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进了杨钊与品素的院子，就见品素站在门帘儿前等着了，见了萧礽和萧祎，惊喜地上前几步，唤道，“大哥哥，二哥哥。”
杨钊很紧张，忙快步上前将她扶稳了，道，“你慢些。”瞧了瞧她的衣裳，又微微皱眉，“也不多穿些就这么出来了。”萧礽看在眼里，觉得欣慰，也上前几步，道，“快要做母亲的人了，怎的还同以往一般莽撞？”萧祎也附和，“三妹妹不必如此急切，身子要紧。”
品素只是笑道，“就在家门口，哪里就那么娇弱了。只是心中念着哥哥们，半刻也等不得。”
杨钊便道，“先进屋去，快别站在外边说话。”说着一边招呼萧礽萧祎，一边扶着品素往里走。
上京气候比金陵冷冽许多，可屋子里却烧着旺旺的地龙，暖烘烘的，穿着厚的袍子不一会儿便要出汗。
杨钊知他们兄妹三人有话要说，并不多留，只嘱咐了一番，便道还有军务要处理，出门去了。
萧礽看着品素比以往圆润了些的身子，微微笑道，“气色不错，如此也能叫家里人放心了。”
品素便道，“早前我给家中去了家书，便说我一切都好，只叫家里莫要牵挂。倒是如今家中长辈如何？我看着两位哥哥倒像是清瘦了些的样子，科考在即，哥哥们也该保重身子才是。”
萧祎闻言便笑，“这话该我们和妹妹说才是。妹妹如今有了身子，更该注意保养。如今日这般站在雪地里等着的事，往后还是莫要做了。”
萧礽问道，“如今可还好？不闹腾罢？祖母和阿娘特意叫我带了许多方子来，闲时你也让人瞧瞧，据说都是得用的。”
品素闻言心中感动，“如今一切都好，之前两个月有些吃不下东西，如今倒是都无碍了的。只闲时想吃些酸的，并不挑嘴，哥哥别担心。”
萧礽便笑道，“这却是巧了，我出发前，六丫头特意让我带了两大瓮的醋腌青梅子来，都是她自己闲时倒腾的，说是你可能用得着，倒真叫她说中了。”
品素一愣，似想起些什么，笑了笑，又道，“几位妹妹如今可好？我知道四妹妹订了亲的，不日也要出阁的，只可惜我远在上京，不能给她送嫁了，还要劳哥哥们这趟回去把我先时准备好的东西给妹妹们捎回去。”
萧祎便道，“妹妹也不用遗憾，往后四妹妹大抵也是要跟了来京的，往后能见的日子还多着。”
品素闻言便笑了。
兄妹三人又聊了些时候，眼见天色渐晚，萧礽萧祎便要回去，萧祎很知道分寸，晓得萧礽品素兄妹二人定还有些私房话要说，便笑着说先行在前头去看看车马，让品素陪着萧礽在后头慢慢走走。
二人自是从善如流。
待得只剩了兄妹二人，萧礽才问道，“你婆母病得如何了？你如今虽有着身子，时常也不能怠慢了才是。”
品素闻言一愣，只笑道，“哥哥放心，我知道分寸的，老人家年纪大了，一病起来便有些来势汹汹，公爹只吩咐要好心调养着，轻易不得去扰。”顿了顿，又轻声道，“怕是没个一年半载，也是难好的。”
萧礽眼光一闪，似听出些别的意味来，便问，“如今府务是你掌着？”
品素笑了笑，“公爹和夫君都是不肯管这些杂事的。是以，甫一进门，公爹就叫我掌了府务，相公倒也乐见其成。”
萧礽闻言便全明白了。
从前便听说这位镇国公夫人是镇国公杨起的糟糠妻，在乡下的时候家中长辈定下的，也只得了一个杨钊，叫镇国公带着养在军营里，镇国公夫人就一直在乡下住着，直到大荣新建，杨起封国公爵，才迁到上京成了国公夫人。
想来，这高门大户间的规矩，那位夫人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只怕性子也不大好，听着品素话里话外的意思，竟像是叫镇国公拘着思过的样子。
萧礽心思通透，却也不欲打听杨家的阴私，末了，只嘱咐道，“虽如此，你得先顾着身子才是，莫要劳累着了，该放的时候也适当放放手。你自来通透，有些事情难免要你在中间转圜的。”
