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珀瑛说得好听,但不管是罗琨还是残魂,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个借口。可能正是因为这份清醒,罗琨和残魂都没有在意顾珀瑛的离开。

    罗琨觉得残魂的心灵已经扭曲,面对一个神经病,谁也不能要求他像个正常人一样去思考、去行|事。而他们两兄弟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温情可言。

    毕竟说实话,他们之间没有更多的接触,对对方的血亲观念仅仅停留在概念上。

    这样的亲人,有与没有,又有多大区别呢?

    从心里来讲,罗琨更加希望吴献能够活着,可是他没有办法,更不可能直接对残魂说出诸如“你还是放弃吧”“希望小献能活着”之类的话。

    就算说了,残魂也未必愿意听他的。

    即使不知道残魂这些年来为了活着都做了些什么,谁都清楚他不可能放弃自己的计划。

    执念是活着,身份是鬼子,这样的出身就注定了他比旁人更加偏执、更加狠辣。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可能改变他的想法,更重要的是,越是阻拦,他就越会有把想法变成现实的动力。

    正因为清楚这一切,罗琨才并没有问其他的,只是问道:“小献还在吗?”

    “哥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笨嘛!”残魂乐呵呵道,一时间神情举止竟然有些靠近吴献,“哥哥放心吧,我也是不是那种完全心狠手辣不知感恩的人。既然吴献对我有恩,我也不至于真的就恩将仇报不是吗?我留了他一点真灵,足够他去投胎转世了。”

    “……”

    罗琨听他这话,简直要气得笑了。嘴唇开合了几下,最后只是从唇边溢出一声叹息,没有再和他去争论这些。

    已成定局的事,还有什么好讨论的?

    这样的想法非常残忍,但是他觉得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怎么奇怪。

    一个布娃娃上破了洞,用碎布修补之后,难道还会是原样吗?更何况罗琨所经历的,可不仅仅是用一块碎布修补这么简单。

    他被苏九墟坑害过,接受过许多枉死之人的怨气和残魂,数量虽然稀少,但融合之后,也算是修补了他千疮百孔的灵魂;他被顾老祖设计,最后吸收了顾卿阳和顾珀瑛的一部分魂魄,将他的魂体整个补全。

    他的灵魂上留下了万千人的痕迹,每一个都影响着他,他现在还是最初的他吗?

    有时候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变成了怎样的一个怪物。唯一一点能够确定的,就是他已经不再是“罗琨”这个存在。

    和以前相同的部分,不过是一具皮囊。

    是啊,他变了,这一点也不奇怪。

    在月瑶宗和吴献相处的时候,他越发明显的感觉到了这一点。当他不想面对现在的自己的时候,会刻意忽略一些事情很奇怪吗?

    就算他心里不好受,也不妨碍他继续这样的行为。

    况且,仅仅是不讨论不是吗?

    就他这样乱七八糟的混合体,是没有成仙成圣的可能的。既然如此,总有一天他会再见到他的师弟,那个时候,也许他还会是那个温柔的好师兄吧。

    罗琨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点期待来。

    残魂不能理解罗琨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可是看了他的表情,发现他好像没有传言中的那么软弱善良,忍不住大笑起来:“好吧,我的哥哥,在你达成你的愿望之前,我会一直在代替吴献帮助你的。”

    “这可实在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呢。”

    残魂脑子不正常,顾珀瑛精神不正常,罗琨整个人都不正常。

    连修真界,都因为顾老祖的搅合显得那么不正常。

    第一仙门天枢仙门面临着解体危机,可是平时精明睿智的掌门,现在却只惦念着自己小情儿的下落,并且因为求不得而略显疯狂。

    其他各派早就在一边虎视眈眈,只等着时机到来,就上前去分一杯羹。

    听到这消息,罗琨是非常高兴的。

    盘着双|腿坐在顾氏地宫冰凉的地面上,罗琨伸出手抚摸着身边的羽墨雕,兴趣浓厚的和顾珀瑛讨论着。

    “天枢仙门内部早已腐朽不堪,这对宗门来说,未必不是一个机会。不破不立,若是宗门内有有识之士,也许能够带领宗门重焕生机。”顾珀瑛对天枢仙门还是有一点感情的,不过很少,想到他并不在意,宗门到底是在还是不在,“就算宗门自此之后破败了,那其实也没什么。铁打的修真界,流水的宗门,这很正常。”

    “最重要的,还是顾家会失去支持,任你揉搓吧。”罗琨眉眼含笑,并不意外顾珀瑛的说法,“毕竟没什么感情的宗门,能够报复顾家,你才更高兴,对吧?”

