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儿的脸上一僵,绷直了身子,苦笑一声,幽幽的开口:“还是被看出来了吗?”

    她理了理因为忙乱散落下来的发丝,颓然的倒在单人沙发中,不复以往的干练,缩在沙发中沉默着,显得有些可怜。

    厉景呈觉得有几分不耐,他看了一眼睡得不安慰的裴染,强迫自己耐着性子等下去。

    不大的休息室里空气中流动着一抹凝重,谁也不愿先开口。

    半晌,林妍儿伸出了右腿,将内侧的疤痕暴露出来。她抬头有些忧郁的看着略显诧异的厉景呈,云淡风轻的诉说。

    “这就是贵夫人惊恐的源头。”她撇撇嘴,怂了一下双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继续说到:“虽然,我并不在意……”

    这次轮到厉景呈沉默了,他缓缓的端起桌上的茶盏,掩饰眼中的情绪。

    这就是她坐立不安的原因吗?裴染倒下的那一刻,他清楚的看到她眼中有惊恐,愧疚,不知所措的无助。

    想到这里,他危险的瞟了一眼再次优雅的坐下的女人,漆黑的眸子愈加幽深。

    如果让林妍儿消失在这个城市里,裴染会不会好过一些……

    被看的毛骨悚然的林妍儿额角瞬时流下汗来。美丽的狐狸眼不由自主的紧缩,手心一阵阵发冷。

    真没想到,裴染居然能够俘获如此优秀的男人为她做到这一步,竟然动了杀心。

    林妍儿在心中冷笑,熬过那段绝望的日子的她还会怕些什么?她抬头勇敢的迎着男人的实现,坦然地样子让厉景呈有些动容。

    “如果林总监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说一下这道伤疤的由来。”字面上的询问的意思却带着容不得别人拒绝的强势。

    林妍儿将右腿搭载左腿上优雅的翘着,没有掩饰起疤痕的意识,仿佛它就应该出现在那里一样自然。

    “我承认,在事件起始我怨过,恨过,也崩溃过。只不过在裴家竭尽全力为我医治的时候我就放下了,回国之后,没有联系她就是怕她会这个样子。”林妍儿看着躺在床上的裴染,眼神复杂。

    她眯着狐狸眼,带着几分幽怨,没有焦距的看着角落郁郁葱葱的绿萝。记得,还是青葱醉月的她也曾经拥有过一株。

    “这个故事真的是太长了,几乎横盖了我的生命。我和裴染自小就认识了……”林妍儿平淡的诉说着那些已经久远的过往,宁静的声音不带意思情绪,没有怀念也没有怨怼。

    而,如此同时,昏迷中的裴染也仿佛被动的重温那段温又惨痛的青春。

    在梦中,她又回到了那段有过痛,有过笑,肆意确已悲剧结尾的青春岁月中,就连厉景呈也不曾了解的那个她。

    还记得那个明明是遍布暖阳的午后,裴染却冷的打颤,从骨子里渗出的凉意让她站都站不住。在盛夏的日子仿佛被当头浇下一盆冰水般寒冷,冰凌一寸寸的覆盖了她的肌肤。

    病床上,一个苍白的少女毫无声息的躺着,斑斑点点的擦伤触目惊心,脸上更是红肿的渗人,那里还有半分明艳的样子。

    紧闭的双眼青紫,就连耀眼的狐狸媚眼也失了颜色。顺着身子向下看,带看到打着石膏高高挂起的右腿,裴染险些站不住。

    医生的话语不断在脑子中闪现,“病人的右腿严重性骨折,现在已经用钢板固定。至于,后期能恢复到什么样子,还需要看复健的情况。”

    裴染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激动地抓着医生的手问出一直关心的问题:“那,那医生,她还能跳舞吗?”说道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担心吓到医生似的。

    大大的杏眼噙满了泪水,满脸的希冀,忐忑不已。只希望能够停听到一个好的结果,虽然微乎其微。

    面对这样一位期盼的少女,医生也不忍心再说什么,只是遗憾的摇摇头。

    知道现在,裴染还清楚的记得,自己那时候的绝望。是的,就是绝望,她竟然因为一时的兴起毁了另一个人的人生!

    不知所措的她踉跄的贴着墙滑下,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精致的小脸空洞的没有焦距,她该怎么办?妍儿该怎么办?那么喜欢跳舞的她改怎么办?