品素便笑，“哥哥放心，我晓得的。”顿了顿，又问道，“方才二哥哥在，我没好意思问。去岁勉严的义弟许平风许将军求娶我们六妹妹，这事我也是知道了的，公爹此番大抵是要亲自上门替许将军说项的，也不知家里的意思如何？”
萧礽看着前方，道，“父亲心中已有决断，此事只差过了明面罢了。家里总不会叫你难做。”
品素便奇道，“难不成含章不喜？”
萧礽叹了口气，“起先叫许平风救了，瞧着她是极感激的。后来这事太过突然，到底到阿娘那儿闹了一场，说了她一通，如今倒不见她有什么了，还是该吃吃该喝喝的，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想头。”
品素闻言便笑了，“怪不得她，一团孩气的，又是姑娘家脾气，拉不下脸来也是有的。”
萧礽便道，“阿爹只说那许平风是个人物，竟是十分满意的样子。”
品素便轻声道，“那许将军我也是见过几面的，行事做人倒是谦和，勉严也说他性子极正，又大度能容人。”
萧礽便笑着揶揄她，“看罢看罢，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呢，这就为帮着夫家给家中说好话了。”
品素只笑道，“哥哥只管打趣我，含章是我嫡亲的妹妹，我哪里能不为她虑着？若是那人不好，别说是我夫婿的义弟，便是皇子皇孙，哪个会为了他去说项？”
萧礽也笑，“行了，我知你的意思。我看着如今勉严极看重你的，你也该知道投桃报李，别寒了人心才好。家人不在身边，事事要你自己筹谋的，要保重身子。”
说着便到了二门处，品素不能再往外送了，萧礽只嘱咐让她快些回去，走路小心些，坚持目送她先回去。品素拗不过，只得先走，没出去几步，终究是回头，道，“哥哥，得空了，常来瞧瞧我。”声音竟有些哽咽的样子。
萧礽心里舍不得，却也只是爽朗一笑，“我在上京还有些日子要待，闲时了，必来瞧你，快回罢！”
却说萧礽走后，品素叫丫鬟访琴扶着慢慢往回走，到了院子里的暖坞前头，访琴便轻声道，“奶奶也走了有些时候了，冬日里头，不如到暖坞里坐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品素点了点头。
才坐定，品素想起什么，便问道，“那几个小丫头，爷要作何处置？”
访琴便道，“爷说了，要打要杀要发卖，让奶奶怎么开心怎么来，只是别动了气就行。”
品素呷了口茶，淡淡道，“罢了，让朱总管唤了人牙子来，发卖了便是，横竖掀不起浪来，不必大动干戈。至于表姑娘，你只管好衣好食地供着，不必多事。”
访琴应是，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道，“奶奶今日何不与大公子说说？家中总会为奶奶做主。”
访琴是品素从家里带来的大丫鬟，自幼便服侍着的，主仆二人情分素来不错，是以访琴说话行事在品素面前也大胆些。
品素淡淡一笑，“这么点小事便要哭回娘家，如何给家中妹妹们做榜样？再者，如今公爹和夫君都向着我，事事抓在我手里，又有什么好愁的？你也跟着那些小丫鬟大惊小怪。”
访琴便也笑，“奴婢哪里是愁？只是恶心。横竖不过是个乡野丫头，跟奶奶何止云泥之差？奴婢是个明眼人，只可惜夫人眼神不好。”
品素瞥她一眼，“你如今说话越发放肆了，主子的事你也敢妄议？”
访琴也不怕，讨饶笑道，“奶奶饶了我，再不敢了的。”
品素垂下眼不再说话。
她是知道镇国公夫人的心思的。