    “罗师兄懂我。”顾珀瑛眼眸幽深的望着罗琨身边空无一物的地方,对方似乎正在无意识地抚摸空气。

    但顾珀瑛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看不见感受不到不代表不存在,却很明确地代表着危险。

    邪恶残忍,境界高深,无法被观测,无法被防备,一旦偷袭别人,出其不意之下,对手不死也是重伤。

    罗琨看着顾珀瑛的动作,就知道他在观察羽墨雕,忍不住嗤笑一声:“有什么可羡慕的?你要知道,最开始羽墨雕可不是这样的。哪家心怀苍生的医谷,会豢养培育那样危险残忍的生物?”

    “最开始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顾珀瑛不在意道,“现在结果是好的。”

    “你可比我自私的多。”罗琨随便感慨了一句,然后又把话题扯回了修真界上,“如果宗门不存在了,那么事情结束以后,你决定去哪里?”

    顾珀瑛似笑非笑:“我只向师兄保证,不与师兄一道就是。”

    罗琨不觉得被看穿想法有什么丢人的,倒是非常赞成把话说开。而且他要的,也不过是顾珀瑛的一句保证罢了。

    “师弟最好记得今日的话。”

    顾珀瑛点头:“必然不会忘记,还请师兄放心。日后你我,定不会有多少交集。”

    “这真是再好不过。”罗琨很乐意这样的情形,说着又扭头去看我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残魂,“弟弟你呢?跟着我?”

    残魂用着吴献的**,但是内芯还是鬼子,虽然看不见羽墨雕,却打从心底觉得恐惧。

    “哥哥哪里的话?人长大了,总是要去过自己的生活的。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怎么能一直依赖着哥哥呢。”残魂忙不迭地向罗琨表达自己的立场,有羽墨雕这个威胁在,他显得很是乖巧。

    罗琨觉得非常满意,冲残魂点点头:“既然你们都有自己的计划,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还是正事比较要紧,你们说呢?”

    残魂道:“正是如此。”

    顾珀瑛也认同:“当然。”

    正事是什么?当然是对付顾老祖。

    不过要说他们做出了什么精妙的计划,什么绝伦的布置,也不尽然。

    罗琨自己没有那样的本事,顾珀瑛不靠谱,残魂的小心思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也就是纸老虎。

    既然如此,何必去计划那么多,顾虑那么多。只需要能够达到预定想法的粗浅计划就可以了,反正他们依靠的也不是布局,而是更强硬的实力。

    顾珀瑛再也赞同不过这样的说法,残魂则是无条件拥护罗琨的决定。

    他可是很识时务的。

    没能够得到什么有用的建议,但罗琨心里觉得,这样的局面也是不错的。

    从一开始,真正的战斗力就是羽墨雕,罗琨负责引诱,顾珀瑛负责抵挡顾老祖一瞬间,至于残魂,就是那个诱饵。

    顾珀瑛对这种分配没有异议,只是有些好奇羽墨雕的情况:“假如是顾老祖将羽墨雕镇压在这里,又在你闯入后将羽墨雕杀死,他会不清楚羽墨雕的情况?”

    “师弟一定是忘记了,我曾说过的邪物。”这种有可能会影响到最终结果的事情,罗琨还是愿意说明的,“师弟是如何以为,一只境界不算太高,常年被关押在邪气滋生至阴之地的灵兽,竟能完全保护住自己的灵智的?”

    “哦?”

    罗琨道:“其实从一开始,羽墨雕就被顾老祖控制着。不过长期的执念让他还保留一点神智,聪明地缩在角落里,在肉|身完成任务的某一刹那,突然冲出桎梏,将一部分真|相告知于我。”

    “长期的侵蚀让它虚弱,它自己也知道,如果现在顾老祖才用一点手段,它不可能保守住秘密。”

    顾珀瑛笑了,接口道:“于是它就放任邪物侵袭它,把自己和邪物融为一体?也对,如果这样做,他仅剩下的念头也就只有要报仇了。顾老祖其实真想知道什么,恐怕也完全不行。”

    “很聪明,也很果断。”

    这样的评价罗琨完全认同,如果没有羽墨雕这样的果决的作为,就不会有他们今天的机会。

    相较而言,他们这些在其中挣扎的,应该被称之关键的人,反而并没有什么作为。如果不是靠前人余音,就凭他们两个金丹期,难道还真想扳倒散仙不成?

    这样说起来,整个事情可以被简化为:被坑的前人前赴后继地准备金手指,然后找了一个金大|腿把金手指集合起来,隐藏在某一个地方,等待开启者来唤醒金大|腿。

    这么一想,罗琨痛苦的人生似乎变得儿戏起来。

    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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