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天赐端过一盆水,派了面巾,不断地为他擦拭着额头渗出的惫,不一会儿那盆清水便污浊得不像样子。许是感受到了沐天赐的无助,那双紧闭的双眸缓缓地睁了开。

    “阿城,你终于肯睁眼看我了。”沐天赐激动得似孩子般地拉住了楚钰城的手。

    “三七…紫珠草…仙鹤草…”楚钰城气若游丝地在她耳边低语着,沐天赐知道他说的应该是药材,忙将郎中扯到了她身边,和她一起听着楚钰城所说的配方。

    老郎中越听眼睛瞪得越大,等到楚钰城最后一个字说完,便激动地向着药柜跑去,颤抖着手抓起药来,他自小七岁便跟着叔父学医,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药方,刚刚那男子口中所说的药材并不稀有,都是上好的止血药,但是他从未想过将这些猛药放在一起,因为太过冒险了,如今竟是有人敢这样去试,他心中好生地好奇会有什么结果。

    “墨儿…将肩膀中的箭头…用刀给剜出来…”楚钰城轻捏着沐天赐的手说道。

    “阿城我不能…我下不去手!”沐天赐轻喃出声。

    “别怕,你忘记…曾经跟我学过…一段时间的医术么,还给…御膳房那只狗接过骨,那时候你可是…连眼睛都未眨,这次一定也可以!”话落轻咳着笑出了声,眼中浮出淡淡的笑意。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你能跟狗相比吗?”沐天赐的话音刚落,楚钰城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和狗到底谁的地位高?

    “墨儿,这箭头带毒,若是不尽快取出怕是…”楚钰城话还未说完,沐天赐便如阵风一般地闪了出去。

    由于这箭头带着倒刺,沐天赐将它剜出的时候带出了些碎肉,瞬间整颗心如被油煎了般地疼了起来,正巧此时那郎中配好了药回来,见到这一幕便僵住了,怎么没有听见任何喊叫声,这箭头便被剜出了,这人没有痛感吗?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给他止血!”

    老郎中忙上前将熬成糊状的药轻轻地涂在了楚钰城的伤处,趴在床上的楚钰城只是痉挛了下,然后便再无其他动作和声音,老郎中的手不由得一抖,竟是在心中暗暗地佩服起了楚钰城。

    沐天赐眼中的泪一直在打转儿,但她却固执地微仰着头,不让泪水流下,她家的阿城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她应该为拥有这样的人而骄傲,为什要流泪!

    “奇了!真是奇了,这血竟然止住了!”老郎中兴奋地狠拍了下大腿。

    忍了许久的泪终是在听到郎中的话后滑落,跑到床边激动地开口,“阿城,你听到了么,你没事了。”

    但是沐天赐有些高兴地过早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楚钰城便开始发热,整个人便如被煮熟的虾子一般,烫得吓人,为他擦汗的速度完全跟不上他出汗的速度。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他没事了吗?”

    “老朽只是说血止住了,老朽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明天早上他能不能缓过来,就看天意了。”

    沐天赐来来回回在房间和水井间跑了不下百次,但是楚钰城的温度却是一点儿都未降下来,而且随着天色渐晚,他的体温还有上升的趋势,急得沐天赐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水珠是汗还是泪了。

    沐天赐本是想打一大桶冷水,将他浸入水中,却又顾及到他后肩上的伤口,但是这块小小的湿面巾却是起不了多大作用,这长夜阿城要如何煎熬得过去,岂不是烧坏了去。

    待她再次跑向井边的时候,老郎中看不下去了,拉着她无奈地说道,“公子,你这样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莫不如拿桶水到房间去,然后将自己浸湿了浸冷了,再去抱着那位公子来得快些。”

    沐天赐眼眸一亮,来不及多说便闯进了郎中的房间,将那屏风后的大浴桶给夺了出去。

    “哎,公子你这是打劫啊!”

    “等他熬过了今晚,明日定有重谢!”沐天赐一边舀水一边说道。

    “算了,全当老朽当一回好人了,我帮你把这浴桶抬进去吧。”老郎中长叹了一口气。

    “谢谢您!”

