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颜文翰,颜家知道的人都咂咂嘴,再撇撇嘴,道一句:“生了副好皮囊,可惜啊……”

    这一表便是三千里,虽说颜文翰是颜家主的堂弟,但是家族向来皆是子嗣繁盛,堂弟也有亲疏远近。颜文翰便是那最远的一支了。

    虽说是颜家嫡支,但与家主关系甚远,又在主家,那便只能落得一个尴尬的地位。

    仆不仆,主不主。

    颜文翰前面几个都是姐姐,而且灵根最好也只是中下。好不容易盼到他出生,他的母亲不久便因伤到了根基陨落了。他父亲盼着他长到十岁,一测灵根,居然是下等灵根。他的父亲气得当场拂袖而去,而他这一支振兴的希望便是完全断绝了。

    颜文翰虽然从此日子便艰难起来,但一副不知是袭承了谁的样貌却是越长越出众,衣衫褴褛都不能掩饰其的翩翩风流。

    不少女子皆在见到他的相貌之时对他倾慕不已,却又止步于他低下的修为。

    后来颜文翰在道中混得实在艰难,便外出修行过一段时间,回来之后修为确实增长了不少,但人比先前更加畏畏缩缩起来。

    还是颜家主一次偶然见到他,发现这样实在难看,便让人给他寻了个女修士。那女修士修为也不甚高,但性子却极是泼辣,将颜文翰管得严严实实的。

    在女修士的操持下,虽然颜文翰更加畏首畏尾,日子却比先前好了一些。

    只是这样的人,在颜家主的眼中是记不住多长时间的。当年颜惜叶逝去,也只是找颜文翰报了一声而已。况且那时说起,颜惜叶被封了个叛徒的名声,颜文翰好长一段时间在颜家都抬不起头来,更让颜家人轻贱了他三分。

    颜家主让人去请颜文翰。那弟子的动作极为利索,不多时便将颜文翰带到了颜家正堂。

    “家主,夫人。”颜文翰一进来便给颜家主行了礼。

    “快起来!”颜家主立刻将他扶了起来,“一家人如何这么多礼,文翰真是太客气了。”

    颜文翰闻言有些受宠若惊,颜家主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和颜悦色地与他说过话,今日是怎么了。

    “不知家主何时唤文翰前来?”颜文翰有些涩然地扯了扯衣裳,盖住洗得发白的鞋子。那弟子叫他出来得匆忙,他见是家主身边的弟子,只来得及于秀绮说一声便急忙跟出来了。也没有来得及去换一双鞋子,站起身来才发现穿得真是太过寒碜了。

    颜夫人笑吟吟不着痕迹地打量颜文翰。说起来她还是头一回见到颜文翰,果然如旁人所说的一样。此时颜文翰身上穿的衣裳,系的发带,乃至穿的鞋子,皆是极为粗劣,甚至有些破旧。但仍然不能掩其光华。

    仿佛包裹明珠的粗布丝毫不能抵消其华美一般。

    要不是颜文翰的灵根实在太烂,想要与他结成道侣之人,还不知道要排到哪里去呢。颜夫人看了两眼便移开了目光,这样的人物配上那副畏缩的样子,真是暴殄天物。

    颜家主呵呵一笑,道:“文翰无需紧张,来,坐!”

    说着扶着颜文翰的手臂,将他按到座位上。

    颜文翰不敢违抗,却又不敢坐实,便只坐了一半。

    “家主您有事便说罢,文翰若能出力,定然不会推辞!”颜文翰垂着眼将话一口气说完。

    “那我便直说了。”颜家主笑道:“文翰你真是好运气吶,颜惜叶没有死!”

    “她没死?!”颜文翰猛地抬起了头看向颜家主,却又立刻发现了自己的失态,重新垂下头去,支支吾吾道:“呃,我是说……她犯了那样的过错,就应该给芸小姐赎罪才是……没死哪里算得上什么好运气……”

    “你这话就不对了。”颜家主道:“那件事还是芸儿的过错,还该让芸儿去与惜叶赔不是才对!”

    颜文翰闻言脸有些发白,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家主如何开这种玩笑,折煞我了……”

    “哈哈哈。”颜家主笑了几声,“你还是如此胆小。罢了,不吓唬你!”

    颜家主便将那张管事发回来的事情挑拣了一部分告诉颜文翰,道:“此事是药师做得不对,芸儿不懂事也插了一脚,这才冤枉了惜叶,也让文翰受了不少委屈。文翰不怪为兄吧?”

    “不敢不敢!”颜文翰连声说了几句,脸色却好看了不少。颜夫人再看颜文翰,便觉得他的眼睛竟有些发亮,像是芸儿做了什么事情令颜家主开心,颜家主眼睛透出来的光。这种光芒在颜文翰的眼里更显得光华万千,宛若星河闪动。

    颜家主又说了几句,觉得气氛已经差不多了,便道出了今日的正题:“现在惜叶对我们有些误解,正在气头上。颜家惜叶又没有什么亲近之人,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这位做父亲能说上两句,将事情跟她解释清楚。不知道文翰愿不愿意辛苦一下,跟我们跑一趟,与惜叶说说话?”

