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非儿还活着,只要这天下还有她在呼吸,他便满足。

    “父王,你说的是真的吗?可不许骗我。”小叮当双手搂了他脖子,亲昵的亲他。

    巫以寒心里当下暖暖的,“当然是真的。”他就不相信非儿真会忍心一辈子不见这个儿子。

    步入寝殿,光线微暗,一股浓重的药味在空气中飘散,小叮当捂了口鼻,“父王,我们快走吧,这里好臭。”

    “一会儿便好。”巫以寒轻抚他小脑袋,抱着他并未放他下地。

    “你终于来了?魂儿。”躺在床榻上的太后翻着混浊的双目,沙哑吃力的开口。

    巫以寒淡淡的看她,轻声道:“是寒儿。”

    太后牵强的动了动唇角,一丝嘲弄,“至死,你大哥都不愿意见哀家吗?”

    巫以寒沉默片刻,“母后,换了我是大哥,也不会愿意来见你。”

    “对,你说得对,你们都有理,你们恨哀家入骨,哀家不是一个合格的娘。”太后冷笑。

    “想来母后直到现在也都不认为自己错了,总自持着生了我们两个,便是天理了,我们就都得听你的?”巫以寒声音淡冷。

    太后吃力的哈哈笑笑,便又重重的咳起来,巫以寒离了床榻几步,淡冷看着,并不动。

    “父王,皇奶奶咳嗽了,不给她喝水吗?”小叮当轻声道。

    “来人,给太后娘娘喂水。”巫以寒淡声唤。

    外殿的一个宫婢快步走来,用勺子轻轻喂太后喝水。

    喝了几口水之后,太后挥手让宫婢退出去,那混沌的眸顿时亮利了一些,侧头看向小叮当,“是你的儿?”

    “小叮当,唤一声皇奶奶。”巫以寒抚了小叮当的脸颊,柔声道。

    小叮当黑眸珠子亮晶晶的,奶声奶气道:“皇奶奶!”

    “哎,小乖乖,长得真像小石头,你叫小叮当?”太后声音柔软了许多,苍白无血的脸上多了一丝温和的笑容。

    “我叫小叮当,也叫巫什么,父王,我叫巫什么来着?”小叮当小胖手挠头,眨着大眼睛看巫以寒。

    巫以寒轻拧一下他小胖脸,“巫行云。”

    “我叫巫行云。”小叮当呵呵笑。

    太后笑道:“巫行云,好名字,几岁了?”

    “我三岁。”小叮当竖起三根小胖手指。

    “这孩子比小石头温淳一些,不像小石头那么顽皮,那个女人的种就是坏胚子呀。”太后淡道。

    “母后,注意你说话。”巫以寒沉了眸,沉声道。

    太后敛了眸,冷笑,“说不得吗?如果不是她,哀家也无需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早知当初哀家就不该心慈手软。”

    “够了,母后你歇着吧。”巫以寒厉声喝,冷冷看她一眼,转身便走。

    真是死性不改,有这样的亲娘,他真感到悲哀。

    “父王,你怎么生气了?”小叮当双手搂着巫以寒。

    “慢着。”太后的声音略高了一些。

    巫以寒顿足,冷硬道:“我今日是让你见一见你的孙儿,并不是来听你数落她的。”

    “就那么听不得半句她不好的话吗?在你们心中,她是神,哀家就是魔鬼吗?”太后厉声道。

    巫以寒未出声,迈开步。

    “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哀家会这么对你们?”太后嘲讽道:“你们的身世并不是那样的”

    “母后,疯话少说。”巫以寒心底咯噔一下,顿足。

    太后长长叹一口气,缓声道:“你过来,哀家告诉你吧。”

    巫以寒面色淡冷,抱着小叮当的大手紧了紧,胸中微有起伏。

    “哀家时日不多”太后淡道。

    “父王,皇奶奶流眼泪了。”小叮当轻声道。

    巫以寒大手抚着小叮当,把他放到一旁椅榻上坐着,眼底温润,“小叮当,你坐在这儿别动,父王去和皇奶奶说几句话,你乖乖的。”

    “好,那你让皇奶奶别哭了呗。”小叮当冲太后笑笑。

    “好,父王听你的。”巫以寒点头。

    床榻前,太后那苍白的脸泛了淡淡的红晕,眸光清亮。

    巫以寒轻拧了眉头,在榻前坐下,轻俯了身。

    “哀家不是你们的亲娘你们的亲娘是谁没人知道哀家只是你们的姑姑你们的父皇是”

    声音渐无,太后那瘦骨凌洵的手无力的垂了到榻边。

    巫以寒呼吸一滞,双目空洞了片刻,大手轻轻探了她鼻息,缓缓将那瘦弱的手放至榻上,面无表情的将太后身上的毡毯往上盖了些,蹭的起身走向小叮当,把他抱起便往外走。

    “父王,皇奶奶睡着了吗?”小叮当眨着眼轻声问。

    巫以寒抿了抿唇,眸中多了一丝疼爱及温情,“是的,皇奶奶睡着了,得睡好长好长时间,我们走吧。”

    “好,父王,我可不许你睡好长好长时间,我要父王教我识字,陪我玩,教我武功,还有很多很多要父王陪着我。”小叮当掰着小手指数着。

    巫以寒心头一热,紧紧的搂着他,柔声道:“不会,父王会陪着小叮当,一定不会睡好长好长时间。”

    小叮当伸出小指头,“我们拉勾。”

    “好,拉勾。”巫以寒伸出长指与他拉勾,淡笑。

    走出殿外,身后传来宫女大喊,“太后娘娘,殁了!”

