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生财有道

    谢安本想着在太学院躲着把眼睛养好,可没想过了两日瞳色未消,沈劲倒是先找上了他。▲,nb这些日子沈劲忙着沈氏商会的事,脑子里被数字货运给塞满了,可偏偏又遇到了些棘手的事情,而且这事还跟某位大员有关。

    他见到谢安那眼睛,忍不住端详许久,咋舌道:“这可是得了什么病?不过这样看起来,倒有几分邪气,眼看就是中元节,若被看到还以为邪鬼附身了,要不然还是让你师弟看看吧?”

    “再等等,杜宇说过几日就会没事,等三日,三日之后我就赖上他了。”

    谢安揉了揉眼睛,问他,“到底有何事?我可等着钱建学校,堂堂大晋教育投入为零,写进史书也是难看好吗?”

    沈劲对于谢安要太学院,并且一心要收学生的事一直表示不解,晋朝这风潮,太学若能兴盛起来,早就在王导手中发扬了,如今这学生还没进门,谢安就要一大笔钱投入,也不怕到时候一无所获?

    不过谢安行事一向出人意表,沈劲想不通也不多想。

    只是眼下的事,跟谢安需要钱的事紧密相关,所以不得要打扰这位谢校长。

    沈劲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刘胤其人,你可曾听说?”

    谢安近日对此人名字很熟,道:“就是代替温公的那位江州新任刺史?”

    沈劲继续道:“江州本是丰庶之地,如今江左逢难,所需物资皆从江州而来,可刘胤上任后利用漕运之便,大肆往江左运送物资,都是以私人之名,物价全在其掌控之间,不但市价被抬高,还令得百姓怨声载道。”

    如今朝中也是对此事议论纷纷,但运送物资没有凭证,也只有风闻,不过朝中多半是在怨念,江州这次物资送得有些少,大臣们俸禄不够发,他想到此处,问道:“这事有所耳闻,怎么我们损失很多?”

    “苏峻之乱后我们沈氏商会一直都是以低价平价卖出买进,几乎没有赚百姓什么钱,如今刘胤的物资不但价高,还命人私下收购我们的物资,高价再卖出去,此事刚经查出,本扣下那帮人想要追讨,没想那些人亮出幕后主使,就是江州刺史刘胤。”

    沈劲一口气道完:“如今这些人还被我们扣在码头附近,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又不敢贸然去找司徒大人,只能来找你了。”

    其实现在除了朝中的事,王导皆将管事权交到了谢安手上,朝中有王彪之帮着,谢安替他管些“零碎”,但这些“零碎”正是琅琊王氏没人能够管得了,全权交给了谢安。

    说起这个刘胤,也算是三朝老臣了,汉高祖刘邦庶长子齐悼惠王刘肥之后,年轻时容貌俊美,广交豪杰,在士人中颇有名望。刘胤之前有王敦有些交情,而且其人年轻时也颇有魄力,当年就任豫章太守时遇到南方豪族内乱,不但杀死县令还横行霸市,刘胤上任后,进行铁血清肃,杀了许多豪门大族。

    如今刘胤已过五十,也许是年老糊涂,还是本性不再掩饰,全然在武昌放纵自己的**,往钱眼里钻去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倒不如黑吃黑,扮匪劫货。”

    谢安一本正经的样子把沈劲吓到了。

    沈劲重复问道:“扮匪?”

    谢安点头,“嗯,他敢偷运,我就敢劫。”

    “哪里来的人手?总不能从军中调派人手吧?”

    “我谢家的北府兵。”谢安悠然道,“养兵千日,总要有机会拿出来溜溜。”

    “……可真劫商之事总会被当地的县令太守知晓,上报朝廷吧,那时该如何?”

