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名皮肤黝黑的汉子问道:“姑娘,你是否有医治侯爷的良方?”

    “可以这么……”素凝得委婉。

    另一名胡子拉杂的大汉更是直白地:“姑娘,侯爷而今病入膏盲,可没时间给你们胡乱开玩笑。”

    素凝等人看起来少不更事,其中岁数最大的白显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形容,因而两名官差都难以相信他们懂得医术。

    不过,看他们一行衣着鲜丽,举止有礼,看来也不是骗子,因此官差的态度还算客气。

    素凝道:“我不敢保证我的方法能治好侯爷,只是我确实有自己的一套独门秘技,二位尽可让我放手一试。”

    那两名官差凑到一块嘀嘀咕咕地耳语起来。

    “要带她去吗?”胡子拉杂的男子问道。

    黑皮肤男子:“夫人有令,是不能放过一丝一毫能医治侯爷的机会,侯爷眼下的病情……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二人最后决定,带素凝回侯爷府。

    拐过几个街角,素凝一行走至气派轩昂的侯爷府金柱大门外。还未进入屋内,素凝便瞧见侯府的上空阴云罩,妖气萦绕。

    白显等人也看到了,白显凑近素凝耳边道:“看来是真的有妖孽作怪……”

    素凝头,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钗娥也话了:“咱们得仔细。”

    众人从偏门进了侯府,前脚才刚踏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嗡嗡哼哼的念经声音,这是侯府请来驱邪的法师们在作法诵咒。

    估计侯府而今为了治好定远侯的病,已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有病急乱投医了。素凝在府内听到了各门各派的法咒和经文。

    侯府内弥漫着烟火香烛味儿,还掺杂着各种药气味。

    侯府的老夫人因心痛过度,也卧病在床,而今偌大的侯府,只有管家和年仅十四岁的甄秀璃在把持。

    素凝一行来到侯爷府的偏厅,一名神色憔悴的老总管接待了他们。

    总管问了素凝几句话,听到她有办法医治定远侯,总管也并未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估计是他近半年来遭受的挫折太多,使得他对每一位来医治的人都失去了信心。

    素凝提出想去见一见定远侯,管家便让厮领着她去了。定远侯毕竟身份高贵,因此素凝只与白显前往,质娃等作为侍从,留在了外头等候。

    走到定远侯居住的“朝阳院”,虽是烈日当空的时候,院子内却有阴风阵阵飘来。素凝与白显刚踏入院子内,就被眼前的情境震慑住了——

    只见宽敞的庭院内,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动物的怨灵,这些怨灵常人以肉眼难以窥得,素凝与白显为了寻找出侯府的邪祟,从一进门就施展了明目清心咒,没想到这些邪祟全都聚集在定远侯的院子里,为数还这般多!

    那些怨灵是各种各样的动物,的有野兔、麂子、狍子、山獐、狸猫、狐狸、猕猴,大的有野猪、云豹、老虎、灰熊、犀牛,还有在院子上空横飞的大雁、野鸭、山鸡等,这些怨灵身上带着各式各样的伤口,有断手断足的,有身上插箭的,更有整颗脑袋都被砍掉的。

    怨灵如过江之鲫一般,堆满了整座院子,它们身上全都撒发出黑幽幽的怨气,双眼发出鬼气森森的光芒,这还是大白天,若是在晚上,不知是何种惊恐之状。

    素凝和白显见了,都惊得找不到自己的声音。那名带路的厮无法看到这些怨灵,他茫然不知地从院子里横穿而过,素凝和白显看着一只满身淌血的猴子顽皮地爬到了厮的头上,揪着他的头发玩,他们都是百感交集。告诉他也不是,不也不是。

    那些怨灵皆通了灵性,见素凝和白显身上散发灵光,它们全都主动退避了,给二人让出了一条路来,他们好歹不必跟那些惨状各异的怨灵有所接触。

    素凝与白显走至滴水檐的阶梯前,见这里倒是空出了一块地儿,原来是一名茅山道士正在设坛作法,怨灵全都围在旁边,睁着黑洞洞地双目看着。

    那茅山道士领着两名道童,道童口中念念有词,所念诵的正是《消灾经》。道士则是拿着三清铃,摇一摇,再向四周洒一洒符水,一些被符水溅到的怨灵“滋”地一声化作一道白烟消失了。

    这道士的方法倒是可以驱邪,然而作用甚微,每回只能消除十来只怨灵,而且一些体型巨大怨气重的怨灵,被符水溅中也不会消失。要驱除这不计其数的怨灵,着实是杯水车薪。

    素凝稍微看了看对方,便继续跟着厮到屋内去,那只攀在厮头上的猴子又溜到屋梁上去了。

    屋内也聚集了不少怨灵,数目没有庭院里这般密集,身上的怨气却更盛。客堂内又有其余的法师在作法,素凝看到了一群红衣喇嘛,他们一面结手印一面念诵着咒语,那咒语很好记,发音为:

