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姆森见到黄厉的时候,第一个表情是惊异,然后就恢复了正常,金泰尔家可真是和印第安人结下了不解之缘啊,自从约书亚娶了草原之风后,另一个远房亲戚内森.金泰尔在圣菲城娶了一名印西混血儿,现在,蕾切尔也嫁给了一个印第安人,虽然眼前这个印第安和其他的印第安人不太一样,但对方显然是一族之长的身份,金泰尔家从此也算得上印第安人的姻亲了。

    一个和印第安部落保持紧密关系的家族,呵呵,虽然金泰尔家族并不算南方佬那样血缘关系密切到无法拆分的大家族,但至少金泰尔家开枝散叶地非常茂密,从太平洋到大西洋,美利坚的州、准州、地区内有一半以上又有着金泰尔家人的踪迹,无论如何,金泰尔一族那种热衷冒险、向往自由的天性是永远也抹除不了了。

    “汤姆先生,给萨姆森先生腾一个帐篷出来,另外,请茜拉小姐照顾一下萨姆森先生的起居。”

    黄厉安排王德福给萨姆森一个单独的帐篷,可萨姆森却并没有什么表情上的变化。

    “呃,李,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当然可以,你是蕾切尔的堂兄,就相当于我的兄弟。”

    萨姆森心中的大石落地,一个部落的酋长相对于金泰尔家这种小门小户来说,可算不上门当户对,看酋长热情的态度,说明他非常爱蕾切尔,否则也不会和自己称兄道弟。

    “李,我想你误会了,我并不会在你这里久住,虽然现在政府还没有给我残疾补助,但只要战争结束,我就能从圣荷西那边拿到一部分钱。”

    “萨姆森,我想你也误会了,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这是我们汉族的老话,眼看就要到圣诞节了,你难道就不愿意和家人一起过一个安宁的圣诞吗?”

    “噢,上帝啊,我还以为你不过圣诞节呢。”

    “来吧,萨姆森兄弟,去看看你临时的居所。”

    “好的李兄弟。”

    蕾切尔陪着萨姆森去他的帐篷了,她有很多话想和萨姆森说,同样,萨姆森也有很多话要同她说,黄厉看着眼前的一切,美国人的家庭观念看来并不似教科书吹嘘的那么淡薄,也许在年轻的时候,人们都是冲动的,想要独自打拼出一番事业来,可随着阅历的增加,人们对家庭,甚至是家族的观念反而越来越重视,特别是在南部地区,往往能够看见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共享一片土地。

    和萨姆森聊了几句,安格斯就过来催促了三遍,大屋上下每一块木料都是黄厉亲手完工,随着工程进度的进展加快,真是一刻也离不开他,因为也只有他才知道到底拿一根料该摆在那个地方,否则一块错料毁掉房屋的事情也有可能发生。

    奋战至今,木屋开始铺设二层地板,做工精良的木屋从第一层起墙体的时候就引起了过路人的关注,除了难民就是从停泊在圣弗朗西斯科港的安妮塔号上下来的海员,他们搭载着马车路过泥滩地的时候,都会让马车停下来,看着这幢规模巨大的木屋上忙碌的印第安人和爱尔兰人,不时地发出啧啧的赞叹声,互相讨论一番再登上马车去三藩市嗨皮他们的假期。

    当然也有例外,譬如眼前这两位。

    “嘿,这里是私人领地!”

    守在门口的白羽毛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英语了,当两个海员背着一套木架子走过来的时候,他扶着火枪指着界桩旁立着的牌子,上面清楚的写着:“胡恩庄园、私人领地,施工重地、闲人免进。”

    “不要紧张,印第安小孩儿,我叫马里兰.道格拉斯,是安妮塔号上的一名船员,当然,我还有另一个职业,我是一名摄影师,如果你们的酋长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拍张照吗?”

    马里兰的语速不算快,他和同伴也看出来了,这位印第安小伙儿应该是刚刚开化不久,语法中还有一些小错误,可即便是这样,也让他们刮目相看了,这里的印第安人大多都是女人和孩子,按照他们的猜测,应该是从部落中战败分离出来的,而一个战败部落的小孩子就能说出带有浓厚弗吉尼亚口音的英语,说明他们的背景可是非常深啊,他们的背后又藏着怎样的人物呢?

    “稍等,我得请示一下酋长。”

    白羽毛身上穿着黄厉给他买的小号英伦绅士礼服,纯黑的面料,内套白色衬衫,虽然很长时间没有换洗有点发黄,但头上还是别扭地戴着高礼貌,上面插着两根羽毛,好吧,多出来的一根是他自己擅自加上去的。

    白羽毛的打扮让过往的海员不敢轻易造次,一看就知道这个庄园的主人很上档次,马里兰和他的同伴在门口架起照相机,黄厉没有过来,只让白羽毛带来一句话:

    “酋长说了,你们请随意,不过如果要拍摄单独的人物,需要征得对方的同意。”

    “没问题,那么你可以接受我们的邀请吗?”

    “什么?”

    “我是说我可以为你拍照吗?”