    郎中帮着她将浴桶抬到他们临时居住的屋内便离开了,沐天赐四下望了望没有什么人便将门窗紧紧地关上,然后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浴桶中,深井之水凉意透骨,冰得她猛地一激灵,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便浮起。

    泡了有一会儿,沐天赐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觉得已经很冰了才从桶中爬了出去,然后快步地奔向了床边。

    沐天赐执起楚钰城的手刚要俯身抱上去,才发现身上的衣服正不断地往下滴水,有一些已经滴到了他的背上,忙扯过床幔将他背上的水拭干才松了一口气。

    “撕拉”一声,郎中家的床幔宣告寿终正寝。

    沐天赐褪去了衣衫,用床幔将身上的水珠擦干,然后缓缓地俯身抱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肩上的伤口。之后,沐天赐将浴桶中的水换了十几次,而人在冰冷的水中浸泡了几十次,折腾到五更天,楚钰城的体温才稍稍地降下去了点。

    “喔…喔…”难得在这战乱中,郎中家后院的鸡起床还是如此有规律。

    楚钰城紧皱着眉头缓缓地睁开了眼,为何他会睡得如此累,头和肩膀痛得要死,身上还如此沉重。因为是趴着睡的,楚钰城只好反手向后背摸去。

    摩挲了两下楚钰城瞬间便瞪大了双眼,残存的睡意全都没有了,触手光滑细腻的背绝对不是他自己的!

    轻轻地侧过身,背上的人被他扔到了床的里侧,随着一声轻呼,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城,你终于撑过来了,真是太好了,老天都在眷顾我们。”

    楚钰城不敢置信地转过身,那巧目盼兮的女子便入了眼,心中顿时掀起了滔天巨浪,昨日的事情如潮水般地涌入了脑海,他已经找回了墨儿,目光不自觉地下移了些,三军阵前从不改色的老脸腾地红成了熟虾,但却是没有移开眼。

    沐天赐见他久久未语,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当知道他在看什么的时候,扯过一旁的枕头便砸了过去,然后忙拉过了身边的被子盖住了自己,喃喃地说道,“楚钰城,你转过身去!”

    “墨儿,你刚刚好像砸到了本王的伤口了,好生地疼。”楚钰城虚弱地出声。

    沐天赐猛地掀开被子扑了过去准备检查他身上的伤口,但看到他嘴角勾起的那个得逞的笑意,心下顿时明白自己被耍了,愤愤地用双手掐着他的脸扭了起来,“楚钰城,你是不是想上房揭瓦了!”

    看着趴在他胸口的“妖娆”美人,楚钰城有些哭笑不得,这辈子敢趴在他胸口蹂躏他脸颊的人,也就只此一位了吧。该死地!他竟然还很喜欢这种感觉,这样被她欺负一辈子也好像不错。

    “你怎么能拿伤势骗人,你知不知道昨夜我有多担心…”

    双唇相贴,沐天赐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幽黑的眸中映出的满是那双狭长的褐色凤眸,渐渐地那双凤眸浮上了笑意,沐天赐亦是淡笑着微微向前,让两人的鼻尖碰到了一起。

    “咕咚!”楚钰城喉结滚动,伸手环着了她光洁的背。

    “公子,你的朋友熬过来了没有?”郎中背着个药箱推门而入。

    楚钰城瞬间便将一旁的被扯了过来盖到了沐天赐的背上,瞪着一双凤眸冷冷地看向了郎中,轻吼了一声,“滚!”

    “哐当!”药箱应声落地,郎中僵在原地,张大着嘴巴愣视着在被窝中相拥的两人,他真的是年纪大了,眼睛好像有些花了,他怎么会看到两名男子欲行苟且之事呢?

    “还不快滚!”又一声咒骂传入耳中,郎中瞬间清醒过来,知晓这并不是一个梦,俯身抱起药箱便疯似地奔了出去,他得出去拜拜菩萨了,好让菩萨好好地将他的灵魂洗涤一番,刚刚那两名男子着实是太污人眼了,而且那名骂人的男子明显地带着满脸的欲求不满。

    “啪!”

    郎中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他在想些什么!

    “咯咯…咯咯…”趴在楚钰城的胸口,沐天赐差点儿没笑到岔气儿。

    “小没良心,还有心思笑。”

    “阿城,我发现你每次有坏心思的时候,上天就会派使者来提点你。”话落滚到了一边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想到他刚刚那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沐天赐素白的拳头不断地砸着床板。

    “……”真的有那么好笑?