    滚烫的泪水顺着手指的缝隙淌下,裴染最终扛不住失声痛哭。

    裴父裴母赶过来就看到蹲角落里缩成一团的裴染,他们对视一眼,裴母率先跑过去将小小的她搂在怀里。

    妈妈熟悉的味道给了她短暂的安定,裴母使了个眼色示意裴父去了解一下情况,复拍着女儿的后背柔声的安慰着:“没关系的,阿染,一切都会解决的,不怕,不怕啊……”

    “妈妈……”她抬起面无血色的眼睛,脸上的擦没有来得及处理。渗出的血和尘土混在了一起,很是吓人。

    裴母掏出湿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裴染脸上的污痕,一阵心疼。看着自己乖巧可人的女儿像是被抛弃似的小动物一般无助,更是下定了决心。

    看情况,应该是这场事故应该是有女儿的责任,对于林妍儿的遭遇她也感到十分惋惜。但是,她只能对说一声对不起了,毕竟母亲都是自私的。

    “阿染,你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好不好?我替你在这里等妍儿出来,妈妈保证一有消息就通知你可以吗?”

    裴染没有说话,只是坚定的摇摇头,她一定要亲眼看到妍儿出手术室才能放心。

    裴母瞎装生气似的大了声音喝到:“阿染,妍儿的伤已成定局。你就是在担心也无济于补,不如处理好伤口在她醒来之后再赔罪。”说完,她不再说话耐心的陪在一旁。

    自己的女儿她最了解,看似没什么反应,其实都听进了心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染缓缓的点点头,在妈妈的帮助下处理了伤口,在不知情的情况被注射了镇定剂睡了过去。

    而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裴母做了一件直到现在裴染都不知道的事情。

    林妍儿睁开眼就看到惨白的天花板,口鼻间萦绕的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全身都在隐隐作痛不知道到底伤到了哪里。

    脑子木木的,抓不到重点。唯一能够回忆起的就是她惊恐地盯着快速转动方向盘的裴染。

    “裴染?!”终于有点意识,她猛的想要坐起身却没能成行再次倒在了病床里。

    坐在床头的裴母站起身,惊喜的唤着她的名字,“妍儿?妍儿你醒了是吗?太好了,医生医生,病人行了!”

    实现朦胧的林妍儿用尽可能大的力气抬右手,想要拦住跑出去的中年女子,她认识,那是裴染的母亲。

    她闭着眼睛忍过又一波眩晕,心里担忧不已,不知道阿染怎么样?

    还没等她想明白,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林妍儿就感觉有人摆弄着自己的身体,仿佛在做着什么检查。

    她勉强的再次睁开眼,大声地问到:“裴染怎么样?没事吗?”但是,术后浑身无力地她哪里喊的出声音来,几不可闻。

    听到林妍儿嘴中吐出自家女儿的名字,裴母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后连忙掩饰过去说道:“啊染在你的隔壁,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惊吓过度注射了镇定剂睡着了。”

    林妍儿揪紧的心放了下来,神情放松的呢喃着,那就好,那就好。

    紧张的情绪一放松,她就察觉有些不对劲儿了,腿上异常的疼痛让她刚刚放下来的心再次抬起。

    她的腿……

    林妍儿急切地揪住裴母的衣袖,眼睛瞪得大大的,抖着唇不安的问到:“阿姨,我的腿,是不是不好了?“

    心中本就有着心思的裴母狼狈的躲开林妍儿漆黑的瞳仁,竟有些不敢直视。

    孩子,阿姨对不起你,裴母在心中默默的说道。从她一醒来就问自己女儿的情况可以看出是个心底纯善的孩子,只是……

    半响,裴母下定决心,拉起林妍儿细瘦的手,一咬牙如实的说道:“妍儿,医生说你的腿骨折比较严重,全看后期的康复治疗。如果休养的当的话,恢复正常的行动能力是没有问题的。”

    “那,什么时候可以好呢?我已经收到m国皇家艺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了,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去报道了。”她只是忧心能不能赶上飞机票上的时间。

    林妍儿叽叽喳喳的说着,烦恼着,完全没有看到裴母的欲言又止。

    最终无法,陪母打断了担忧不已的林妍儿,残忍的说道:“妍儿,医生说,他说你的腿不能再跳舞了。”

    林妍儿像是没了电的发条娃娃,寂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她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高高挂在床尾的右腿,脸色愈发的难看。

    不能跳舞了,不能跳舞了……

    林妍儿张着嘴却无法发出声音,绝望像潮水般席卷而来,让她几乎要窒息。

    跳舞对于她不仅仅是爱好梦想,更是谋生的手段。更是靠着精湛绝美的舞姿得到了m国艺术学院的全额奖学金,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4、

    看着失魂落魄的林妍儿,裴母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忍,可是,又想到同样受着折磨的女儿,她不得不开口。

    “妍儿,伯母现在知道你很伤心,但是我还是请求你能够原谅阿染。她一向纯善爱玩笑,这件事会压垮她的,毁掉她的人生的。”裴母小心翼翼的探究着林妍儿的反应。

    林妍儿恍惚的转过头,看着这位真切的母亲,有伸手够了够自己的伤腿,心中苦笑,不忿渐渐聚集。

    她裴染是纯善爱笑的好孩子,不应该不毁掉。可是她呢?她的人生,未来谁来负责!

