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炽脩。是你们口中所谓的那种看不见天空的孩子。

    今天,我要给你们讲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有一个美丽却特别的女子,暨莺。她酷爱医术,却特立独行。她摒弃了世俗的那种“医者就应妙手回春悬壶济世”的思想,坚决的做了一名毒医,每天和毒物打交道,像是一朵美丽却致命的罂粟。

    好吧,其实这并不是很久以前,也不是很远的地方。因为那个女子,来到了溪谷。

    女子去了溪谷,想去寻找一些特别的草药,却没想到,在山上采摘一丛鲜艳的七伤花的时候,一脚踩空,摔下了山崖。

    女子昏迷了,又在剧痛之下醒了过来。多年的行医经验让她很轻易的判断出,自己的腿摔断了,可是在腿的外部,却没有伤口。所以很快,自己就会因为左腿内部的循环不稳定,而导致剧痛无比,可是现在,自己根本移动不了,也没有什么办法自己为自己处理伤口。她开始大声呼救,可是她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山谷里,很快被风吹散。一直到声嘶力竭、一直到精疲力尽一直到连嗓子里都有了一丝腥甜,却还是没有一个人影。她终于知道,没有人会来救她,她只能一个人在这里,一点点痛死、一点点病死、一点点绝望死。

    也许是女子命不该绝,就在女子对于生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的时候,一个路过的男子救了她。

    他把女子背回家里的时候,女子还有意识,女子对他说道:“我的腿断了,如果这样下去的话,我很有可能会残废,可以给我一把匕首吗?”

    男子不太听得懂女子的话,却爽快的递给女子一把匕首。

    女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握紧匕首在腿上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一时间,疼痛让女子彻底的晕厥过去。

    男子手忙脚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草草给女子包扎了一下,止住血。可是不知道是女子伤的太重,还是自己给女子处理伤口的方式不对,女子始终没有醒来,反而一直高烧不退。男子很担心,也很自责,便每天寸步不离的守在女子的身边照顾着女子,给女子擦脸、换药、熬一些稀米粥一点一点的给女子喂进嘴里……

    终于,在不知道是第几天的时候,女子醒了。清醒过来的女子利用自己高超的医术,给自己开了药方,固定了左腿。

    男子接过女子的药方,眼中满是充满赞许的不可思议,他问女子道:“你是医者吗?治病救人的医者?”

    女子想摇头,告诉男子她虽然是一名医者,却并不是传统意义上悬壶济世的医者,而是一名毒医,在她的世界里,医术其实更适合用来杀人。

    可是,也许是她太过虚弱,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第一次,她对于自己秉持的信念,动摇了。

    女子的腿短时间内不能行走,男子便日夜不停的用木头为女子做了一个木椅;后来,女子开始练习走路,男子便又为女子做了一副拐杖。女子的腿伤的很重,男子一直在身旁陪着她鼓励她,虽然,女子的心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坚强的似乎永远都不会倒下。

    女子的腿终于康复了,男子却每天都陷入了惆怅当中。她昏迷的时候,他没有这样难过;她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他没有这样难过;现在她康复了要离开了,他的心却难过的快要滴血。

    男子蓦然发现,原来,他早已爱上了那个坚强的女子。

    女子同男子告了别,独自一人踏上了回家的路,在家里,自己的哥哥应该在焦急的寻找自己吧?可是,女子走着走着,走的越远,心里便越难过,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心里面一点点的被剥离。好像,她并不是要回家见久违的亲人,而是要背井离乡,去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偶然,女子也早已深深的依赖上了这个风度翩翩,又对她无微不至的男子。

    当女子重新出现在男子面前时,男子吃了一惊:“怎么回来了?是忘了什么东西了吗?”

    女子微微一笑:“忽然觉得这里挺美的,在这里安家,也挺好。”

    没有多余的言语,也没有海誓山盟,男子和女子终于在一起了。在真爱面前,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

    两个人开始了他们漫长的爱情。女子惊讶的发现,这个男子竟然是溪谷的谷主晁轩。她知道,如果想要和男子在一起,那么自己毒医的身份,一定会给男子带来困扰,也就是说,一个是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信仰,另一个是自己深深爱着的男子,她必须要做出一个抉择。

    而男子似乎看出了女子的心事,而他,从来都不希望,他带给她的是痛苦,哪怕一丝一毫,都不要有。男子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对女子说:“我们走吧,去你的家乡,去找你的哥哥,我永远不会放弃你。”

    女子感动万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人如此的深爱着自己。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愿意为她放弃一切,而她,又怎么可以那么自私?