    好一会儿,沐天赐才将笑意忍住,拿过床边的衣服慢悠悠地穿了起来,也顾不得楚钰城是否在看,脑中还是在想着刚刚那乌龙的一幕,那郎中定是将他们两个当成断袖来对待了。

    楚钰城虽是醒了过来,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刚刚骂人也是费去不少气力,要不是沐天赐在身旁照顾着,怕是连穿衣服都抬不起手臂。

    “阿城,等你的伤好一些,我带你回宫休养。”

    “墨儿,这伤休养几日便会没事,不必带我回宫,我还想潜入西原军营探查些情况。”楚钰城轻摇着头。

    “我陪你去。”

    “太危险,我不能…”沐天赐的眼神成功地令楚钰城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里,最后轻叹着点了点头。

    清晨的楚京,难得地恢复了平静,沐天赐搀扶着楚钰城在医馆后院的花园中散着步,虽然两人的速度已经很慢了,但楚钰城仍是累得有些喘息不匀,心疼之下,沐天赐便扶着他坐到了台阶上。

    环视着小院儿,楚钰城心中一动,待到将来一切都安宁了,他定是要择一处宁静清幽之处,为墨儿亲手搭建一座小院儿,远离俗世的烦扰,纵宠她一辈子。

    “阿城,你看那边有个孩子。”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一个单薄的背影便映入眼帘。

    花园的入口处,一个仅着白色底衣的瘦弱孩子,正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手中拿着花铲正轻轻地为盆中的花朵松土,身体仿似要比那花盆中的花儿还要孱弱。

    “应该是郎中的孙子吧。”楚钰城低声说道。那孩子好似听到了有人正在议论他,缓缓地转过了身,在看清两人的脸后猛地瞪大了双眼,转身便跑了出去,刚刚还在被他悉心照顾的那盆花儿,此时正孤零零地斜躺在地上。

    “楚擎天…”

    “阿城,你在说什么?”

    “刚刚那个孩子是楚擎天,他竟然没有死,是谁将他带出宫的。”楚钰城皱眉低声轻喃着。

    沐天赐听得一头雾水,之前在酒楼,她只顾着说着这几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而他只是简单地提了两句有关战事的话,她现在只知夺宫之战赢了,却是不知他们如何处理楚擎天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墨儿,楚擎天在皇宫的大殿上自杀了,好多人都看到了,现如今他出现在这里,你觉得能说明什么?”

    “难道说我们这方的人马中,有人救了他。”

    楚钰城肯定地点了点头,示意沐天赐扶着他起身,两人顺着楚擎天逃跑的方向走了过去,却不料半路上遇到了正在筛弄药草的老郎中及他的药童。

    “昨日多谢郎中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9不知您尊姓大名?”沐天赐会心一笑,抱拳道着谢。

    老郎中像看怪物一般地看了两人一眼,忙垂首继续筛弄着簸箕中的药草,心中不断地默念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真是造孽啊,他刚刚产生一种错觉,竟是觉得那两个人站在一起很般配!

    沐天赐蹲到他身边拍了怕他的肩膀,郎中连忙躲开了,像是在躲瘟疫一般。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哭笑不得地说道,“老先生,其实我是女子,这位是我的夫君,世道不安我才扮成男子的,您不要怕。”

    “此话当真?”

    “且比珍珠还要真!”

    老郎中这才敢仔细地打量起来沐天赐的眉眼,还真是越看越像女子,谁家的男子要是漂亮成这副样子,那世间的女子岂不是都不用活了。

    “这回老先生可以告知在下你的尊姓大名了吧。”沐天赐巧笑着了歪了歪脑袋。

    “老朽徐善世,没有什么大名声,只不过一介江湖郎中罢了,治病救人是我等学医之人的责任,夫人不必言谢,更何况那神奇的药方还是令夫给的,老朽只是尽了一些绵薄之力而已。”

    “徐郎中,在下刚刚看到一个身着白色底衫的孩子从这儿跑过,不知可是您的孙儿?”楚钰城试探地问道。

    “老朽家的是孙女儿,你说的那孩子应该是昨日接的病人,这孩子倒也是奇了,老朽本以为他是救不活地,怎料一探之下才发现这孩子的心竟是长在右边的。”老郎中摸着胡须叹着,眼中满是惊奇的光芒。

    楚钰城瞬间便明白了个中缘由,忙跟老郎中道了谢,问了楚擎天的住处,然后便让沐天赐搀着他离开了。

    “墨儿,我发现之前的一些想法错了。”

    “为何?”