    “伯母,那我的人生,梦想谁来负责呢?”她喃喃的说出口,悲凉的声音直击裴母的心扉。

    裴母急切地应承着:“孩子,只要你愿意不把事情闹大,我们愿意承担后续的所有治疗包括你的学习,生活……”

    林妍儿只觉得彻骨的寒冷,原来所有的温暖感动都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如果自己不是与裴染的未来挂钩,只怕裴母也不会如此尽心的陪在自己身边。

    呵,亏的她在醒来的那一刻看到喜极而泣的裴母还感动的不行。毕竟,从小就是孤儿的她哪里享受过亲情。

    林妍儿木着脸望着窗外的夏日阳光,却仿佛从冬日冰天雪地走来似的,赤着脚,冷了心。

    “伯母,如果我说不呢……”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去承担巨额的治疗费,选择裴母的建议确实是最佳的。

    只是,她不甘心,凭什么她裴染闯的祸要让她承担苦果。

    今后,她裴染想要撇清这段过往,过着正常人艳羡的生活。而她,就要抛弃所有,从头开始还伴着一身的伤痛,一条残腿!

    不,她不甘心,真的只是不甘心。

    4,

    裴母理了理凌乱的衣角,收起刚刚的温和,冷冷的说道:“林小姐,相信你也知道我们裴家虽不是什么百年世家,但是想要藏起个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既然不能让她消散怒意,悄无声息的解决掉,那她就不得不昧着良心使出强硬的手段。

    “呵!阿姨现在是在威胁我吗?只可惜现在的我已经一无所有,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

    “妍儿……”

    “您请回吧,我累了。”说完林妍儿转过脸看向窗外闭上眼。

    裴母反而松了一口气,如果林妍儿一下子就应承下来,她反而不放心。

    现在也好,等她想通了,她们就送林妍儿去国外治疗学习。只希望在没有了林妍儿的城市里,阿染的愧疚能够少一些,重新振作起来。

    她才十七岁,还没有足够强大负担另一个人的人生。

    在关门的刹那,透过渐渐缩小的门缝,躺在病床上的少女孤独,无助,绝望。让人心生怜惜,想要抱紧在怀。

    裴母流着泪,在心里默默的请求原谅,妍儿,请你原谅一位母亲的私心。

    而当裴染跌跌撞撞的跑进病房里的时候,林妍儿正呆呆的望着窗外。条纹的病服空荡荡的,越发衬的少女的身材瘦削,才一日不见,竟如此憔悴。

    “妍儿,我……”千言万语的话语在看到真人的时候竟是如此难以吐出口。

    她不知所措的站在床边,感觉浑身犯冷。不只是怕还是为自己的过错后悔。

    其实,真正的细究起来,与她的关系并不大。可是死心眼的裴染总觉得有一种负罪感,如果那天她不吵着开车也不会成现在这样……

    病床上,林妍儿没有给予一起回应,哪怕一个眼神。

    明明是亲如姐妹的好朋友,现在却形同陌路。

    悔恨一下子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像是暴风雨中卷起的大浪,一下子就把她给拍在了深渊里。

    滚烫的眼泪不知不觉落下,滴在脸颊上十分灼热。虽然在心里已经做好承担一切的准备,却还是在看到林妍儿的那一刻瓦解崩溃。

    肩上的手轻轻拍着,裴母不赞同的摇摇头。眼神示意裴染冷静下来,事情依然如此,她如果总是这样一味的自责只会惹得林妍儿伤心罢了。

    裴染粗鲁的抹了一把脸,走了两步握起林妍儿细瘦的手指,坚定的说:“妍儿,我们去m国吧,我们找最好的大夫,一定会治好的。”

    林妍儿缓缓的转过头,曾经含笑的眼睛冷冷的看着床前的母女,嘴角讽刺:“治好?呵,好啊,我倒要看看如何治好。”

    现在的林妍儿,就像是扎满刺尖锐危险的仙人掌,没有往日的何许甜美。脸上遍布寒霜,冷酷偏激的样子就像是从地狱中爬上来的魔鬼。

    “妍儿,哪怕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的。就算,就算不能让你再跳舞,我也会陪着你走过这一生。”

    林妍儿缓缓的抽出被裴染拉着的手,恶意的讽刺着:“陪我,算了吧,你还嫌害得我不够是吗?”清冷的眼神满是怨毒,仿佛在控诉裴染的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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