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儿子?带我儿子来做什么?”杨柳氏先是一脸迷惑,反应过来之后,赶紧趴在地上磕头:“老爷,此事与我儿子无关,一切都是民妇所为,民妇愿意认罪。”
    “你当然有罪,可你的儿子,也难逃干系。”
    杨柳氏像霜打的茄子,一下子蔫了。
    戏看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刑如意虽在公堂上告了那杨柳氏一状,却也没指望她真能当堂给自己道歉,并且赔偿白银五百两。反正案子审清楚了,杨柳氏诬告她的事情,自然也就真相大白了。
    就在刑如意悄咪咪,准备跟狐狸离开公堂的时候,事情又有了新的爆点儿。
    “赛诗会?你们还别说,我当真在赛诗会上见过她儿子,不过不是在人家读书人的赛诗会上,而是在百艳楼里。他儿子那诗,当真写的让人作呕啊。”
    “百艳楼?百艳楼不是那种地方吗?也是,就她那不成器的儿子,哪能去参加人家正经文人的赛诗会。”旁观者中有人爆发出笑声来,还有人问了句:“他儿子喜欢的姑娘,该不会也是百艳楼里的吧?”
    “你们别说,还真是的。这个,我可以作证。他儿子喜欢的那位姑娘叫柳絮,名字起得好吧?其实就是个身不由己的,在百花楼里讨生活的,随风飘零的可怜女子。这柳絮生的倒真如这杨柳氏所说,那是相当的秀美端庄,不管对谁都是一副乖巧讨好的模样。也是,在那里头讨生活的,哪个不得按照客人的喜好来。这杨柳氏的儿子倒是真喜欢那位柳絮姑娘,听说把他们家的一样宝贝都拿去典卖了,然后给这位姑娘赎身。这担心杨柳氏不让柳絮进门,就故意编造了一个谎话,说她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其实吧,他打这个主意的时候,我们几个都在场。
    这人不风流枉少年,纳个烟花之地的女子进门做妾,也不算的什么。谁知,这杨柳氏与她那儿子竟是一样蠢的,竟用砒霜将自己清清白白的儿媳妇给毒死了,连带着自己的孙子也都不要了。杨柳氏,你可知道,那从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多半都是不能生养的。你这是存心要绝了你们杨家的后啊。”
    “你胡说,我儿子不是那样的人,他找的那位姑娘,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而且还是一位官家小姐。”
    “官家?咱们青天大老爷就是做官的,要不,杨柳氏你当场说说,看看你儿子相中的那位是那位官家的,问问咱们大老爷认不认识?”
    “这——”杨柳氏喉间一窒,正愁不知该如何作答呢,就看见府衙的官差将儿子给带了来,她用半爬的姿势到了儿子跟前,拉住他就问:“儿啊,你快告诉娘,快告诉他们这些看咱们家笑话的人,那位与你相好的姑娘,是哪位官家小姐。”
    “杨大海,公堂之上,可不能弄虚作假。”有人提醒杨柳氏的儿子:“青天大老爷可是不能被人糊弄的。”
    杨大海“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回大老爷的话,小人找的并不是官家小姐,而是百艳楼里的柳絮姑娘。只因柳絮姑娘出身不好,我娘又是个势利眼的,担心她到了我们家之后受欺负,我这才编了一个谎话,说她是官家小姐。老爷,大老爷,您可得明鉴,小人从来也没有想过要欺瞒大老爷您的,小人就只是骗骗自家娘亲罢了。”
    不等杨大海说完,杨柳氏就双眼一番,晕厥到了地上。
    “杨大海,本官再问你,你是如何伙同你娘一起将你的妻子王秀兰杀害的?”
    “不是我,真不是我。”杨大海慌忙摆手:“是我娘,都是我娘的主意,她嫌秀兰不好,又唯恐休妻之后被她缠上,这才让我帮忙给她喂毒药吃的。我不想的,我真不想的。”
    “行了,杨柳氏与其子杨大海杀媳杀妻罪名成立。来啊,先把他们收押,待本官理清楚案情之后,稍后再行宣判。”随着一声惊堂木落下,这桩闹剧也算是彻底看完了。
    从衙门回去,就看见铺子门口停着一辆牛车,牛车旁还站着一个穿粗布衣裳,一看就是打从乡下来的妇人,且那妇人长得与王秀兰有七八分的相似。
    那妇人原是低着头的,听见脚步声,慌忙将头抬起来,“请问,姑娘可是这如意胭脂铺的如意姑娘?”
