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昊,萧权成亲那日你一直都在场是不是?那个躲在庆国公府的黑衣人就是你,火药也与你有关是不是?说什么回京都只是想来看看我,全是骗人的,你有别的目的,所以藏匿在我们顾家,你在利用我!”顾骄脑中的迷雾渐渐散去,那些杂乱无章的线索明朗起来,整件事的脉络渐渐清晰,然而为时已晚,顾骄的手脚被姚昊缚住,她将心中所有的怀疑与猜测尽数吐露,更多的是期待着姚昊否定的答案,但是姚昊始终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最后将顾骄扛起来扔在床上。

    顾骄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一切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她不安的扭动身子,明明知道挣扎是没有结果的,可是眼前的姚昊令人心生恐惧,和他多待一刻都会让她崩溃。

    姚昊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缓缓的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顾骄,像是一头亟待爆发的野兽。

    顾骄终于不动了,佯装镇定的回视姚昊。

    姚昊俯下身子,将冰冷的刀片贴在顾骄脸上,“亚男,你知道的,此生我最恨背叛,你已经背叛了我。”

    顾骄无心去关心他说了什么,只是心扑通扑通跳,生怕姚昊不小心真在她脸上划出个口子。

    “告诉我,你是不是在装疯卖傻,是不是想有一天从我身边逃走,回去找那个萧权!”他怒目而视,眼中有按捺不住的疯狂,“你说!说啊!”

    “我没有在装疯。”

    顾骄避重就轻,总算唤回一些姚昊的理智,姚昊深呼一口气,忽然间兀自发笑,将匕首掷在地上。“亚男,别想和我耍花招,我不会放你走的,当初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带走,我怎么可能放你走?你知不知道,我当年为了带你走,差点丢了性命?”

    “可当年若不是你,我根本也不会被炸死。”对于差点被炸死这件事,顾骄倒没有太多怨恨,毕竟她当时心心念念回到现实,可是兜兜转转走了一圈,现在才终于下定决心留在书中世界,当务之急也是要了解在那意外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眼下除了姚昊,没有人能给她答案。她小心翼翼的讨好姚昊,“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要知道真相。”

    这还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次能有机会开诚布公的谈,姚昊也不急着说,只是问顾骄,“亚男,如果我告诉你全部实情,你能永远不离开我吗?”

    顾骄沉默了。

    姚昊苦笑了下,似乎顾骄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他心爱的人,早就遗忘了他,和他的外祖家一样,遗忘了他。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不是夏人,其实这不一定对,我本来的体貌和夏人并无太大差异,因为我身上有一半流的是夏人的血。”姚昊对这一半的血无比痛恨,“我的母亲就是夏人,当年我的母亲也和你一样,扮作男儿混迹在军中,随着先帝御驾出征。”

    见顾骄露出疑惑的神色,姚昊解释,“先帝就是刘彬,两年前,也就是你被炸死的两个月后,他驾崩了,如今的皇上正是当年的太子,那个最后关头被你救下的太子,刘玄。”

    顾骄察言观色,恐怕姚昊对自己当年救太子一事甚为不满,直到现在还心有怨怼,其实她当时救太子完全是下意识所为,只是因为在山洞中发现了火药,又听到了太子的声音,第一反应自然是让太子远离危险,但是如今看来却破坏了姚昊的计划。

    姚昊接着道,“我母亲和你一样,战场杀敌完全不输男儿,更是多次深入敌军,用命换来多次险胜,深得先帝的器重,先帝甚至还允诺,回京之后要封她为大夏第一位女将军。”

    顾骄一直很好奇,原主那样的闷葫芦是怎么和姚昊这样背负奇特身世的人走在一起的,如今看来,原主有着和姚昊母亲一样的遭遇,也就不怪姚昊对他另眼相待,两人惺惺相惜更不足为奇。

    “可是!”姚昊脸色骤变,渐渐攥紧了拳头,“我母亲拿命博来的一切,在有心人眼里,却是以色侍君!他们不如我母亲,发了疯一样的嫉妒我母亲,竟然设下圈套诱我母亲中了敌军的埋伏,我母亲就那么成了敌军的俘虏!”