    “那日我见那孩子还小,本是想放过他的,却没想到他自己算计了这么一出,这孩子心思太深着实是不简单,现下我有些想除去他了。”楚钰城面色冷凝地说道。

    须臾,两人来到了楚擎天临时寄居的房间门口,沐天赐刚抬手欲敲门,哪想那门竟是被人从里面给拉开,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儿便出现在两人面前,轻声道,“我在等你们,进来吧。”

    不大的房间内四处弥漫汤药的味道,楚擎天乖巧地坐回到床上,抱起枕边的灰色长耳兔轻轻地抚摸起来,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天真的笑意。

    “你将来有何打算?”楚钰城沉声问道。

    “七哥…不对…我只是个杂种,应该叫你七王爷了。”楚擎天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继续淡定地说道,“若是七王爷想放我一马,我将来便会是这万千百姓中最普通的一个,若是七王爷不放过我,也不过是阴曹地府走一遭罢了。”

    “阿城…”沐天赐死死地拉住想要上前的楚钰城,不断地冲着他轻摇着头,这么小的孩子能掀起什么大浪,何必要痛下杀手徒增杀戮。

    望着被沐天赐拽走的楚钰城,楚擎天嘴角的笑意渐渐地褪去,眼中的天真不在,将手中的兔子举到了眼前,扳着它的牙齿轻嘲道,“要不是你长成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是不是早就成为盘中餐了?可是似乎人们都忘记了,其实你是会咬人的,对不对?”

    许是为了回应他,那兔子竟是狠狠地啃了一下楚擎天的手指,在他的指甲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痕迹。

    “会咬人,不代表你谁都可以咬!”话落揪起它长长的兔耳便向床上狠狠地摔去,须臾见它四条短腿儿轻轻地蹬了几下便再也没有了动作,楚擎天的嘴角勾起了冷笑,一把抓起兔子的尸体扔到了窗外。

    西原军帐中,花絮已经在原清流面前跪了一夜,整个人都僵得似木头一般,直到看见软榻上的人微微动了一下,才哑着嗓子轻声唤道,“公子…您是否要起身…”

    “更衣吧。”

    “是!”听得他如是一说,花絮乐得像个孩子般,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却未想到跪了一夜,一双腿早已不受她控制了,整个人重重地又摔回到地上去了。

    原清流掀开被子赤着上身走到了花絮身边,轻轻地将手递到了她面前,说道,“赶紧起身吧,地上有些凉。”

    花絮试探着将手伸了出去,见触碰他手心的时候,他并没有躲开,心下一喜便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然后便就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轻声说道,“多谢公子。”

    “絮儿…”

    一声“絮儿”叫得花絮心如鹿撞,一双眼睛都不知瞟向哪里好。

    “公子,属下在的。”

    “絮儿,是不是为了朕,你什么都肯做的?”原清流贴在花絮耳边轻吐着气,柔情似水地问道,瞬时便将她迷得找不到北了。

    “属下的一切都是公子的,自是愿意为公子付出一切的,哪怕是性命。”花絮抬首对上了原清流的双眼,坚定地说道。

    “絮儿,朕怎么舍得你死,朕需要你做的是…”

    原清流贴在她耳边低语着,待他再抬首的时候,花絮早已经泪流满面,苍白的双唇也被贝齿给咬破,一双水眸中满是死寂,若不是原清流一手扶着她,怕是早已瘫倒在地。

    偌大的军帐中,瞬间安静得可怕,甚至连两人的呼吸声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原清流似乎也并不着急,仍是站在她面前静静地扶着她,等待着那个他心中早已笃定的回答。

    “公子,你真的没有其他人选了吗?”花絮呆愣地开口。

    “罢了罢了,絮儿,朕亦是不想强求你。”原清流满面愁容地侧过身。

    “公子,属下答应。”话落,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话落。原清流激动地将花絮揽入怀中,将下巴抵在她的颈窝,不断地说着道谢的话,最后将她抱起在帐中转了几圈,才开心地挥袖离去。

    花絮瘫软在地,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这么多年的付出,终是换来了他第一个温暖的拥抱,或许也是最后一个了,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奢望这份求不得的感情了,执念太深才会伤己至此吧。

    军帐的帘门被掀开,一面目清秀的忻娘走了进来,恭敬地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了花絮面前,然后跪地说道,“贵妃娘娘,这是皇上连夜为您赶制的纱裙,说是盼您在今夜侍寝的时候穿。”

    “滚!”