    “您是——”
    “王秀兰是我女儿。”
    “原来是王大娘啊,您怎么站在我这铺子门口?对了,刚刚府衙里再审您女儿的案子……”
    “我听说了。”王大娘抹下了眼角:“昨个儿夜里,我家秀兰给我托梦,说了这些事情。她还说,若是公家要审的话,让我千万不要去听,怕我难过。”
    “托梦?”刑如意倒是也听过死人托梦的事情,却没想到,王秀兰早就知道了会有公审的这天。难不成,这做了鬼之后,都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再仔细琢磨琢磨,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十有八九是那缺心眼儿的杨柳氏跟自己那个蠢货儿子当着王秀兰尸体的面在讨论如何利用紫草膏来自己铺子里敲诈时被王秀兰给听到了。
    她这个胭脂铺的掌柜如何,杨柳氏跟她那个蠢货儿子估摸着都不清楚,但王秀兰是见过她的,知道她不是一个容易吃亏的人,且跟府衙的捕快有些矫情。一旦杨柳氏上门闹事儿,跟着她刑如意的脾气,势必会闹到官府上去。这一闹,没准儿自己的冤情就能大白了。
    事情究竟如何,刑如意也不能再去把王秀兰的鬼魂给找上来询问,想过之后,也就不再去想了。
    “说起来,也都怪我这个当娘的,如果不是因为我,我家秀兰也不用嫁到他们杨家去受罪。”王大娘握紧了手,眼睛里也多了几分恨意:“我家虽不富裕,却只有秀兰这么一个女儿,打小也是捧在手掌心里当宝贝一样疼着的。我这女儿,自打落地就很省心,到了懂事的年纪,就知道帮着我跟她爹做活儿,家里头里里外外的事情,她都打点的很好。说句让人笑话的话,在我们那个庄子里,我家秀兰是出了名的好姑娘,这来提亲的,都不知道有多少。”
    “这个我信,谁家的姑娘还不是宝贝来着。”
    “我家有几亩薄田,日子虽不算富裕,却也不缺吃喝。担心秀兰年纪小,嫁到婆家之后受拘束,我跟她爹就商量着,再多留她两年。谁知,竟会碰上杨家。
    那年,他们从我们家买了一些粮食,说是回去喂牲口,我们见她人也不错,就把家里多余的粮食低价卖给了他们。谁知才过了两天,她就带着人到我们庄子上闹,说我们卖给她的粮食是有毒的,还说我们把他们家的牲口都给毒死了。
    我们家的粮食,那可是给人吃的,这人吃了都没事儿,牲口吃了能中毒吗?可她把死的牛羊都给拉过来了,我跟秀兰她爹百口莫辩,不知道该如何证明自己,证明自家的粮食是没有毒的。她不依不挠,还说要去高官,我家秀兰出来求情,她就说,让我们把秀兰嫁给她儿子当媳妇,这变成了亲家,也就既往不咎了。
    秀兰她爹是个老好人,我也是个没主心骨的女人,见她那么说,都怕了,就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加上村长也在一旁说和,我们就稀里糊涂的应承下了这门亲事。我后悔啊,我那个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像她那样心思歹毒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好好对待我家秀兰。可我就是没想到,我觉得我家秀兰很好,好到我们整个庄子上的人都喜欢,只要进了她家的门,好好侍奉她,她总不至于难为我家秀兰吧。”
    “您也不用太自责,这好人哪能知道那些坏心思的人心里都是怎么想的呢?”
    “我们秀兰自从嫁到了他们家,什么活儿都干,什么苦都吃,可这杨柳氏还是没有半点儿满意的,她那个夫婿,就是那个杨大海,更不是东西,看着人模人样的,却时常对秀兰动手。
    成婚才三天,秀兰回门的时候,我们就看见秀兰身上有伤。可这孩子懂事,怕我们担心,怕我跟她爹因为她的亲事自责,非说是自己撞的,说她没事儿。可我是她娘啊,我看着她身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我这心里,真是揪着疼。”
    王大娘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坐在胭脂铺的门口呜呜地哭了起来。刑如意不知道该怎么劝,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用什么词儿去劝,就只能坐到王大娘身边陪着她。
    “瞧我,怎么坐在姑娘你家铺子门口就哭起来了,这不吉利,不吉利啊。”王大娘哭了一阵儿之后,突然又自责起来:“我真是对不住你啊姑娘,我这心里一难受,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我来……我来是有事儿想要求姑娘你的。我想等这官府把案子审清楚了,就带我家秀兰回去。我知道她身上有伤,就想过来问问姑娘你,可有什么能遮伤的东西没有,我给她遮遮。秀兰这孩子,爱漂亮,我不想她那样难看的离开。”
    “有,我这就去给王大娘您找找。”刑如意刚起身,就看见孟子霖带着红袖朝这边走来,她灵机一动,问了王大娘一句:“大娘,我若有办法让秀兰活过来,您能接受吗?”
    王大娘一愣,怔怔地看着刑如意不再说话。
    杨大海最终还是同意给王秀兰写了份休书,王大娘带着休书跟王秀兰的尸身回到了乡下。可当院门关起来的时候,那躺在棺材里的王秀兰却睁开眼睛,从棺材里走了出来。
    几天后,庄子里的人发现,王家院门落锁,一家人再也没有回去过。
    红袖在刑如意与狐狸的帮助下,借尸还魂,成了王家的女儿王秀兰,而王家多了一个叫做孟子霖的,在朝为将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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