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上金梗绿叶的绣纹残破不堪,袖子少了半片,往上看,那张一贯带着闲适优雅的面容青一块紫一块,连发髻都歪了。

    月无眠抬手碰了下残破的唇角,轻轻吸一口气。

    他不顾仪态坐石阶上,望着旁边一身颓废的好友,似乎揍他一顿也没让对方消气。

    谢兰雍靠着古树,眼神落在远方,紧抿的唇角放松下来,慢慢闭上眼睛。

    如果他还是十二岁,此时此刻,他会紧紧抱住膝盖,不让任何人看见他的脸。

    可他不是,他已经距离十二岁很远很远了。远到今时今日他只能在另一个人身上寻找曾经自己的影子;远到他拼命守护的某些东西都能够亲手去打破!

    他不堪重负的吸一口气,心肺间火辣辣的、心酸的感觉直冲鼻尖,他却只能这样若无其事的闭上眼睛,假装无坚不摧。

    “月沉,东西在凡间。”

    月无眠怔住,眼神中滑过复杂到极致的感情,怀念、爱恋、沉迷、伤痛、仇恨、、、、、。

    最终他静了一会儿,开口道:“多谢!”

    空气中弥漫着鲜花的清甜,紧绷感慢慢散去,谢兰雍睁开眼起身离开。

    青石地板上片片花瓣随他踩过碾成粉末,携着一缕幽香飘散在空气中。

    月无眠静静望着他的背影,慢慢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

    就在这时,巨大的轰鸣声“隆隆”响起,天地万物为之一静。

    下一刻,鸟雀嘶鸣灵兽奔走,空气中看不见的动荡形成一种巨大的冲击波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有什么巨变在这一刻发生。

    周遭的苍木绿荫瞬间生长枯萎,生死循环一夕万变,似乎时间在一瞬间加快了步伐。

    月无眠亲眼目睹草丛里正在吃草的兔子眨眼长大、衰老、死亡,化为白骨。长生类物种变化更大,幼生期直接进入成熟期并且向衰老期步入,成熟期瞬间衰弱,至于衰弱期的物种则瞬间毙命,树木枯荣生长,一层层果实落下腐烂变质、、、、、、

    妖域森林,诸葛青身负长剑,谨慎的扫眼四周,脚步放轻。悉悉索索的波动从四面八方传来,她狞笑一下,慢慢握紧了剑柄。

    下一刻,她被眼前的一切变化惊得目瞪口呆。

    妖兽算是天地万物之中受时间影响最大的物种,激增的实力让这些智力不高的妖兽欣喜若狂,可还没来得及庆贺,随后袭来的衰弱感瞬间造成了无尽的恐慌。他们顾不上之前的任务,兽性的本能完全占据了上风,纷纷奔走哀嚎嘶鸣求助,到处弥漫着恐慌绝望。

    诸葛青眨眨眼,难得一片茫然。

    她迟钝的抬手摸摸脸,感受下自身的力量,完全没任何变化。

    一只狼妖慌不择路的撞过来,她反手一剑将之劈成两半,拎着巨剑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抬腿往既定的目的地走去。

    谁去管这些禽兽们是得了什么怪病呢!

    相比之下魔域受到的影响是最小的,正道损失最大的就是驭兽宗,一瞬间祖宗们流传下来的万年基业灰飞烟灭,中州驭兽宗直接除名。反之以灵植灵药立派的各中小型门派纷纷冒头,如雨后春笋般将那些以灵兽镇派的宗门资源瓜分干净。

    太和宗等中州一等宗门和四大家族这些早不是会被些许巨变影响根基的层次了。

    冯琳一干人等虽得到了消息却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甚至直到现在,都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世间万物,人类自古得天独厚,纵有灭顶之灾也从未有过跨不过去的坎儿。

    对于他们来说,对人体没有影响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但此次魔都议事在每个人心头蒙了一层浓浓阴影倒是不争的事实。

    斑驳的沼泽地上,一群妖化的植物挥舞着粗壮的枝条张牙舞爪肆意攻击俩群人。

    之所以说是俩群人,实在是因为其中一群的装束太有辨识度。

    土黄色的袈裟,个个光头,人人手中拄着禅杖,脖子上挂着念珠,哪怕是对着这些妖化的植物也是处处手下留情,点到为止。

    更有甚者,看见之前对峙的敌人身陷险境还要出手救上那么一救。实在叫人郁闷!