    “不不不,那东西会摄走我的灵魂。”

    白羽毛跳到一边,他可不喜欢拍照,拉科塔部落里也来过一些想要贩卖这种神秘盒子的商人,在经过部落巫医的考量后,巫医认为这是一种白人的神造出来的魔法盒,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普通人被魔法盒照过后会被摄走灵魂,即便是巫医、战酋这样的大能也会被夺走大灵赐予的神力,而人的灵魂一旦被摄走,他将永远无法回归大灵的怀抱。

    小孩儿的反应让道格拉斯一阵失笑,印第安人害怕科学的产物,他们都晓得,在得到许可后,道格拉斯让同伴扛起照相机走进了胡恩庄园,开始拍摄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印第安人的奇怪帐篷、被圈起来的牛马,着重拍摄的还是那栋正在紧张施工的木屋。

    “嘿,马里兰,看出来了吗,那个野人才是设计师。”

    “嘘,保持你的绅士态度,威廉,不要在别人的土地上口出狂言。”

    “他们的土地,哼,帕特里克可真是要钱不要面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闭嘴。”

    伙伴威廉指了指站在二层上指挥的黄厉,马里兰盖上镜头,伸手把同伴的手打了下来,用手指着别人同样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虽然对方是一名印第安人。

    “尊敬的酋长,能允许我们给你拍张照吗?”

    黄厉正在起二层的墙体,听到下面传来的喊声,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没时间,先生们,我得赶在下一场冬雨来临之前把屋子盖好。”

    加州的冬雨是个很麻烦的东西,浸泡后的木板会因为雨水的问题发涨或者发霉,他们这几天都在赶工,力求敢在冬雨前把房体完工,然后刷上防雨树胶,才算真正的完成了这栋建筑。

    下面沉默了一会儿,就听见了咚咚咚的上楼声,然后两个穿着丑到哭的蓝色军服的海员就扛着笨重的照相机爬了上来,其中一个肤色茭白的家伙还一脸神经兮兮地喊道:

    “这可真是一个伟大的工程,实在难以令人置信,酋长先生,你是在哪里学的设计,哈弗吗?”

    这个冒失的家伙长得和某人非常像,原本要发火的黄厉想起了那个与他一起打捞尸体的道格拉斯海员,可惜海员先生已经埋葬在了内华达山脚下的泥土里,再也看不到加州的阳光了。

    “文森特.道格拉斯与你有什么关系吗?”

    “你认识文森特?他是我的堂兄,啊,对了,你们是从东边来的,你一定见过文森特,他是一个热情勇敢的水兵,让人记忆犹新。。。。。。”

    “道格拉斯先生,我很抱歉。”

    黄厉突如其来的道歉让马里兰僵住了,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因为疾病还是别的什么?”

    “纳瓦霍人袭击了我们的车队,道格拉斯很英勇的作战,可惜。。。。。。”

    二层平台上的爱尔兰工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也是来自于东部,当然知道西进运动的残酷,每年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埋葬在这条道路上。

    “该死的野蛮人!”

    “威廉!”

    马里兰看向了身旁的同伴,没错,他很痛苦,堂兄和他报的同一届军校,在弗吉尼亚的悠闲时光中一起成长起来的,虽然分到了不同的舰船上,但他们一直保持着书信的联系,就连堂兄不愿意再在训练舰上虚度时光,准备来加州定居的事情也告诉了他,他很高兴,连忙回信请堂兄来三藩市,这样,他们就可以继续一起努力为了各自的事业打拼了。以前的约定成了昨日黄花,堂兄已然不在,但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可不是什么好的发泄方法。

    和其他人不同,马里兰在安妮塔号上服役了一年,并没有沾上那些南方贵族子弟的烂脾气,从根本上来说,他是一个印第安同情者,他当然清楚并非所有的印第安人都是凶很残暴的,实际上,绝大多数印第安人都希望和白人和平共处,只不过,一小撮死硬派老喜欢和白人作对,而白人中又有无耻的偷猎者、捕奴者、财宝冒险家老去撩拨印第安人脆弱的神经,然后就逐渐演变成了残酷的现实。

    听到威廉的挑衅,黄厉脸上并没有过多的变化,他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道格拉斯和我是一个车队的,我们从独立城出发,一同经历了很多风雨和困难,才来到了内华达山脚下,可是没想到,纳瓦霍人会在黎明前偷袭我们,拉科塔人帮助我们击退了纳瓦霍人,而纳瓦霍人则联合了所谓的南部文明部落一起来攻打拉科塔人,现在,山那边一定在进行着一场惨烈的战争,我受拉科塔人之托,把他们的妇女和孩子带来加州,就是为了免除拉科塔人的后患。”

    在场的人都听得睁大了眼睛,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反倒是那个一脸面带愤懑的威廉海员讥讽道:

    “印第安人都是一路货色,拉科塔人怎么会为了我们白人去和野蛮的同族战斗?”

    “先生,你这是侮辱!”

