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眼前魏军的箭矢铺天盖地的冲上了天空,以至于这一片黑云将北边的天空都快遮住了的时候,齐军主将陈成,就已经明白,一切都晚了。

    真是该死的,魏军竟然在高速的冲锋中,还能射出这么多的箭矢,他们用的是弓还是弩?陈成一时想不明白,不过他很清楚,自己的军队肯定做不到,相比于魏军,他们没有良好的训练,没有精良的装备,更没有如虹的气势,那么现在还拿什么去抵挡魏军?

    陈成的心又一下子沉到了底,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举起手中的剑,高呼着让手下士兵们停下冲锋的步伐,结阵防守。

    要和魏军对冲,开玩笑,陈成不认为自己这一万人能经得住第一波冲击,所以此时已大为后悔的陈成,撕破了嗓子一边大喊着结阵,一边在军中移动,想要将军队稳定下来。

    然而从一个状态转变成另一个状态,哪有那么容易?在一团团的小骚乱中,齐军终于慢慢停下了步子,但到了这个时候,几乎每一个齐兵都望见了那片箭雨。

    紧张、慌乱顿时蔓延在了整支军队之中,一部分人拿出弓箭来还击,一部分人举起了手中的盾牌,还有一部分人转头就想逃跑。

    小骚乱立即就变成了大混乱,陈成的嗓子都快喊哑了,甚至拔剑砍杀了几名逃跑的和几名四处乱跑惊慌失措的小兵,这才在周围几千人的范围内将队伍稳住了,至于再远处的士兵,陈成也管不够了。

    其实这也就是上百息的时间,就在陈成还在用沙哑的嗓子大呼着谁也听不出是什么话的时候,魏军的箭雨摆好了姿势,落了下来。

    直唬得陈成的亲兵奴仆立即使劲拉住陈成,用几面大盾将陈成完全包在了下面,这才使得陈成并没有裸奔在箭雨之中。

    哗啦啦的箭雨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狠狠的砸在木盾之上,砸得木盾都似乎裂开了口子,好几息时间,这拨箭雨才停了下来,待陈成掀开盾牌跳了出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是一片哀嚎声了。

    很多士兵的身上都插上了一只只木杆,战场一片荒凉。

    不过陈成丝毫不敢放弃,依旧用沙哑的嗓门大呼着,“结阵!”

    “弓箭手还击!”

    而这个时候,也有更多的人反应过来了,他们的敌人竟是魏军!于是更多的士兵开始大呼小叫起来。

    混乱进一步扩大,但陈成发了狠,拼命的指挥着部下结阵抵挡,他知道他必须要将这拨魏军挡在这里,虽然陈成还没想明白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想这拨魏军为何是从濮阳城杀出来的,但陈成依旧清晰的知道,若是放任这拨魏军冲到齐国大军的阵后,那么对于今天的齐魏决战,会给齐军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陈成拼死也要将这拨魏军挡在这里,哪怕自己全军覆没,只要坚持到了齐魏大军分出胜负之后,那么自己便是胜利。

    陈成的拼命终于得到了一部分回报,齐军中,稀稀松松的上千只箭矢飞向来犯之敌,要知道齐军中只有不到一半的人配备了弓弩,在这种情况下能发出这么箭矢,齐军已属超常发挥了。

    而齐军的防守阵型也在几十息后摆出了摸样,盾牌手在前,长矛手和长戈手在后,紧张的面向前方。

    不料在齐军的箭矢还没落下时,魏军的第二拨箭雨也早已飞上了天空。这便是魏军野战的标准战法,一边冲一边放箭,然后便以强势战力狠狠的打白刃战。

    望见这前后两拨箭雨不过几十息时间,陈成暗自吞了口苦水,这般战力,对方必然是魏军精英,或者便是闻名天下的魏武卒了。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对了,这拨魏军为何会从濮阳城中杀出来?这几日齐军一直盯着魏军大队和濮阳城,哪怕是半夜都至少有上十双眼睛不闭,这拨魏军是如何进城的呢?到了这时陈成才有机会去想一想这个问题。

    不过也就是几息的安静时间了,因为很快,魏军的这拨箭雨又狠狠的砸了下来。很明显,由于魏军在前进之中,所以这拨箭雨停留在空中的时间要比上一波要短很多。

    又是一阵哀嚎,不过逃兵总算是少了点。

    推开盾牌站直身子放眼望去,却只见魏军已经只有几十步远了,杀气似乎有形一般迎面扑来,陈成吸了口凉气后,只得又提起劲来大喊道,“兄弟顶住啊,魏军再不会放箭了!只要顶住了,回到临淄每人赏钱一千!”