    原本正等着赏赐的忻娘吓得一愣,抬首见花絮冷若冰霜的面庞后,便麻利地爬起身跑了出去,嘴里不断地念叨着,“一般的妃子得到皇上的临幸不都是应该笑逐颜开地给下人打赏吗?怎么贵妃娘娘的脸色会如此下人。”

    花絮将托盘中的红色纱衣拿起抖开,忍不住疯狂地大笑起来,就连册妃的时候,他都没准她穿大红色的裙袍,现如今让她去陪另外一个男人,竟然会为她准备了用上好云纱织造的红裙。

    “原清流…原清流…我不敢再爱你了!”

    另一帐中,原清鸿皱眉盯着坐在她对面的人,强压制住心中的怒气,才没有将杯中的茶水泼到他的脸上,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弟弟只是专情而已,但是直到今天才发现,她大错特错了,他那根本便是以专情为掩护的无情。

    “流儿,你确定这样做不会后悔吗?”

    “为什么要后悔?”原清流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脑中不断地闪过花絮那张绝望的脸。

    “流儿,有时候得不到的,不见得是最好的,眼前的人若不珍惜,也许不知哪一天便会淡出你的生命,到时候怕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原清鸿将手中的茶杯一扔,拿起桌上的兵书离开了。

    原清流愣在原地久久未动,脑中不断地在回忆着,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花絮在他生命中出现的。应该是那个昏黄的傍晚吧,他将那个被一群乞丐欺负的小瞎子给救了。

    “没有了她么。”原清流喃喃出声,眼中竟是流露出了淡淡的茫然。

    夜幕初降,为了庆祝首战大捷,军营中燃起了五处篝火,兵将们全都围坐成几圈烤起了牛羊,更有些多才的兵士,竟是站到了圈中央说起了书,众人听得是津津有味。

    一身红色纱裙的花絮倚在帐边,冷眼地看着这热闹的军营,食指狠狠地刺入了手心,满心都是对这尘世的厌倦。

    “贵妃娘娘,皇上说今夜不住这个营帐,派奴婢接您去另一个营帐。”又是早上那个清秀的忻娘,只不过这次明显要比白天来的时候胆小了许多。

    “走吧!”话落轻抬手臂,等待着搀扶。

    “是,奴婢遵命。”

    花絮走得极慢,好似要将这条通往另一营帐的路印到生命中一般,突然脑中许多既陌生又熟悉的画面闪过,锥刺般的头痛折磨得她差点儿迈不开步子,手心中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吓得身旁的小丫头心中一直在打颤。

    “贵妃娘娘,您没事儿吧?”

    “多嘴,走你的路!”

    两人一路无话地走到了营帐边,小丫头便默默地退了下去。花絮的素手抬了几次都没敢去掀帐帘,她这一进去就一切都不一样了,从此她与他便再无任何可能。

    脑中不断闪现着原清流那张绝情的脸,美眸紧紧地闭上心下一狠便掀帘而入。

    帐中,顾云天带着镣铐躺在地面的稻草上,往日温和的眸子此刻正紧紧地闭着,样子说不出的狼狈,胸口和腹部缠着纱布,虽然纱布缠得层数很多,仍是被鲜血给浸透了。

    花絮迈着莲步走到他身边,伸脚轻轻地踢了他一下,但他却没有睁开眼,只是微微地侧了侧身。花絮这才看到他的正脸,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会是他!

    公子说这帐中关的敌方有名的将领,乃是顾钦嫡子顾云天。她从前帮公子探查各种情报的时候,曾在远处看到过这顾云天几次,但是具体长什么样子她没有关心过,所以印象非常的模糊。

    只是今日这细细地看下来,不是那日在青楼中与她尔好之人又会是谁(絮缓缓地抚摸着泄,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她腹中的孩子竟然是顾家的骨血,还真是讽刺!