出身乡野，一朝富贵。偏舒心日子没得了几年，就迎了儿媳妇进门。偏她这儿媳还是这样的出身，连老爷儿子都得敬着，又是赐婚，一句重话也说不得。都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如今做了婆婆，半点威风都立不起来，还时常叫人私底下嘲笑议论，哪里能不恼不憋屈？
只是品素不打算退缩，她若是念着孝道一而再再而三地忍着，婆婆今日敢送丫鬟来爬床，敢让未出阁的表小姐住进镇国公府杨钊的眼皮子底下，明日大概就能对她颐指气使，要想办法休了她了。虽然手段也就那几样上不得台面的，可长年累月的，还不够叫人恶心的。
行事蠢笨，偏还不知藏拙，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上蹿下跳地作，连自己的夫君和儿子都恼了，又是何必？若非是自己的婆母，她真是连看都不想看。
品素心里微嘲，面上却半丝不显。
——
上京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萧礽几个便考过了春闱，紧接着便进了殿试，皇榜也放了。
萧礽、萧祎、林士章的成绩都不错。
萧礽是会试十三，殿试二甲第十六；萧祎会试二十一，殿试三甲第一。成绩最好的反而是林士章，会试第十，殿试二甲第一，高中传胪。
萧礽和林士章都参加了馆选，萧祎并无意参选。只是，后来只萧礽选上了庶吉士，林士章却不知为何没选上。
这事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有些意味深长。
按大荣的规矩，科考之后，一甲的三名，状元直授从六品修撰，榜眼、探花直授正七品编修，是正经的翰林院出身。
而二甲和三甲的进士，可参加馆选，若通过馆选便是庶吉士，三年后经一番淘汰后，一部分庶吉士可转正为翰林官，原二甲出身的授编修，三甲授检讨，正所谓“非翰林不入内阁”，说得长远些，便也有了将来入选阁臣的资格。
如今林士章与萧家即将结亲，萧礽与他同时参加馆选，却是成绩略低的萧礽选上，林士章落选，心思多些的人便都猜测，这萧家兄弟二人成绩只算优异并未打眼，只怕早有准备的，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至于林士章，怕是为了避嫌，一开始就没有馆选通过的打算，况且，他选上还真没有萧礽选上来得有用，毕竟这萧家的人脉是直接作用在萧礽身上的。是以，林士章这殿试排名便拔高些，授官时也得力些。
将来若能成事，萧礽果真能稳坐朝中，林士章、萧祎和萧家其他宗族子弟渐渐升上来，到时候才是看戏的样子呢，可惜圣上如今也反悔不得了，这萧家，原来也没打算坐以待毙啊。
不管外人如何猜测，消息传回金陵，都让人十分欢欣鼓舞。
萧家和林家干脆一同散钱打鞭炮，约定好了一同等萧家兄弟和林士章回来后，这酒宴一同大办。
之后紧赶着便是念慈和林士章的亲事了，两家人都想着能在授官的命令下来之前办了事，以便韶华前程两不耽误。
再来，便是萧礽和萧祎也要成亲了，时间密集得很，细细算来，萧家这一两年间，就要办四件喜事，时间紧促得很。
如今萧家人人忙得脚不沾地，也请了同族里的许多媳妇一道招呼，玉斗巷里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就在这个时候，朝廷传来了许平风攻克蜀地，大胜还朝的消息。
镇国公府很快便递了消息，说是镇国公杨起携杨钊、许平风二人，将亲自到金陵参加萧家嫡长子萧礽的亲事，顺便拜访亲家，商讨儿女婚事。
众人便知道这是要将萧家姑娘和许平风的事定下来了，又道这萧六姑娘真是好大的面子，竟让镇国公父子亲自出马为义子求娶，果然是世家望族，人家半点不敢轻慢的。