    “啊、阿、夏、萨、嘛、哈……啊、阿、夏、萨、嘛、哈……”

    素凝本是漫不经心地看去,结果看了几眼后,她蓦地定住了脚步。只见那些喇嘛在诵咒时,口中迸射出白色的祥光,身上也是瑞气蒸腾。

    而每当他们念完一次咒语,周遭就会有许多怨灵全身发出光芒,然后像被龙卷风卷起一般往上飞。那些怨灵一开始都是残缺不全的,当飞到半空的时候,身上的伤口全没了,再飞高一后,怨灵居然全都变成了慈眉善目的菩萨模样,这些菩萨坐在各色的莲花上,接着继续往上飞,飞向虚空,直至消失。

    素凝看得目瞪口呆,白显跟着厮已经走到内室了,才发现素凝没有跟上,他狐疑地转过身,见素凝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群念咒的喇嘛。

    白显连忙凑到素凝身边,低声问:“怎么了?”

    素凝困惑地反问他:“公子,您没有看到吗?”

    白显被她问得雾里云里的,他看向那群喇嘛,尽管他也是用了名目清心咒,可他只能看到喇嘛口中发出的光芒,却瞧不见那些变成菩萨的怨灵。

    他又问:“看到什么?有什么特别的吗?”

    素凝这下子也懵了,为何白显会看不见这神奇的一幕?明明他也能看到怨灵的……素凝正要将情况告知他,那厮已经不耐烦地催促道:

    “二位,请随我来。”

    估计那厮是见他们年纪轻轻,也不相信二人能医治好定远侯。

    素凝只好先把话放在心里,与白显继续跟着厮往内室而去。定远侯的房间内也满布怨灵,以至于完全看不清卧房的原貌来。

    素凝一行来到时,房间内也有几名法师正在一排坐在玫瑰圈椅上诵经,他们念诵的是可超度亡魂的《地藏经》,素凝见屋内的怨灵里居然还有人类。

    这些人类的怨灵全都跪在法师面前,虔诚地听着他们诵经。动物的怨灵倒是没这般老实,都在屋内上蹿下跳,一条蟒蛇还倒挂在定远侯的拔步床上,向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定远侯吐着灰黑色的信子。

    床上的定远侯,瘦得皮包骨头,没了人型。但见他双颧凸起,两眼凹陷,面白如纸,形容枯蒿。他身上穿着雪白的中衣,衣服松垮垮地搭在身上。

    传言不假,定远侯的手脚果真被捆绑固定在床柱子上了,为的是怕他猛然发作伤到自己。

    素凝无法将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垂危病人,与半年前那位器宇轩昂的贵族少年联系在一起。

    定远侯的床边,坐着一名少女,另有两名丫鬟、一名老嬷嬷和数名家丁侍立在侧。素凝认出其中一名家丁,正是半年前于鹿床山上与定远侯一同狩猎的年轻男子。该男子当时还替素凝过情,请求定远侯放了花花,素凝一直对他的恩德铭记于心。

    而那名少女,想来必是定远侯未过门的妻子,甄尚书的孙女儿甄秀璃了。

    此时,甄秀璃正手捧《地藏经》,坐在床边,跟着法师们一同诵读。她眼风瞟见厮领了素凝一行进来,也并未停止,继续将佛经念完。

    素凝等也不好去打扰她,只是恭敬地站在一旁静候着。素凝在此期间,借机悄悄地打量起甄秀璃。

    只见她十四岁左右,形容尚幼,长得白净端丽。穿着一身湖蓝色素面杭绸褙子,脸上脂粉未施,发髻上也没用首饰,只有巧的耳垂上挂着一对碧玉耳坠子。可能是为了定远侯的病情操心劳累之故,甄秀璃的眼窝下浮现着淡淡的乌青,脸颊也有凹陷,不过依旧是一名貌美的姑娘。

    素凝等了大概一刻钟,他们终于念完了经。法师与甄秀璃做完了回向,便恭恭敬敬地收起了佛经。

    而那些跪着听经的人类怨灵,正一个接一个地穿墙而出,有的则是从窗口飘走。素凝心下一动,她觉得这些怨灵应该会知道些什么,她悄声对白显道:

    “公子,我想去跟那些怨灵打探一下消息……”

    白显随即领会,他道:“你去吧,这边让我来。”

    因为白显比起素凝,外貌看来更让人信服一些,所以由白显来跟甄秀璃交谈会更合适一些。

    素凝向甄秀璃行了礼问候过,便以忘记取东西为由先行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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