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承皇宫。

    “砰!”

    随着一声刺耳的瓷器碎裂声响,一碗汤药被久病在床的赵皇帝摔到地上,浓黑的药汁四处飞溅,侍立在床前的赵子恒明黄色的袍子衣摆上污黑点点。

    大殿内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可无人敢吱声,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赵子恒也一言不发,静静垂首站着,等待着赵皇帝即将爆发的怒气。

    他不怪父皇对他失望甚至绝望,其实父皇对他生气,倒让他心里好过一些。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给父皇用的暂时使人昏迷的**几乎夺去了父皇的性命。当时太医说只要停止使用**,父皇就会清醒过来,然而,等云锦离开京城七日后,他对父皇停止使用**,可父皇却一直不曾清醒。

    这不禁让他慌了神,他是想救云锦,可也从未想过害自己的父皇,于是,让整个太医院的人开始给父皇诊治,经过近一个月的救治,父皇终于清醒,然而,身体却大不如前,连下床走路都很困难,整日只能躺在床上,而太医竟也查不出是什么毛病。

    或许父皇已经猜到是他动的手脚,因此自醒来后,父皇便对他打骂不休,对他偶尔一次端来的汤药也从未喝过,明显是怕他再次动手脚。

    赵皇帝喘着粗气怒瞪眼前之人,“你个不孝子,是不是不害死朕不甘心,朕告诉你,不要以为朕病了你就能为所欲为。”

    赵子恒神态温顺地说:“父皇,儿臣发誓,儿臣从未想过害父皇,这些药是给父皇调理身体的补药。”

    赵皇帝怒道:“你以为朕会相信你的鬼话,如果是补药,为何几个月过去了朕的身体一直不见好转?”

    赵子恒有口难辩,很是无奈,只得解释道:“太医说了,父皇最近易动怒,也不肯按时吃药,这对身体的恢复很不……”

    不等他说完,赵皇帝突然扬手朝他脸上打去,但因距离有些远,只指尖划过他的脸庞。

    赵子恒脸上顿时出现几道醒目的血印子,但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毫无怨言地承受着。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他对此已经麻木。

    “滚出去!”赵皇帝突然咆哮,苍白的脸变得有些扭曲。

    “是,父皇。”赵子恒躬身行礼,慢慢退出。

    走出赵皇帝的寝宫不远,赵子恒看到有两名侍卫匆匆向他走来,不等对方走近,他便快步迎上前问道:“怎么样,有消息了吗?”云锦在流放东南的途中突然失踪,至今没有下落,生死不明,这是他最为揪心的事。

    侍卫压低声音回道:“回太子,去寻找的人来信说还没有消息,但信中说了一件事,说东境浣月国失踪多年的长公主突然回宫了,他们向太子请示是否关注此事。”

    赵子恒刚开始听到没有消息很是失望,可听到后面的话突然又燃起了希望,“告诉他们,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本太子就不信了,好好一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失踪了。”

    “遵命。”侍卫大声应道,又匆匆而去。

    等侍卫离去,赵子恒心事重重、无精打采地往长乐宫走去。刚走到自己的寝宫外,突见李皇后从里面出来。

    他施礼唤了声:“母后。”

    李皇后一眼就看到了他脸上的血印子,心疼不已,叹息道:“你父皇不想看见你,你又何必往他跟前凑,白白挨骂。”

    赵子恒目光微微闪烁,诚恳地说:“没事儿,父皇教训儿臣是应当的,儿臣不会怪父皇,儿臣只想父皇快点好起来主持朝政,儿臣现在很累。”

    李皇后闻言,脸色微微僵硬,心说:如果他真的好了,你以为你的太子之位还保得住吗?

    她知道太子当初对皇上做了什么,但她不会怪太子,就算没有太子动手脚,皇上的身体垮掉也只是早晚的事,她又何必让自己唯一的依靠不痛快?其实,她想对太子说皇上生病与他没有关系,但想想还是作罢。

    两人分开后,李皇后直接回了自己的寝宫,边喝茶边想事情。到了晚上,她决定去看看赵皇帝。

    寝殿里寂静无声。

    李皇后端着一碗汤粥来到赵皇帝床前,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皇上,这是臣妾让人熬的粥,吃点吧。”

    赵皇帝靠在枕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心口剧烈起伏着,可说话的声音却很平静,“这么多天为何不见虞贵妃过来看望朕?”

    李皇后没有回话,挥手示意寝宫里所有伺候的宫女太监退下。

    “朕问你为何不见虞贵妃?”赵皇帝突然暴怒,一挥手打翻了李皇后手上的粥碗。

    李皇后丝毫不惧,优雅地用帕子擦着手指,看着他似笑非笑说:“皇上可真是专情啊,这么多年对虞妹妹宠爱不减,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话语里是毫不掩饰的讽刺。

    别人不知,她可是很清楚,虞凤鸾来大承和亲前,曾与人有过婚约,并且,这么多年,心里从未忘记过那个人,所以才会憎恨横刀夺爱的赵皇帝。而赵皇帝想尽一切办法想得到虞凤鸾的心,却始终不能如愿。

    闻言,赵皇帝更是大怒,额角青筋暴起,“朕就知道,你们母子没安好心,你说,你是不是恨朕偏爱虞贵妃,所以不许她来看望朕。朕警告你,你敢把她怎样,朕饶不了你们。”

    李皇后冷笑,“看来咱们都是可怜人呢,如果皇上知道了自己生病的原因,不知还会不会如此偏爱虞妹妹?”