一时间，萧家风头无两，人人称羡，真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时。
杨钊很紧张，忙快步上前将她扶稳了，道，“你慢些。”瞧了瞧她的衣裳，又微微皱眉，“也不多穿些就这么出来了。”萧礽看在眼里，觉得欣慰，也上前几步，道，“快要做母亲的人了，怎的还同以往一般莽撞？”萧祎也附和，“三妹妹不必如此急切，身子要紧。”
品素只是笑道，“就在家门口，哪里就那么娇弱了。只是心中念着哥哥们，半刻也等不得。”
杨钊便道，“先进屋去，快别站在外边说话。”说着一边招呼萧礽萧祎，一边扶着品素往里走。
上京气候比金陵冷冽许多，可屋子里却烧着旺旺的地龙，暖烘烘的，穿着厚的袍子不一会儿便要出汗。
杨钊知他们兄妹三人有话要说，并不多留，只嘱咐了一番，便道还有军务要处理，出门去了。
萧礽看着品素比以往圆润了些的身子，微微笑道，“气色不错，如此也能叫家里人放心了。”
品素便道，“早前我给家中去了家书，便说我一切都好，只叫家里莫要牵挂。倒是如今家中长辈如何？我看着两位哥哥倒像是清瘦了些的样子，科考在即，哥哥们也该保重身子才是。”
萧祎闻言便笑，“这话该我们和妹妹说才是。妹妹如今有了身子，更该注意保养。如今日这般站在雪地里等着的事，往后还是莫要做了。”
萧礽问道，“如今可还好？不闹腾罢？祖母和阿娘特意叫我带了许多方子来，闲时你也让人瞧瞧，据说都是得用的。”
品素闻言心中感动，“如今一切都好，之前两个月有些吃不下东西，如今倒是都无碍了的。只闲时想吃些酸的，并不挑嘴，哥哥别担心。”
萧礽便笑道，“这却是巧了，我出发前，六丫头特意让我带了两大瓮的醋腌青梅子来，都是她自己闲时倒腾的，说是你可能用得着，倒真叫她说中了。”
品素一愣，似想起些什么，笑了笑，又道，“几位妹妹如今可好？我知道四妹妹订了亲的，不日也要出阁的，只可惜我远在上京，不能给她送嫁了，还要劳哥哥们这趟回去把我先时准备好的东西给妹妹们捎回去。”
萧祎便道，“妹妹也不用遗憾，往后四妹妹大抵也是要跟了来京的，往后能见的日子还多着。”
品素闻言便笑了。
兄妹三人又聊了些时候，眼见天色渐晚，萧礽萧祎便要回去，萧祎很知道分寸，晓得萧礽品素兄妹二人定还有些私房话要说，便笑着说先行在前头去看看车马，让品素陪着萧礽在后头慢慢走走。
二人自是从善如流。
待得只剩了兄妹二人，萧礽才问道，“你婆母病得如何了？你如今虽有着身子，时常也不能怠慢了才是。”
品素闻言一愣，只笑道，“哥哥放心，我知道分寸的，老人家年纪大了，一病起来便有些来势汹汹，公爹只吩咐要好心调养着，轻易不得去扰。”顿了顿，又轻声道，“怕是没个一年半载，也是难好的。”
萧礽眼光一闪，似听出些别的意味来，便问，“如今府务是你掌着？”
品素笑了笑，“公爹和夫君都是不肯管这些杂事的。是以，甫一进门，公爹就叫我掌了府务，相公倒也乐见其成。”
萧礽闻言便全明白了。
从前便听说这位镇国公夫人是镇国公杨起的糟糠妻，在乡下的时候家中长辈定下的，也只得了一个杨钊，叫镇国公带着养在军营里，镇国公夫人就一直在乡下住着，直到大荣新建，杨起封国公爵，才迁到上京成了国公夫人。
想来，这高门大户间的规矩，那位夫人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只怕性子也不大好，听着品素话里话外的意思，竟像是叫镇国公拘着思过的样子。
萧礽心思通透，却也不欲打听杨家的阴私，末了，只嘱咐道，“虽如此，你得先顾着身子才是，莫要劳累着了，该放的时候也适当放放手。你自来通透，有些事情难免要你在中间转圜的。”