    声音扬向清冷天空,这个初春,还并不那么暖,寒风微袭,风沙依然

    五日后,燕妃自缢于冷宫中

    一月后,风和日丽,微暖的春风四起,最是适合放风筝。

    洛忆彤带着自己的女儿霜霜与小叮当在王宫别院园林处放风筝,这是之前白非儿为了让孩子们有个玩的去处而让人建造的,全都依着江南水乡的建筑,有平地,有亭台阁楼,花圃园林,沙漠地带,水源有限,湖水便没有了,但做到这样已很不容易了。

    每次带着两个孩子来这儿玩她都会想起白非儿,这是个多狠心的女人啊,拉了男人扔掉江山,连儿子都不要了,跑得没踪没影,虽说儿子多,但这么干也不是个事儿啊。

    现在的王,南哥哥,不,巫以寒是不会纳妃的,她很明白他对白非儿那份心,唉,爱情没有先来后到,看对眼的也不管是兄还是弟,哪怕长得一样的脸,不是那个就绝对不会是。

    一切皆是缘。

    小叮当欢快的笑声吸引了洛忆彤的眸光,她转着望去,两名侍卫正教他放风筝,自己的女儿冷霜霜在一旁直跺脚,两个小家伙相差一岁,霜霜长一岁,两人总斗气吵架,小冤家似的。

    这时一身侍卫打扮的候木香与候青峰过来与洛忆彤打招呼,候青峰已是二十岁俊秀侍卫,英姿飒爽。

    “咦?你们俩怎么还在这儿?”洛忆彤拧眉,指指他们又指指那放风筝的方向,那儿只有小叮当和冷霜霜在扯着风筝线,天空中的风筝摇摇晃晃的都快要掉下来。

    “快来人帮我。”小叮当大喊。

    候青峰大声应了跑过去。

    “大候子,快来帮我。”小叮当见了他便嚷嚷。

    冷霜霜也是直跳脚,“大候子大候子。”

    候青峰接过小叮当手中的线,柔顺的扯几下,那风筝又稳稳的飞高了一些,“你们怎么把风筝给放飞上去的?了不起哈,小王子。”

    “刚才有两个侍卫帮的忙。”小叮当擦了擦,四下一看,“咦?人呢?刚才还在这儿的呢,一高一矮,有一个长得好高,像父王那么高。”

    说完捏一下冷霜霜的圆脸蛋,“你怎么看个人都看不住?侍卫叔叔呢?”

    “他们跑了。”冷霜霜拂开他的手,慢条丝礼说道:“可能偷懒去了。”

    “切!”小叮当瞪她。

    候青峰不以为意,把线给小叮当,“小王子你拿好,我再帮你们放一个上去。”

    “好。”小叮当拿好了风筝线,用力的扯着。

    这厢,洛忆彤跑到高处四处看,并没有看到任何侍卫的影子。

    “怎么了?忆彤姐。”候木香跟了过来。

    洛忆彤凝眉道:“你有派外面的侍卫有进来吗?”候木香现在是御前侍卫队长,王宫的近卫都是由她指挥。

    “没有啊。”候木香仗二摸不着头脑。

    洛忆彤仔细回忆,心里噔的一下,轻闭一下眸,叹道:“非儿姐,是你吗?”

    此人并没有对小叮当不利,除了非儿姐与巫四爷还能有谁?

    “非儿姐?”候木香大惊,四处看去,哪里有人影,“你说非儿姐来过?”

    洛忆彤睁开眼睛,点头,眸中有点点泪光,缓声道:“是她,还有四爷,他们真狠心,回来了也不现身相见,想来只为偷偷看一眼小叮当。”

    候木香那英气的脸微变,后退一步,淡声道:“也许他们有他们的考量,我们该尊重他们的意愿。”

    洛忆彤淡淡笑笑,“木香,那个人等不来的,他永远只属于非儿姐,他们两个,只属于彼此。”

    候木香一怔,脸色恢复平静,“木香没有等谁,忆彤姐多虑了。”

    “没有自是最好,我是担心你,怕苦了你,你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你看,青峰那小子都赶你了前头,亲都订好了,你可别拉下才行啊。”洛忆彤道。

    她怎会不知候木香的心思?自那时在大藤峡她就看了出来,可巫四爷的心,是任谁都撬不走的,水无心就是一个先例,听说至死都得不到巫四爷一个眼神,可怜又可悲。

    候木香淡笑,“没事儿,我都习惯了,像我这样舞刀弄枪的女子,哪个男人不怕啊?就这样吧。”

    唉,洛忆彤心里暗叹。

    爱上那一对夫妇的,一个身为王不立后不纳妃,一个整日武刀弄枪来打发自己的青春,悲凉呢。

    好在自己当初理智,没有一头钻在当时的南哥哥身上,要不然也还会像他们那样,守着一份虚无的爱过一辈子,当真凄凉。

    “我们过去看看那两个小家伙。”洛忆彤向那欢快跳跃的小身影走去。

    候木香在原地稍顿足,自嘲的淡笑,甩了头大步跟上。

    对于自己的选择,她无悔,他开心幸福便好,她能做的就是帮他守着这一寸王土,护着他的儿子。

    实际上,能配得起他的,也只有那个叫做白非儿的女人,她不得不承认。

    王宫正大殿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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