊,劈头盖脸又是一记老拳!

    这几下痛击几乎用尽了俞非晚上辈子积攒的怒气和爆发力,痛的秦修霁闷哼一声,试图挣扎着拉住她的手,胸腔里的闷咳声益发肛肠寸断。但俞非晚本身的格斗段数就比他高好几个层次,此刻丝毫不打算放弃这个泄愤的机会,几乎是招招狠辣的照着他的脸上招呼,颇有些不把秦修霁打的见不得人就不罢休的架势。

    偌大的办公室里窗帘拉得十分严密,凝固而沉闷的空气里漂浮着细碎的尘土。而在中央柔软的高档丝绒地毯上,男主人正在地上被人压着打,鼻青脸肿却咬紧了牙不吭一声,厮打缠斗间隐隐透出了一股决绝嗜血的味道。

    ——只不过到底嗜的是谁的血,上辈子的还是这辈子的,却怎么也说不清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正门突然咔擦一声被人推开,助理andy正试图拦住强行往里闯的谢问辰。

    “先生您不能进去,秦总和俞小姐正在里头商谈事情,您再稍等一下他们马上就会出来……”她被谢问辰推得一个踉跄,不经意回头间猛地看到了屋内的景象,顿时声音一下子消失,“……秦总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句话说完她就被谢问辰一把推到一边,那双冰凉透亮的眸子淡淡审视了一圈屋内,突然大步走到了两人跟前,低下头正好和抬起脸的俞非晚对视。

    “——到底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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