    “我……”颜文翰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他既想说与颜惜叶并不亲近,他说话恐怕颜惜叶也听不进去,但又不敢轻易推掉颜家主的要求,唯恐颜家主生气,两难之下,便显得紧张起来,冷汗直冒。

    颜家主见他模样狼狈,哈哈笑了起来:“你不必紧张,先回去准备准备,我们明日才出发呢。不知道与惜叶如何说也不用着急,可以路上慢慢想。”

    话说到这个地步,便没有颜文翰拒绝的余地了。

    颜文翰磕磕绊绊地与颜家主、颜夫人问过礼,脚步飘忽地离开了。

    颜家主等他一走,便收了脸上的笑容,变成了一开始的轻蔑:“多年不见,还是一个草包。”

    颜夫人轻轻拍了他一下:“我们还要靠他挽回颜惜叶呢,可别胡说了!”

    颜文翰可不知颜家主在背后如何议论他,他只觉得口中发干,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

    他自然是记得颜惜叶这么一个孩子的。但是颜惜叶从他寻到的那一刻起,便与他不亲,无论与她说什么,颜惜叶都是冷冰冰的。

    而且颜惜叶看他的目光,从来不像是在看一个父亲,而是一个陌生人。甚至他有时候觉得,颜惜叶看他与看虫鱼鸟兽没有任何区别。

    颜惜叶脸上的伤痕让她的冰冷变得有些可怖,颜文翰从来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颜惜叶从来没有唤过他一声父亲,他也不敢让颜惜叶换他父亲。比起家中秀绮为他生的那些滚圆又软糯的宝贝,颜惜叶的存在令他避之不及。

    那个时候颜文翰虽然将颜惜叶带回了颜家,不使家族血脉流落在外,但他自顾尚且不暇,更不会给颜惜叶求什么更好的去处了。

    后来颜惜叶检测灵根,被分到药师手下,他都是从别人的嘴里听说的。

    颜惜叶死了,也是他最后一个知道。

    十多年过去了,他都已经渐渐忘记了这个孩子。直到今日颜家主又一次提起。

    颜家主要他去劝颜惜叶,他说不上到底愿不愿意。私心里听到那个孩子还活着,他心中是欣喜的,但是欣喜过后,他却不太敢去与颜惜叶说话。

    颜文翰有预感,就算他说了,颜惜叶也不会听的。

    秀绮等在门口,见他回来便将他一把扯了过来:“出什么事了?怎么好端端的家主会把你叫过去?”

    颜文翰挣扎着从秀绮的手里把衣裳夺回来,轻轻抚平,然后苦笑道:“我跟你进屋说。”

    进了屋,颜文翰将颜家主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秀绮。

    秀绮听完有些发愣:“你是说你的那个女儿没死?现在还修成了开光真者?”

    “是啊。”颜文翰道,“家主让我把她劝回来呢……”

    “颜文翰在吗!”

    此时,屋外传来一声喊叫。

    颜文翰连忙答应,开了屋门迎出去。

    原来还是方才过来叫颜文翰过去见家主的弟子。此时那弟子的态度比方才好上了不少,拉着颜文翰交代道:“家主派我来与道长送东西呢!”

    “拿进去。”弟子朝身后一招呼,便有几个童子端着衣料药材,灵石灵丹往屋里送。

    秀绮一开始还站在门口观望,见到此景立刻跟着进了屋子,招呼着那些童子将东西都摆放整齐。

    颜文翰推辞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干笑道:“麻烦你跑一趟了。”

    “道长说笑了,不麻烦的。”那弟子笑得客气又恭敬。

    几位童子手脚麻利,很快便将东西放好,从屋里退了出来。

    “那道长忙吧,我先走了。”颜家主门前弟子道了别,领着几位童子匆匆离去了。

    颜文翰送了家主门前弟子,回到屋中,便看到秀绮围着那些东西稀罕地转来转去。

    “哎呦,这灵药比我以前见过的都要好上百倍呢!”秀绮捧着一瓶灵药,小心翼翼地。

    见到颜文翰进来,秀绮拿了一块布料往他身上比:“你看这布料,我们所有的衣裳加一块都没有这样的光泽呢!”

    颜文翰好脾气地笑笑,道:“你要是觉得好,便都给你吧。”

    “家主这么大手笔,只是让你去与那颜惜叶说两句话,你便去吧。”秀绮道,“我看颜惜叶是有大造化的,说不定日后还能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好处呢!”

    颜文翰默默地叹了口气,心中道,但愿是这样吧。

    只是若他言说无用,家主又会如何对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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