    “我先派人劫,再转手送上朝廷,至于所谓的匪类就说已经逃往豫州,劳烦豫州刺史去追咯。”

    豫州如今是庾亮的地界,甩锅最佳之地,下手的地方就是过历阳不久的江道,如今一众北府兵化身家仆跟着谢尚在历阳,自家地盘自家人最好动手。

    “这办法真的好吗?”沈劲颇为担忧。

    谢安自然不会担忧,因为早有因刘胤纵酒耽乐,不理政事而上奏朝廷,王导最近已经开始与司马衍商议如何着手对付刘胤的事。

    江州武昌之地,兵家必争之处,如今西连陶侃,东接庾亮,被他们其中哪个拿下武昌都对建康有威胁,所以朝中有意向让大尚书孔愉接替刘胤的位置,一来孔家名望高,二来孔家一直都是亲王导一派的。

    如今让刘胤卸任的诏书已去了近十日,也该到武昌了,如今就等着刘胤的回复,谢安料想此人定觉得钱还没赚够,能拖多久是多久,所以趁此时机去黑他一顿,最好不过。

    要做这一出,首先就得让沈氏商会放走那批倒卖商人,装作害怕刘胤,并派人送上厚礼去讨好刘胤,让他放松警惕。

    不过此事谢安只是做了计划,要实施之前还得跟王导和司马衍做个报备。

    等过了些时日,接到卸任诏书的刘胤并没有离任,而是上书有言,自己既是温公所托,就一定要继承其遗志……说白了也就看着天高皇帝远不愿离职。

    若换在别的朝代此等官员早就滚下其位了,只叹如今权力不够集中,任一方刺史独大专横,除非他动了其它刺史的利益,譬如比邻陶侃的利益,才会被群起而攻之。

    此时,谢安对司马衍道:“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江州富庶,却是温公与百姓辛劳所致,如今江左一带受难需得他援助,可他却因此公报私囊,这等贪腐之臣,说杀了还是其次,起码还要抄家。”

    司马衍刚亲政,庾亮留下的那堆烂摊子尚需理清,最近都忙得有些昏头晕脑,蓦然听到这番话,顿时觉得谢安说得有些重,却也无可厚非,他盯着谢安看了许久,道:“安石,你眼睛怎么有点怪?”

    “师弟说我熬夜熬出来了眼病,如今给我滴了些药物,所以这眼里才有淡金色。”

    谢安只能将黄初平拿出来做托词,这几日过去瞳色虽是淡了,还是没有彻底消除,他逼问杜宇许久,杜宇才说自己也不知。

    虽然远看看不出什么,但近看还能看出瞳色在原本的棕黑上蒙了一层淡淡的金,让原本淡雅俊秀的容貌平添几分邪气。

    王导笑道:“猫儿的眼睛不都是这样么?这样也挺好看的。不过你这猫儿胆子越来越大,劫货这一招也能想得出来,一旦事出,只怕仁祖要担上渎职之责了,毕竟你要在他的地界动手。”

    谢安摊手道:“历阳与宣城一江之隔,到时候将事推给宣城即可,只是不知主公舍不舍得?”

    宣城是庾亮管辖之地,出了事自然是庾亮担着,司马衍若念着亲情,谢安只能作罢。

    司马衍沉默,埋怨看了谢安一眼,将这种事交给他做决断,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方都不好得罪。

    谢安继续道:“为君者,该决断时就当决断,而且这罪责也不重,不过是一帮没来历商人丢了货物,如今是乱世,哪来得去怨人?尚哥毕竟不如庾大人势大,又是新任历阳太守,总不能让他刚上任就担着罪,到时候被你舅舅和陶侃来一招合而攻之,咱们连历阳也要丢。”

    王导笑而不语,只看着两位少年君臣的表现,谢安万事想得周全,有进有退,但多剑走偏锋,出人意表,而司马衍初接国事,一切刚上路,顾虑过多,重情重义对于君主霸道之路是最大的阻碍,但胜在年少,又能知人善任,听取建议,不多时日定有进步。

    司马衍思忖道:“若劫货后,刘胤还是坚持不退刺史之位呢?

    “他敢运货东下,我们就敢劫多少次。”谢安开玩笑道,没想见王导轻轻瞥了他一眼,两人皆是属狐的,怎不知道对方心思,他连忙道,“老师,我说笑的。不知老师有何高见?”