    一千这个数字哪怕是放在临淄城中也不算少了,足够在场的许多人娶妻了,在这声关键的呼声之下,齐军的气势也短暂的为之一振,但在强势的魏武卒之前,这注定只是一个回光返照。

    至于陈成敢这样喊,出了笃定齐侯的封赏之外,还考虑到了一个因素,别说等这场战答完能回去多少人,就算这会还能坚持在战场上的,也只剩下不到一半人了,剩下的要么逃了要么死在了魏军箭矢之下。所以,陈成喊出的是回到临淄每人赏钱,前面有关键的回到临淄四字,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周围的齐兵没有一个意识到自己还能否回到临淄这个问题。

    齐军相对稀松的箭矢也给魏军造成了一定的困扰,不过相对于齐军的损失,数千魏军的损伤也就不算什么了。

    很快,冒着齐军稀松的箭矢,魏军就冲到了齐军面前几步距离,无形的杀气竟如有形一般,硬是逼得齐军前军齐齐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数千人便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齐军的阵型立即就被冲破了几处口子,然后双方稍稍胶着了几十息,紧接着齐军便全线崩溃,魏军势如破竹般切入了齐军之中。

    其实如果一万齐军对五千魏军,双方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差距,但魏军的突然出现,以及齐军误以为是卫军而导致的错误举动,如主动出击,再如发现是魏军后主将的临时指挥能力,直接决定了这支军队的命运。

    魏军在肆无忌惮的收割着齐兵的生命,肆意的摧毁着陈成刚刚组织起来的脆弱防线,同时在陈成看不见的魏军后方,还分出了一千人东东边绕到了齐军侧边,显然魏军另有所图。

    终于在这几千齐军全线崩溃之后没多久,全体齐军开始了大逃亡,齐刷刷开始了逃命。而陈成在大呼了数声无人响应,再一看魏兵都快要冲到自己面前后,也明智的选择了保命要紧。

    主将一掉头,这下子全军逃得更快了。都到了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心思再去抵抗,一千钱和命哪个重要,傻子都分的清。功勋和命哪个重要,陈成同样也分得清。于是没逃多远后,陈成便冲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逃命永远都比冲锋要快,这齐兵一撒丫子跑起来,队伍一拉开,跑最前面的顿时松了口气,好像能逃得小命了。但步子刚刚慢下来,一看魏兵竟跑到自己侧面去了,于是又开始玩命跑起来了。

    真是兵败如山倒啊,东方强国如齐,竟也有这一幕,但齐人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才只是开始。

    渐渐的,陈成终于感到不对了,魏军从北边的濮阳城出来,齐军从南边迎上去,那么逃跑时自然就是掉头向南,可是到了这会,陈成明显发现东边居然也有魏军,却并没有对齐兵下死手,却好似赶羊一般,逼迫着齐兵一直保持向南的方向。

    一发现这个问题,陈成顿时又是一个寒战,按说齐营在濮阳城东南,并且齐国也在东边,那么逃命自然是向东,而魏军却逼迫逃兵向南,那么南边有什么?陈成清楚的知道,南边十五里外,正是齐魏双方主力部队的战场,并且哪怕这时正在逃亡之中,也能清晰的听见南边传来的喊杀声。

    魏军这是要将自己的逃兵赶向齐军阵营后方,要让这些残军去冲垮自己军队的阵营,那么齐军大部队将迎接的不仅会是几千魏军奇兵,还会有数千自己的溃兵,甚至溃兵的危害只会更大,给十万大部队造成的后果将不堪设想。哪怕智商并不是很高,陈成也一下子想明白了魏军的目的。

    但想明白了又有什么用?齐军的溃势已经不可阻了,毫无组织毫无纪律的乱跑之中,又怎么能控制这些溃兵去避开自己军队?