    单青云简直怒火中烧,这些人就是这么不干不脆,哪像他们域外,敌人就是敌人,朋友就是朋友,简单明了!谁他妈要承你们这些秃驴的情!

    狠狠推开一个靠过来的小和尚:“远点!”

    小和尚无辜的眨眨眼,委屈的开口:“单家主,小僧功夫最差,出门时师傅吩咐,打架时一定要跟紧修为最高的那个!”言下之意:怎么了?

    单青云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匪夷所思的扫了眼这小秃驴,这世上竟还有这等蠢货?

    受刺激太大,他一个没注意被一条粗壮的蔓藤扫过来,千钧万发之际,一根八宝禅杖斜斜刺来,堪堪抵挡住了这份偷袭。

    小和尚一个踉跄,修为不足,刚才也是堪堪接住了那一扫。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勉强朝单青云一笑:“单家主,我师傅说,再是修为高超也要处处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您、哎,您怎么又离小僧那么远?”

    单青云黑着脸一掌摧毁了一株树根,扫了眼紧跟过来絮絮叨叨的小和尚,满眼忍耐。若是传说中的化外僧全是这等货色,的确能叫人敬而远之!

    不远处,涂脂抹粉的花自在老神在在的抱着手臂,生无可恋的站在一群和尚中间接受其“保护”和教育。

    四个和尚,你一句我一句,花自在只觉得耳朵里全是“施主、、、、、、你不应该、、、、、、”,怪不得传言化外僧之名所到之处人人退避三尺呢!

    下次再一听见和尚他立马退避五百丈!

    这些能给一地花花草草做三天三夜法事的白痴!死秃驴!

    魔都

    苏茗死死盯着手里的那张纸,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她该怎么办?

    她以为的底牌其实在别人眼中一文不值的时候,她还有什么筹码来交换她想要的?她甚至无法在这个地方保障自己的安全!不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你就是苏采薇?禅熙的弟子?”一道突兀的女声响起。

    惊得苏茗瞬间后退,全身紧绷,做好动手的准备,她紧张的盯着面前的女子,眼底滑过惊艳,随即是深深的戒备。

    林泱烟紫色的披帛流水般滑至案几旁,她挑剔的上下打量一番眼前人,对比起脑海中另一个清艳寡淡的女子,不屑的撇了撇嘴角,随手拿起案几上的书册翻了翻。

    苏茗被那一眼瞅得勃然大怒,却又发作不得,只得暗暗咬牙:“你是谁?你找我做什么?”

    林泱漫不经心的扫她一眼,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究竟有没有价值,如今看来,你没有!”她的眼神从鄙夷不屑渐变平淡,仿佛在说,既然没有价值,那就没必要活着了!

    苏茗浑身一冷,浑身的冷汗被窗外的风一吹,头脑竟冷静下来。她收起所有戒备,漫步来到案几旁,俯身倒两杯茶,自顾自端一杯在手上,慢慢啜一口,目光放到窗外:“我有没有价值不是你能评判的!”

    “哦?”林泱被激起兴致,眼神玩味,随手将书册扔下,抱臂靠在灯柱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苏茗收回目光,望着这个进门到现在连正眼都不曾看她一眼的女人,淡淡道:“我是我师尊的弟子,我有没有价值该由我师尊评判,不相干外人的想法,我一贯不在意!”

    林泱眉梢一勾,桃花眼角的绯红渐深,她哈哈大笑,那笑容里的意味深长让苏茗淡定的脸皮不由绷紧。

    眼见着这装腔作势的小丫头几乎恼羞成怒,林泱笑得差点直不起腰,五彩霓裳在那艳光四射的容貌下陡然铺陈一地春光,风华绝代!

    纵使苏茗自负美貌,也不禁看呆了去。

    林泱兰花指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泪,有心想说什么,又觉好没意思,再懒得看她一眼,摇曳生姿的转身走了,不耐烦的丢下一句话。

    苏茗望着这个嚣张跋扈女人的背影,俏脸刷的一白,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食之无味丢之也不可惜,鸡肋也不如!

    什么叫鸡肋也不如!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凭什么也来羞辱她!

    她苏茗发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要把所有这些看不起她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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