    鹿角也在二层,他也能听懂英语,说出来却比白羽毛差多了,但不妨碍他在拉科塔部落中的威信,鹿角的愤怒感染了二层所有的印第安女人和小孩,他们都一脸愤怒地看过来,黄厉则死死盯着这个叫威廉的家伙,语气前所未有的冰冷。

    “印第安人中也有热爱和平的种族,他们不希望纳瓦霍人继续劫掠拓荒者的车队,也许对于某些印第安人来说,白人是侵略者,是他们的死敌,但是拉科塔人一直想融入白人的社会,让自己成为一名有用的人!”

    黄厉开始乱放炮,反正天狼星、疾风之狐、野牛之爱现在正在和南部联盟死磕,谁也没有机会来纠正他的胡言乱语,那么一有机会,他就要在白人的理念中树立一种区别对待的观点,印第安人中也有好人,和你们白人一样,也有爱好和平,想要发展自身,融入文明社会的聪明人,那么首先,就要摘掉所有印第安人都是野蛮人的帽子。

    “他叫鹿角,是拉科塔酋长的儿子,你认为在什么情况下,一名父亲,一名部落的酋长会让自己的独子、继承人离开部落?威廉先生,拉科塔人在为你们所守护的自由和民主而战!请你记住这个很可能会被野蛮摧毁的部落名字!好了,你们可以走了!胡恩庄园不欢迎种族主义者!”

    “不,不不不,我们不是种族主义者,我。。。。。。”

    马里兰最怕的就是被人扣上种族主义者的帽子,他虽然生在弗吉尼亚,但对黑人是非常同情的,否则他也不会报考军校,成为一名军人,想要通过不断的晋升,然后以军事手段解决奴隶问题了。

    “和他说这么多干嘛,我们走!”

    无奈的马里兰被威廉拖走了,两人从楼上下来,碰到了站在门外的萨姆森,萨姆森此时穿着军服,他的明黄色军衔绣在手臂处,天蓝色的三道角杠,上面缀着一颗同样颜色的菱形套,海员们发现了他的左手残疾,说明他应该是刚从美墨战场上下来的战士,连忙立正敬礼。

    萨姆森回了一个礼,也不说话,扭头走向木屋,两人见军士长没有询问,便拉拉扯扯地离开了胡恩庄园,上了马车。

    堂兄的死讯让马里兰感到无比的痛苦,他希望留下来,通过与这位酋长的交流,知道堂兄更多的事情,可身旁的同伴却用了一种最恶劣的方法阻断了这一切。

    他回头看着恢复施工的场地,马车已经把它拉出了视线。

    “这群该死的野人,我们给他们食物,我们给他们火枪,他们却反过来攻击我们,这就是对那些嘴里整天念叨着仁慈和平家伙的最大讽刺。。。。。。”

    坐在马车上,威廉滔滔不绝地向同伴们阐述着野蛮人都该死的理念,让马里兰感到非常地不舒服,他尽量朝着车窗边上靠了靠,一脸不悦地插嘴:

    “是吗,威廉.鲁夫,你用你狭隘的心胸给大家说了这么多,有身为一个正直、诚实的人的觉悟吗?”

    “什么?那些野蛮人杀了你的堂兄,马里兰!”

    “是纳瓦霍人!而且即便是纳瓦霍人,也应该抓住凶手,用法律的手段来惩处他!”

    马里兰在马车前怒视着威廉,威廉则看着周围的同伴们,这些都是同一期进来的新兵,除了他这个正宗的南方贵族,这些北方来的小伙子们大多家境都算不错,可就是谈不到一块儿去,他们崇尚自由民主,看不惯蓄奴的南方佬,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共同话题,可以让他树立一点领袖威信的时候,马里兰这个该死的家伙又给自己唱反调。

    刚才的闹剧让他非常丢脸,现在,马里兰又在战友面前给他甩脸,战友们脸上露出来的深思表情更让他丢脸,我可是南方的贵族,你们这些该死的杨基佬!

    “好吧,你去跟那些野蛮人为伍吧!他们或许可以给你找上四五个印第安妞儿当老婆,你可以和他们一起去草原上追赶野牛,吃生肉,喝牛血,住那种臭烘烘的金字塔帐篷!”

    “我鄙视你,威廉.鲁夫,你这个目光短浅的种族主义渣滓!”

    两人互相谩骂让坐在车厢里的两名战友全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虽然种族主义在目前的主流社会里大行其道,但是像安妮塔号这种直接从富人阶层选拔的海员们基本上都属于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他们对种族主义一般不予声讨,但也绝不会支持。

    “道格拉斯,你这个混蛋!我要和你绝交!”

    “我不会和一个内心龌龊的种族主义者同坐在一辆马车上!”

    “。。。。。。你去死吧,混血杂种!”

    威廉叫停了马车,想把马里兰赶下去,战友们连忙站起来规劝,都是一条船上混吃的,何必因为印第安人的事情搞得跟仇人一样呢,最后,不得不把两人分开,中间隔了一个老好人,原本是出来休假散散心的开心周末,没想到竟然弄得如此尴尬,小小的马车里,弥散着一股火药味,让大家都如座针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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