    “劫一次是警告,多劫几次,庾大人岂能坐得住?”王导训道,“此事暂先搁置,再等刘刺史回诏和新一批物资送达建康,也等不过几日,眼看长公主大婚,用度又要耗费过多,虽眼下是非常之时,可是长公主婚嫁仪式不可从简,你最近也别管太学院了,跟我去处理府库的事。”

    “跟着老师办事倒是头一遭呢,不过,”谢安还不死心道,“如果要劫货物,我得要抽一成用作太学院修建费用。”

    王导用麈尾打了他的背,“哪来你讨价还价的身份,主公,你莫纵容他,要了太学院,就该他自己想办法。”

    也没等司马衍开口,就拽着谢安告退了,剩下少年主公苦笑,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

    大晋府库的底子,自从经历苏峻之乱后,谢安已是知根知底,只是府库中金钱暂时变不成粮食物资,还需屯着以备不时之需,而府库中最不能吃的就是数万匹的绢和布了。

    “二十万匹布,数万匹绢,老师想要用这个换钱?如今府库中的钱是用在北方防事和建康修建上了吧,加上长公主大婚,所以准备用布换钱了?可如今江左百姓可没钱买得起这般贵的布和绢。”

    谢安一时也猜不透王导想做什么。

    王导悠悠道:“元皇帝时,也是遇到库藏空虚,比起今日,更是惨淡,当时府库中有粗布数千匹,出售于市却无人问津……”

    他说了开头就不说了,等着谢安回答。

    “对啊,我差点忘了,当时老师用那粗布做了身衣裳,然后又给一些名士用此布做了衣裳,一时成风潮,令得世人纷纷效仿购买此布,使布的价钱抬高。”

    谢安这才想起这桩旧事,实在是王导做了很多引领风潮的事,无论是饮茶的清廉之风,还是用粗布的时装潮流,当年每一件事都是为了给朝廷赚钱,减轻负担。

    王导手轻轻抚过绵软的布身,问道:“这里的布给你万匹,能高价卖出么?”

    谢安立刻转过弯来,“老师的意思,是要我效仿您当年之事?可学生没有老师的名气……”

    王导难得慈爱夸道:“你的名气已经很大了,一直都很大,这五年你在太学院待着,自然不知自己在外的名气,加之苏峻之乱的功劳,江左少年郎皆以你为楷模,效仿你文武并学,这些年马场的生意也渐渐好起来,也多得你的榜样。”

    “而且近来你接任太学院院长,虽然士族子弟尚有犹豫,但寒门和平民皆在注目,想知道咱们谢院长招生的条件。”

    谢安怔了怔,笑道:“原来如此,老师是看准我在少年人中有引导能力,不过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只卖布,而是卖衣。”

    这回轮到王导没反应过来了。

    谢安继续道:“布制成衣,更可多卖钱,而且也能开拓制衣业,现今江左还有很多流民未曾安置,可建一个制衣司,招收制衣女工。”

    “这衣裳大小,可找做大中小几种型号,咱们晋人尚飘逸清瘦,少年人胖的更是少,就算我家老四也只是壮。”

    王导缓缓点头,“此事可行,详细事宜需得与度支尚书商讨。”

    度支尚书就是琅琊王氏王彬,王导兄弟,王彪之的爹,都是自家人,自然好商量,谢安为省事道:“我提个方案,具体还是让叔虎兄来操办吧?”

    “你近日也劳累,好好休息眼睛,对了,阿菟父亲回建康过中元节,你趁他未离开前,去探望探望。”王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毕竟我这位堂弟才是真正能为阿菟婚事做主之人,他可久闻你的大名了。”

    未来岳丈大人……谢安笑容微微凝固,不知为何紧张起来,在原地愣了片刻,才追着王导的背影而去,问道:“老师你可得跟我说说伯父是什么样性子……”

    王导正色道:“咱们小猫儿人见人爱,自然应对便是。”

    谢安揉着眼睛道:“那可不行,第一印象最重要,如今光是我这双眼睛,只怕就要吓到他老人家了。”

    “挺好看的啊,老师挺喜欢的。”王导优哉游哉缓步走着,但看似缓步,可走得比平常人跑得还要快,见谢安这副模样,真是像是被剥去一层壳,瞬间又回到正常十六岁少年的模样,与那论谋谈计的小狐狸完全是两个人了。

    这样才好玩嘛,王导轻笑着,望着这建康的碧空蓝天,听着谢安疾追的脚步,心情格外舒畅。

    (未完待续。)</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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