品素便笑，“哥哥放心，我晓得的。”顿了顿，又问道，“方才二哥哥在，我没好意思问。去岁勉严的义弟许平风许将军求娶我们六妹妹，这事我也是知道了的，公爹此番大抵是要亲自上门替许将军说项的，也不知家里的意思如何？”
萧礽看着前方，道，“父亲心中已有决断，此事只差过了明面罢了。家里总不会叫你难做。”
品素便奇道，“难不成含章不喜？”
萧礽叹了口气，“起先叫许平风救了，瞧着她是极感激的。后来这事太过突然，到底到阿娘那儿闹了一场，说了她一通，如今倒不见她有什么了，还是该吃吃该喝喝的，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想头。”
品素闻言便笑了，“怪不得她，一团孩气的，又是姑娘家脾气，拉不下脸来也是有的。”
萧礽便道，“阿爹只说那许平风是个人物，竟是十分满意的样子。”
品素便轻声道，“那许将军我也是见过几面的，行事做人倒是谦和，勉严也说他性子极正，又大度能容人。”
萧礽便笑着揶揄她，“看罢看罢，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呢，这就为帮着夫家给家中说好话了。”
品素只笑道，“哥哥只管打趣我，含章是我嫡亲的妹妹，我哪里能不为她虑着？若是那人不好，别说是我夫婿的义弟，便是皇子皇孙，哪个会为了他去说项？”
萧礽也笑，“行了，我知你的意思。我看着如今勉严极看重你的，你也该知道投桃报李，别寒了人心才好。家人不在身边，事事要你自己筹谋的，要保重身子。”
说着便到了二门处，品素不能再往外送了，萧礽只嘱咐让她快些回去，走路小心些，坚持目送她先回去。品素拗不过，只得先走，没出去几步，终究是回头，道，“哥哥，得空了，常来瞧瞧我。”声音竟有些哽咽的样子。
萧礽心里舍不得，却也只是爽朗一笑，“我在上京还有些日子要待，闲时了，必来瞧你，快回罢！”
却说萧礽走后，品素叫丫鬟访琴扶着慢慢往回走，到了院子里的暖坞前头，访琴便轻声道，“奶奶也走了有些时候了，冬日里头，不如到暖坞里坐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品素点了点头。
才坐定，品素想起什么，便问道，“那几个小丫头，爷要作何处置？”
访琴便道，“爷说了，要打要杀要发卖，让奶奶怎么开心怎么来，只是别动了气就行。”
品素呷了口茶，淡淡道，“罢了，让朱总管唤了人牙子来，发卖了便是，横竖掀不起浪来，不必大动干戈。至于表姑娘，你只管好衣好食地供着，不必多事。”
访琴应是，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道，“奶奶今日何不与大公子说说？家中总会为奶奶做主。”
访琴是品素从家里带来的大丫鬟，自幼便服侍着的，主仆二人情分素来不错，是以访琴说话行事在品素面前也大胆些。
品素淡淡一笑，“这么点小事便要哭回娘家，如何给家中妹妹们做榜样？再者，如今公爹和夫君都向着我，事事抓在我手里，又有什么好愁的？你也跟着那些小丫鬟大惊小怪。”
访琴便也笑，“奴婢哪里是愁？只是恶心。横竖不过是个乡野丫头，跟奶奶何止云泥之差？奴婢是个明眼人，只可惜夫人眼神不好。”
品素瞥她一眼，“你如今说话越发放肆了，主子的事你也敢妄议？”
访琴也不怕，讨饶笑道，“奶奶饶了我，再不敢了的。”
品素垂下眼不再说话。
她是知道镇国公夫人的心思的。
出身乡野，一朝富贵。偏舒心日子没得了几年，就迎了儿媳妇进门。偏她这儿媳还是这样的出身，连老爷儿子都得敬着，又是赐婚，一句重话也说不得。都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如今做了婆婆，半点威风都立不起来，还时常叫人私底下嘲笑议论，哪里能不恼不憋屈？