    她摇摇头,说:“为什么要离开呢?我很喜欢这里,这里比我的家乡,要美的太多太多。”

    女子知道,从她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不是那个毒医,她只是他的妻子,他的全部。

    他们成婚之后,女子开始和男子一同守护着对于溪谷人最重要的东西——缠暮轮。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东西,只是知道,那是除了繁禹印之外,对于繁禹人最重要的东西;也是千万人想要去争抢的东西;更是,溪谷人的灵魂。

    后来,男子和女子生了一个男孩。其实讲到这里,大家都应该已经猜到了,这个男孩就是我,溪谷谷主和毒医唯一的孩子,晁炽脩。

    在我两岁的时候,缠暮轮在溪谷,被溪谷人世世代代守护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大群身着黑色铁衣,头戴盔甲,骑马持着□□的人,闯进了溪谷。他们把所有溪谷人,都抓了起来,我看的出,爹和娘都很紧张,他们并不是不害怕,可是,他们没有退缩的理由,他们只是把我,塞到了一个大木桶里,接着拿起武器,我知道,他们要与溪谷同进退,共存亡。

    爹和娘还没来得及走出院子,盔甲人便闯进来了,爹举起手中的长矛,向马上的一个盔甲人刺去。盔甲人身经百战,我爹又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盔甲人轻轻松松的闪过他的矛,结果他的矛却刺在了马身上,他还来不及把矛□□,便被盔甲人砍下了头颅。我娘一向是个坚强的女子,可是,当爹死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就放弃了抵抗,扑在爹的身上,而盔甲人的马蹄,就这样接二连三的,踏在娘柔弱的背上。

    我依然还记得娘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下辈子,我还要嫁给你。

    你们还记得那匹因为被我爹刺去的矛,而受伤的马吗?它因疼痛,而失了控,高昂的前蹄,抬起又落下,刚好踢在了一个木桶上,木桶被坚硬的马蹄踢出了一个坑,两根木刺,扎进了我的眼里。而我的眼前,已然一片殷红。

    很巧,那就是我藏身的木桶。

    我失去了知觉。

    听说,那一夜,溪谷血流成河,无人生还。

    而我,是个例外。

    家里的长工甲一,看到我受伤后,抱起木桶,飞快的跑起来。盔甲人的弓箭不停的射在他的背上、腿上,他却始终没有停下脚步。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山洞里。甲一已经倒在地上,连□□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模模糊糊的看到,甲一伤的很严重,身上的箭密密麻麻,像是一只刺猬。不知是我的视线太过模糊,还是甲一伤的太过严重,似乎甲一身上的衣服已经全被染成了红色,地上也是血红一片。我以为甲一死了,我一点一点缓慢的伸出手,想要触碰甲一,甲一却醒来了,他伤的那么重,我真的想不出他是怎么支撑到现在的。见我醒了,甲一笑了,说:“炽脩,坚强点,活下去。”

    说完这句话,甲一再没气息。

    我知道,这一次,甲一是真的死了。我开始放声大哭起来,哭着哭着,我便睡着了。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只知道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四周都是永恒的黑夜。我以为是这个山洞里的光线太暗了,于是,我走出山洞,却没想到,山洞外,也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不管我怎样的揉眼睛,都无济于事。

    我终于明白,并不是光线太暗,而是我的眼睛失明了,我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的色彩,也看不见这个世界的伤与痛。

    也许是太过于悲伤,我逐渐记不起我两岁以前发生的事,本就不灵光的幼年记忆,在我的脑海中变成了一个个支离破碎却怎样都连不成线的片段。我记不得爹,记不得娘,记不得甲一……我只记得,我叫炽脩,我是一个从小便双目失明的孩子,没有人爱我,也没有人关心我。人们都是见到我,便把我一脚踢开,若是遇到好心人,就给我两个冷馒头,再把我一脚踢开。

    直到后来的后来,我遇到了云姐姐。她从不觉得我是个累赘,她愿意带着我一同上路,她甚至愿意帮我治眼睛。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的脸,可我却觉得,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甚至比娘还要美,她笑起来的样子,一定也很漂亮。都是因为和她在一起,我认识了很多哥哥姐姐,声音冰凉却很厉害的墨哥哥、经常跟我玩耍的贺哥哥、尾音总是喜欢上扬的温柔的冷哥哥、声音温柔却坚定的夏姐姐、原本皮毛光滑却可以化作人形的玉翡姐姐……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对我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因为有了他们,我才有了一个家。

    最后的最后,云姐姐听说有人可以治好我的眼睛,她丝毫没有犹豫,甚至放下了原本一直寻找的九国印。在这里,有一个神医,他讲了一个他妹妹的故事,而听完他的话,我的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然默默拼凑在了一起。

    所以,我才能在这里,把我的故事,讲给你们听。

    不过,我虽然看不到光明,可是我相信,我的生命里,不会一直没有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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