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绰一手把春红递来的勺子拨拉到一边,把一床上好的锦被洒得斑斑点点,如同斑竹上的湘妃泪。萧绰怒道:”你称我什么?什么萧妃?我是谁?为什么在这?“

    萧绰一向沉稳,可是此时她手抓脚踢地把锦被踢开,想要下得床去,却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只穿着一件轻纱浴衣,她”啊?“地一声尖叫,这回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萧绰慌忙又缩回到了锦被里面,时值三月,江南的三月不同北方,北方这个时候还是春雪刚刚融化,看上去整个大地都要渐渐化掉一样。

    而江南的三月,让人感觉暖暖的,到处是鸟语花香,迎春花也开得正旺,萧绰对于这周围的一切,感觉那么的不适应和不自然,但是,听这春红的意思,自己却是这宫殿的主人,是萧妃。

    这是怎么回事?萧绰想也想不起来,头脑一片混乱。那锦被是上好的苏州张口织绣,是皇宫的专供。上面用金线绣着弹花五福万寿图案。

    锦被太过光滑,仿佛是不真实一般,贴在肌肤上激起一层奇异的麻麻的粟粒。萧绰把滑到胸前的锦被又往上拽了拽,片刻恢复了平静。

    萧绰对春红道:“昨夜发生了什么?把一切具体的事情都告诉我!”

    春红轻轻一笑,笑得那么自然,一丝也看不出任何破绽,她道:“萧妃这是怎么了?昨夜您不是和唐主去游太湖了吗?萧妃您在船首看风景,许是很久没出宫了,看到外面景致有些入神,不慎掉入到了湖中,幸亏侍卫及时相救,可是萧妃娘娘您的头部还是被暗礁磕到了。”

    萧绰的远山黛眉不是像一般的女子那样刻意描画,她原本就是这样的形状,如远山飘渺苍茫,可是此时,她的黛眉微微皱起,如一丝清风把柳枝吹弯。

    她仔细看看春红的表情,是那么的自然那么地随意,竟看不出一丝破绽,难道,自己真的是这里的萧妃?她道:“我是萧妃?这里是哪的皇宫?你又是哪宫的宫女?”

    春红轻轻笑道:“娘娘难不成真的不记得了?我是您贴身的宫女,从您进宫就服侍您的呀?这里的江南国主也就是南唐的皇宫,您是长春宫主位,萧妃娘娘。”

    萧绰的远山黛眉紧紧的锁住,她慢慢回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在这宫中生活了许多年,她想回忆,但记忆里只是存留在那片湖水中。

    在那湖上发生过什么事?她一点都不记得了,在那之前,在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萧绰努力回想着,竟然惊奇地发现,那湖水在记忆里是那么地清晰,甚至连湖面上的景色都记忆犹新,她甚至回想起,那湖中的小岛,那岛自己也好熟悉。

    她想问问春红,可是春红对自己的问话毫无破绽,对答如流,十分完美,可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奇怪,如果自己早已是她的主子,那么为什么她看到自己一丝关切之意全无?

    如果按她说的,是从进宫就一直服侍自己的话,那么这么长时间,怎么也会有十分亲近如果亲人一样的感觉的,可是,春红对于自己却一点这样的感觉也看不出来。

    而且,春红回答的实在是太完美了,简直就像事先有备而来一样,如果再问下去,肯定也会按照事先背好的,对答如流的。可是,正是因为这样才太可疑了。

    如今,就得按照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记忆,慢慢地去回忆了。这里,暂时谁也不能相信。可是,那记忆,哎,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萧绰想的太费神了,不由得头脑生疼,她不由得用她柔嫩的略透明的如青葱的拳头,狠狠敲了敲脑袋。可是,“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即而疼痛难当。

    春红忙扶住萧绰,她道:“娘娘昨夜里头磕到了暗礁,如今上了药刚刚包扎好,如果使劲敲打势必没有痊愈的伤口又被打开了。”

    萧绰一摸头部,这才发现,她的头用轻柔透气白布缠住,将她那齐腰的乌发都连带的缠上。突然,她道:“把镜子拿来。”

    春红应了一声,取来一面铜镜,举到了萧绰面前。

    萧绰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皮肤还是那样的洁白如玉,且是那种极其名贵的玉,又像刚刚剥壳的鸡蛋一样富有弹性。她的眼睛黑白分明,一闪一闪就仿佛会说话一样,唇红齿白,配上赛雪欺霜的皮肤,简直就如雪山上一朵傲骨的红梅,孑然独立。

    可是,这头略显柔美的长发,由于头部被缠上清纱,其余的部分就安份的披散到了腰部。她这松散随意的长发,显出一种别样的风采。

    可是,可是,萧绰看着自己的长发,不知为什么,总感觉少了些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的不习惯?难不成自己以前真是娘娘,满头的珠光宝器,如今少了这些累赘头发也觉得不习惯。

    萧绰摇了摇头,再问春红些什么也无济于事,她只等慢慢寻找机会找回记忆了,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波逐流。她就是这样沉稳却不老气横秋。

    春红见萧绰久久不语,她把铜镜放回原处,又搀扶着萧绰躺回榻上,春红道:“唐主昨夜为娘娘担心一夜未眠,今晨有重要的政事才不得不离开,想来,一会儿必定再来看望娘娘,娘娘先歇歇吧!汤药凉了,奴婢这就给娘娘把汤药热热再关来。”

    萧绰看春红片语之间只有处处维护唐主,根本对自己没有半丝关切之意,心下疑心更甚,她不由得问了一句:“你真的是我的贴身侍女?”

    春红的笑意稍稍僵了一下,那是不经察觉的一僵,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却没逃得过萧绰的眼睛。春红却看不出萧绰的重重疑团,她依然笑道:“是啊娘娘,奴婢服侍得不好之处还请娘娘多多见凉。”说完盈盈又是一拜,然后缓缓退了出去。

    萧绰看着春红回身走过二十四扇流苏金钩挽起的通天落地帷账,‘当’地一声把红木雕凤朱门打开,门外左右自有两名侍女侍立,待春红款款出去后,左右两名侍女把门缓缓关上。

    萧绰就这样远远的看着春红的背影消失在那越来越狭小的门缝之中,然后摇了摇头,春红若是自己的贴身宫女,为什么对自己这个主子不亲近?

    而且,春红有种居于宫中多年的一种傲气,隐隐之间萧绰感觉,她根本没把自己这个主人放在眼里,就像一名外地刚刚到此的破落户,虽受到主人的收留,却保持着主人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这让萧绰感觉很不舒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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