只是品素不打算退缩，她若是念着孝道一而再再而三地忍着，婆婆今日敢送丫鬟来爬床，敢让未出阁的表小姐住进镇国公府杨钊的眼皮子底下，明日大概就能对她颐指气使，要想办法休了她了。虽然手段也就那几样上不得台面的，可长年累月的，还不够叫人恶心的。
行事蠢笨，偏还不知藏拙，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上蹿下跳地作，连自己的夫君和儿子都恼了，又是何必？若非是自己的婆母，她真是连看都不想看。
品素心里微嘲，面上却半丝不显。
——
上京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萧礽几个便考过了春闱，紧接着便进了殿试，皇榜也放了。
萧礽、萧祎、林士章的成绩都不错。
萧礽是会试十三，殿试二甲第十六；萧祎会试二十一，殿试三甲第一。成绩最好的反而是林士章，会试第十，殿试二甲第一，高中传胪。
萧礽和林士章都参加了馆选，萧祎并无意参选。只是，后来只萧礽选上了庶吉士，林士章却不知为何没选上。
这事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有些意味深长。
按大荣的规矩，科考之后，一甲的三名，状元直授从六品修撰，榜眼、探花直授正七品编修，是正经的翰林院出身。
而二甲和三甲的进士，可参加馆选，若通过馆选便是庶吉士，三年后经一番淘汰后，一部分庶吉士可转正为翰林官，原二甲出身的授编修，三甲授检讨，正所谓“非翰林不入内阁”，说得长远些，便也有了将来入选阁臣的资格。
如今林士章与萧家即将结亲，萧礽与他同时参加馆选，却是成绩略低的萧礽选上，林士章落选，心思多些的人便都猜测，这萧家兄弟二人成绩只算优异并未打眼，只怕早有准备的，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至于林士章，怕是为了避嫌，一开始就没有馆选通过的打算，况且，他选上还真没有萧礽选上来得有用，毕竟这萧家的人脉是直接作用在萧礽身上的。是以，林士章这殿试排名便拔高些，授官时也得力些。
将来若能成事，萧礽果真能稳坐朝中，林士章、萧祎和萧家其他宗族子弟渐渐升上来，到时候才是看戏的样子呢，可惜圣上如今也反悔不得了，这萧家，原来也没打算坐以待毙啊。
不管外人如何猜测，消息传回金陵，都让人十分欢欣鼓舞。
萧家和林家干脆一同散钱打鞭炮，约定好了一同等萧家兄弟和林士章回来后，这酒宴一同大办。
之后紧赶着便是念慈和林士章的亲事了，两家人都想着能在授官的命令下来之前办了事，以便韶华前程两不耽误。
再来，便是萧礽和萧祎也要成亲了，时间密集得很，细细算来，萧家这一两年间，就要办四件喜事，时间紧促得很。
如今萧家人人忙得脚不沾地，也请了同族里的许多媳妇一道招呼，玉斗巷里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就在这个时候，朝廷传来了许平风攻克蜀地，大胜还朝的消息。
镇国公府很快便递了消息，说是镇国公杨起携杨钊、许平风二人，将亲自到金陵参加萧家嫡长子萧礽的亲事，顺便拜访亲家，商讨儿女婚事。
众人便知道这是要将萧家姑娘和许平风的事定下来了，又道这萧六姑娘真是好大的面子，竟让镇国公父子亲自出马为义子求娶，果然是世家望族，人家半点不敢轻慢的。
一时间，萧家风头无两，人人称羡，真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