    赵皇帝双眼微缩,“你这话什么意思?”

    “皇上认为自己的病是臣妾和太子害的,却不知,真正置皇上于死地的就是皇上偏爱的虞贵妃,也许从虞贵妃承宠的那天起,她就开始在皇上身上下毒了,可笑的是,皇上把虞贵妃这颗毒药当成了蜜糖。”

    “噗——”赵皇帝只觉得胸腔里一阵翻腾,气血上涌,一张嘴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眼前也一阵天旋地转。他沾满鲜血的嘴唇哆嗦着,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有鲜血飞溅到李皇后的身上,她用帕子擦拭着,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皇上一定很好奇臣妾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呵呵,说起来,这还要感谢那些这几年被皇上宠幸一段时间后便莫名其妙生病的女人。那些女人症状相同,这引起了臣妾的好奇心,经过长时间的观察,臣妾才找到原因,原来,她们是被皇上身上的毒素所浸染。可虞贵妃承宠这么多次,却没有任何问题,臣妾才不得不怀疑到她身上,后来一查,果真如此。”

    那口鲜血仿佛泄去了赵皇帝所有的气力,他想要坐起身,浑身却虚弱地动弹不得,想要开口说话,可无论怎样努力都发不出声音。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为何以前每次去李皇后的寝宫,李皇宫不自己承宠,反而会送给他别的女人,原来,她早就知道了一切,却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死亡……这个女人,还是当初那个愿意用性命来爱他、对他言听计从的女人吗?

    “朕待你不薄,你……你为何如此狠心……对朕?”赵皇帝拼尽全力说出这句话后,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随后整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两眼直直盯着虚无的上空。

    李皇后脸上现出悲凉之色,幽幽叹道:“是啊,若不是皇上,臣妾竟不知自己会狠心至此。臣妾记得当初嫁进皇子府时,臣妾与皇上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是皇室中人人羡慕的恩爱夫妻。回想当年,臣妾好后悔啊,臣妾不该听信皇上的许诺帮助皇上夺位,这样,也许臣妾就不会被皇上抛在脑后,日夜在这冷冰冰的宫里担惊受怕。”

    床上的赵皇帝一动不动听着,他清楚的知道,他的帝王之路马上就要结束了,结束在了自己的妻儿和爱的女人手里。爱而不得,众叛亲离,这难道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吗?

    李皇后最后望一眼床上的人,退出了寝宫,而后神色平静地吩咐守在外面的万公公,“你挑几个靠得住的宫女在里面伺候,记得,从现在起,除太医外,禁止任何人靠近皇上,如果有人来,马上通报给本宫知道。”现在的万公公,已经成了她最得用的心腹。

    “那太后娘娘……”万公公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李皇后蹙眉想了想,说:“太后娘娘近来身体欠安,也一直在床上躺着休息,应该不会过来。”

    万公公躬身回道:“奴才明白,请皇后娘娘放心,奴才会安排好一切。”

    李皇后点点头,领着一众宫女太监离开了。

    等李皇后一众人走远了,万公公挑选出几个宫女,一起进了赵皇帝的寝宫。

    寝宫内很安静,万公公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叫了赵皇帝几声,却无人回应。他壮着胆子伸长脖颈在赵皇帝脸上瞅了瞅,发现他双眼紧闭,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样子,若不是他胸前的薄被微微起伏着,他都以为床上的人儿已经断气了。

    装模作样地交代宫女几句后,万公公便退出了寝宫。

    避开巡夜的侍卫,他悄悄来到一处假山后,不多时,一个黑影出现在他面前。

    他悄声吩咐道:“传信给主子,宫中有变,太子和皇后娘娘已掌握大局,皇上时日已经不多,让他们做好准备。”

    看着黑影如鬼魅般隐去,万公公忍不住笑了,自言自语道:皇后娘娘,您恐怕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上驾崩之日,便是宫变之时。

    从这一日起,赵皇帝再次陷入了昏迷中,而且病情严重恶化,众太医束手无策。

    十多天后的一个深夜,就在宫人沉入梦乡时,赵皇帝的寝宫里突然传出消息:皇帝驾崩!

    然而,众人还未从皇帝驾崩的震惊中回过神时,又有惊天消息从宫外传来:盛京城被大批兵马包围,并迅速向皇宫逼近!

    自此后,大承朝堂进入了长达三月个的政权变动时期,同时向世人揭开了一段被掩埋已久的历史真相。

    同年十二月,承昭帝赵子轩登位。宫变结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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