    “别装睡了!”花絮伸脚又给了他一脚。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云天猛地睁开了双眼,目光准确地锁住了面前的女人,心中不由得一惊,她怎么会来,难道说她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了?

    “顾云天顾大将军,真没想到,你竟然会不远千里去西原国嫖,还真是令小女子开了眼界。”花絮戏谑地说道。果不出她预料,顾云天瞬间便黑了脸,牙齿咬得直作响。

    “既然将军你那么喜欢女人,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可好?”

    “但凡能被嫖的女子都是娼女,你刚刚的意思是说,你实则为娼吗?”顾云天冷着脸哑声问道。

    “啪!”花絮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他的脸上。

    “怎么,被我说得恼羞成怒了吗?你不是说我是嫖客么,我在西原那天只睡了你,那你说你是什么?这不是我在诋毁你,而是你自己在诋毁自己懂吗?”

    顾云天的吼声震得花絮后退了两步,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当初。

    三个多月前西原国皇宫

    原清流正在宫中与太傅对弈着,一盘棋竟是耗去了两个时辰才分出了胜负,待太傅将要离去之时,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花絮端着燕窝粥缓步而来,蹲跪在地说道,“臣妾,参见皇上!”

    “平身吧。”

    “谢皇上!”

    太傅忙起身朝花絮见礼,然后转身对一旁的原清流说道,“皇上,想必贵妃娘娘来此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与您相商,微臣不便再打扰下去,这便退下了。”

    “准。”

    “皇上,这是臣妾亲自给您熬得燕窝粥,您且尝尝。”话落花絮盛了一勺送到了原清流的嘴边,眼见着他一口将粥吃下,忙着又盛了一勺,哪想他却突然将刚刚那口粥给吐了出来。

    花絮忙从怀中拿出一块锦帕去给他擦嘴角,却被他一掌给打开。

    “这碗燕窝粥就赏给你了,朕看你吃完了再走。”

    “可是皇上…这…”

    “吃!”

    花絮在原清流冰寒目光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将整碗粥吃得见底。直到原清流走后,她才不住地去扒着自己衣领,白皙的脸颊早已染上了绯红,样子妩媚得诱人得紧。

    压下心中的渴求,花絮模糊着双眼向着原清流的寝宫追去,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勇敢一些,要不然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永远只会停留在主仆层面上,她今晚必须要迈出这一步。

    “皇上…公子…皇上…”花絮不断地轻喃着,眼见着寝宫的门越来越近,便觉着身上的热度越来越高了,不由得又将衣领扯开了一些,吓得守门的小太监不知眼睛该瞟向哪里。

    “贵妃娘娘…”

    “滚…叫所有的宫人都滚…”

    花絮挥退了所有的守夜宫人,在寝宫中跌跌撞撞地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再也顾不得女子的矜持,上前一下便抱紧了他,然后点脚向着他的侧颈吻去。哪知原清流瞬间便反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然后将她丢出了老远。

    大手重拍了两下,从门外飞进来两个黑影,架着意识模糊的花絮便快速地离开。待她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身处龙藏门的密探聚集地,也便是西原有名的妓院,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儿,难道公子是让她随便找个属下吗?

    待药力彻底发作之时,她的脑子已经不能思考,外袍早已被自己扯落,亵衣亦是被扯开了一些。她发疯了一般地在回廊中跌跌撞撞地跑着,竟是看到一群女子簇拥着一个满脸寒意的男子向着楼上走来。

    “都滚!”

    听到花絮的声音,众女子一哄而散,而那男人则是被扔在了楼梯上。花絮飞快地走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衣领便往楼上的房间拖,力道大得惊人,就连那男子都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在下只是想找个地方住店!”