    他眼中恨意加深,“我母亲受到凌辱便要自尽,但是无意中又得知了敌军的部署计划,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到夏军通风报信,这才换回夏军的最后一场胜利。”姚昊冷笑一声,“可是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顾骄听的入了迷,竟然对姚昊生出几分同情。

    但那分同情也刺痛了姚昊,他别过头不看顾骄,“先帝的承诺迟迟没有兑现,他犒赏了所有将领,唯独遗漏了我母亲,而我母亲也被视为家族的奇耻大辱,我母亲怀孕后,我祖父更是把她送到乡下……”

    “这也太过分了!”顾骄分外气愤,“凭什么啊!”

    姚昊垂下眼眸,那是他最常露出的自怨自艾的表情。

    “为什么。”他喃喃道,“兴许是……嫌我和我母亲丢了萧家的脸吧。”

    “什么?”顾骄有些懵。

    “我母亲,是萧家的女儿,细算起来,她还是庆国公的姐姐。”

    那姚昊岂不就是萧权的……哥哥?

    “庆国公,呵,在我母亲为萧家立功的时候,他不过就是个黄口小儿,最后封侯拜相的却是他,你真以为是他自己的能耐?他这老东西,除了和稀泥还会做什么?”

    “他好歹也是你的舅舅!”顾骄就是不想听人这么说萧权的父亲。

    姚昊倒也不和顾骄计较,“也罢,反正那老东西也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什么?你说什么?”顾骄挣扎着坐起来,总觉得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姚昊微微笑,“我是说,萧权成亲那天,我没炸死太子,倒把老东西炸死了。”

    “姚昊,你是不是疯了?”顾骄对姚昊的同情烟消云散,如果她现在是自由之身,一定会和姚昊拼命的,“你做出这种事怎么还笑得出来?!”

    “不然呢,难道要我和萧权一样为他老子崩溃吗,我到现在可还记得,我母亲领着只有四五岁的我投奔庆国公,那老头那时已经腰缠万贯,却还是不愿意收留我们母子,天下之大,竟没有我们母子容身之地,逼的我母亲只好来到这寸草不生的边境苦寒之地,吹追冷的风,住最简陋的茅舍,吃最粗糙的食物,最后疾病缠身、无力救治……”他母亲最后犹如骨架子一样躺在床上,七岁的他跪在床前,甚至不敢用力抓他母亲的手,生怕一用力会捏碎她的骨头,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坚定了他成为一代名医的志向,“我母亲死后,我四处流浪,后来流落到匈奴境地,他们因我有一半夏人血统对我拳打脚踢,但是我就是要混出个名堂,汉人与那些蛮人最大的不同就是有精明的大脑,我筹划已久,总算在那群蛮人里掌握了些许话语权,我要报仇,总有一天,我要领着那群蛮人踏平了大夏!”

    “你疯了。”顾骄摇摇头,“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的仇人是谁……”

    “我很清楚!”姚昊道,“那些见死不救的每一个萧家人,还有姓刘的,乃至所有虚伪的夏人!”

    “也许……”

    “你不必再说,亚男,对我来说,你和他们不一样。”姚昊道,“所以我才不愿意伤你,我的初衷是在萧权大婚那日,也就是京都最热闹之时,炸了庆国公府,搅得京都大乱,这样我们才有机可乘,但是全被你搅乱了……不过,我也不怪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骄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

    姚昊轻轻的说,“因为看到萧权为你疯狂、为他父亲疯狂,犹如坠入无间地狱,我很高兴。”

    “你——”

    “有他在,我根本就不用直接与刘玄为敌,呵呵,萧权如今人在北境,拥兵自重,接到调令却不回京,你猜他是不是要反了?”

    “不可能,他不会的!”萧权和刘玄是同在嵩山书院读书的朋友,萧权不会造反的,他也不是这种人!

    “他以前当然不会。”姚昊叹口气,抱着胸看顾骄,“可是你猜,经历了那些事以后的萧权,还会是以前的萧权么?”

    顾骄不知怎么,想起来自己曾经做过的梦。

    萧权背对着自己跪着,宽大的肩膀一直在颤抖,她想拍拍他的背去安抚他,却在触到他的那一刻,听到他歇斯底里的放声大哭。

    心如刀割,莫过于,我最爱的人,你在最艰难的时刻,而我没有陪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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