    但陈成知道后果,如果真让自己的人去冲垮了阵营,那等君侯回到临淄,自己必定会被灭族,所以陈成还在努力,想要将大部队往西边引。

    但成效极为有限,除了自己家中带出来的奴仆,根本没人听自己的这个将军的,甚至还引起了魏军的注意,不知从什么地方几只弩箭射了过来,几个奴仆应声倒地,直吓得陈成丢掉了头盔,带着剩下的十来个奴仆,躲入了大队溃兵之中,这才捡了一命。

    而就在这时,突然齐军溃军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都往南边跑啊,大部队在那里,君侯能护得我们安全!”

    这一口标准的临淄口音,一下子就让陈成愤怒了,但随即便摇了摇头,也是都这时候了,那些兵丁还管那么多干嘛?不过这声喊倒是让陈成下定了决心,那就是决不能再回去见君侯了,不然愤怒的君侯会把自己给五马分尸了。

    四下一望,陈成一狠心又将自己那将军所特有的甲衣脱了下来,一招手带着那剩下的十来名家奴转向西边逃去。

    果然魏军只防了齐军可能逃跑的东边,而西边并没有遇到太多的魏兵,陈成一行人在又丢下几条性命后,终于逃离了大队溃兵,离着魏军也越来越远了。

    在几百步远后,自认为到达了安全距离的陈成一行人停下步子,依旧胆战心惊的回头望向大部队,只见溃兵如蚂蚁一般,被后面整整齐齐的魏军驱赶着。

    而陈成这边出了陈家的主奴几人之外,还有几个小兵见机的快,也往西逃出了生天,不过他们并没有回头,而是很快就消失在了西边的树林之后。

    “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一个家奴带着哭腔小声问道,他的胆子都快吓破了。

    “别再叫我将军了,从今以后没有某这个将军了。”陈成喘着气说道。

    “都跟着我赶紧回临淄吧,若是回去晚了,君侯会灭我一族的。”

    “主公这是要举家搬走么?”一个聪明的家奴迅速猜出了主子的打算。

    “是的,齐军这次必将大败,君侯将不容我。”陈成沉声答道。

    “那我们搬到哪儿去?”

    “洛阳。周室洛邑商贾甲天下,且听闻周室重商,又得魏侯相助,某家在洛阳做个富家翁,便足矣!”陈成显然早就有所了解。

    “走吧!”陈成下达了命令。

    一行人便再也不回头,向西奔去。

    不料走了没几百步,却又见北方跑来一支军队,吓得陈成赶紧加快了步子。不过这支军队显然对这几个逃兵没有什么兴趣,并没有追杀过来,使得这主奴一干人幸运的又一次逃得生天。

    跑过去之后,陈成方才反应过来,后面这支军队穿的是灰色战袍,而不是魏军的黑色战袍,那么显然这后面一支军队才是真正的濮阳兵。

    于是跑着跑着陈成忽然一拍脑袋,停下了步子,慌得几名家奴立即回头扶住,“主公这是怎么?”

    “忽然想明白濮阳城出来的魏军是何时进城的了。不过,这与我们也没关系了,赶紧走吧。”陈成一挥手,脚下立即加了把劲。

    “啊?主公想明白了?可是我等还不明白啊。可否为小人们解惑?”立即就有人拍马屁道。

    “还记得我军攻打濮阳城时,有一万魏武卒护送了五千濮阳兵入濮阳城?”

    “是啊,那又怎样?”

    “哦,原来这五千濮阳兵其实是魏兵披着濮阳兵的灰色衣袍入城的,倒是骗过了所有人。”先前那名聪明的家奴顿悟般大声喊道。

    这人居然数次领悟了自己的意图,倒是吸引陈成转头多看了几眼,可惜逃亡途中,来不及细聊,不过这名平常并没有怎么接触过的年轻家奴,成功的给家主陈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行人脚下不停,向西绕过一两里路后,便转而向北,他们还得以最快的速度逃回临淄,不然迎接他们的还会是灾难。

    不过算算时间,那剩下的几千溃兵,这会也该逃到齐魏交战的战场边缘了。(感谢kyan-lian一贯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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