    “骗自己也要找个好理由,有哪个正常男人会来这种地方住店,你给我闭嘴。”花絮不耐烦地朝着男子踹了一脚。

    “你这女人怎能如此粗俗,我是走错了大门被那些女人给拉进来的,你要是再不放手休怪在下不客气了!”见花絮仍是没有要松手的意思,男子盛怒之下动手向她袭去。

    花絮虽是被药力折磨着,却仍是灵巧地躲了过去,伸手将男子给推到了房间里,然后小腿一勾便将房门给关上。慌忙间,花絮感觉到男子从她身上扯掉了一个东西,但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双手一用力便将人推倒在床上。

    不知是慑于她的武功,还是那男子的色心犯了,花絮觉得他安静了许多,那双手亦是缓缓地抚上了她的肩膀,然后发生了什么她便再也记不清楚了,身心已经完全被药力支配了。

    第二日一早,花絮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侧头便看到一陌生男子躺在枕旁,瞬间睡意全无。想到了昨夜的荒唐之事,一气之下便将男子给踹翻在地。男子也没有生气,缓缓地站起身轻声道,“你不要气,昨晚的事情我会负责。”

    “趁我现在还没杀了你,赶紧滚!”

    “我会帮你赎身的!你相信我!”男子目光坚定地说道。

    花絮本就气儿不顺极了,听得男子如此一说更是气炸了,他刚刚说什么,为她赎身?他当她是伶人娼女吗?公子不重视她也便罢了,这不知从哪来的莽汉竟是也敢轻视她,今天非撕烂了他的嘴不可!

    思绪回笼,花絮目光微闪地看着地上的顾云天,嘴角突然勾起了一丝暖笑,先前心中的不快竟是莫名地散去了不少,东楚名将竟然被一个小女子给强了,说出去怕是没有人会信的吧。

    “当初之所以会那样对你完全是药力所致,并不是出于我的本意。”花絮解释道。

    “那你来这儿所谓何事?”

    “小女子想与顾将军打个赌,若是将军半个时辰内不动我便算赢了,若是动了我,便算输了,赌注随双方任意说。”

    顾云天狐疑地看着花絮,不知她心中究竟在搞什么鬼,他为什么要动她?遂皱眉问道,“若是我赢了,让你放我出这军营,你可能办到?”

    “自是可以的!”

    “那便开始吧!”

    “慢着,小女子以列祖列宗的安宁发誓,若是输了一定会兑现顾将军的要求。那么反之,小女子也希望顾将军以此起誓,以示公平。”花絮竖起三指说着。

    顾云天心中担忧着皇宫那边的形势,遂立即应承下来伸手起誓,完全没有去考虑,一个女人怎会有权放走原清流所擒的俘虏。

    不到一炷香,顾云天便发觉身体不对劲儿了,浑身上下犹如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样的难受,尤其是腹部和胸口的伤处更是灼烧得难受,他好想跳到湖中去浸泡着。

    见顾云天脸色已经开始起了变化,花絮退下了纱衣走了过去,伸手轻探他的脸颊,却不想被他给躲开了。

    第二日,顾云天早早地便醒了过来,侧头看着睡在他身旁的女子,眼中满是复杂,若是当初没有放开她的手,是不是今天的一切都会不一样,她不会被原清流奴役着,她不会在痛苦中挣扎沉浮,甚至有可能还早已有了幸福的家。

    “顾将军可看够了?”花絮微微地勾起嘴角,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你不该如此,若是动了胎气可怎么办。”

    顾云天不语,花絮便知他这是默认了,不知为什么她竟是有些不想说出她的条件了。若是她将这条件说出,那个逗趣的黑衣人会不会就此永远消失了。

    “你赢了,说你的要求吧。”

    花絮压下复杂情绪,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要你归顺西原国!”

    “不可能!莫不如杀了我吧!”顾云天砰地坐起身,腹部的伤口再一次地裂开了,血瞬间染红了一大片纱布,疼得他额头上渗出了层层惫。〃絮也不生气,只是淡定地穿着衣裙,轻声开口道,“若是你不答应,你顾家列祖列宗将永不得安宁,你愿意做顾家的罪人吗?”

    顾云天心中一恨,一拳砸在了地上,额头暴起青筋,露出了恨不得吃人的目光,怪不得七弟那天会暴打他一顿,原来这女人真的是一条光鲜斑斓的毒蛇,只消咬你一口,便会毒得你肠穿肚烂。

    “你看看这个赌约!你已经按手印了,若是你违背良心不应我的要求,它便会被送到楚钰桓的手中,你说他看到之后,还会全心全意地信任你吗?也别想着毁掉它,因为我这儿还有一份。”话落将手中的薄纸拍到了顾云天的脸上,然后迈着莲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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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o这素水八卦的窝窝:496456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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