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匆匆,转眼已是筵开际。这日,武亿起个大早,安雪伺候他特意换上一件崭新官袍。末了,仔细端详,笑道:“武哥哥穿这身衣裳真好看。”武亿一行笑一行催她也将新衣换上。二人焕然一新,只觉奇奇怪怪,不认识对方了,不由相视大笑。

    因空谷清幽,这二人爽利笑语便如银铃清脆。只不笑了,太过安静,反觉冷清。安雪道:“以前屋子里还是热闹的多。那十二位姑娘虽说不闹但你一句我一句也是好吵,如今叫他们去了剑阁,却又想念,还有芳芳。”原来武亿曾答应那男人帮他带信给川蜀方面,但事未了,盘桓东京走不开的,只得请一个信得过的江湖老朋友送过去。前几日才回来说,剑阁王要他亲自去一趟,且言语中颇是紧急。别说与安雪婚配在即,又是刚得了方大哥讯息的,如何肯袖手离京。正烦恼,十二花说原主子与那边有旧,也是相互熟识的,不如先行拜访,等来年开春,主人同主母办妥了婚事,东京一切了结,再去不迟。武亿赞允。

    安雪道:“至于芳芳呢,我是很喜欢她的,但她总不喜欢我,又有甚么法子?”武亿见她皱眉瓤唇,可爱极了,忍不住凑过来在嘴上亲了一口。安雪猝不及防,脸蛋儿登时红透,瞪大眼珠子,不知所措。武亿若无其事,捞手拉住她,一径向外去,笑道:“小孩子总爱耍脾气,初遇你时,不也那样么?好好说话,和和气气,等再过两年,出嫁从夫,有了依靠,那便好了。”安雪笑道:“嗯,是这个理。”

    一时单蓉上来,说早饭好了?去用餐。安雪笑道:“武哥哥,这里有一道是我做的,你呆会儿定要猜一猜。”武亿笑道:“好啊。”又问单蓉叫了邵姑娘没有。单蓉回说:“我路过她卧房,?便去叫,哪知屋里没有人。想着江湖侠女行踪不定,倒也不稀奇。”武亿一听,拔腿便去寻邵仪。房中没有,屋前屋后没有,到处也没有。安雪劝道:“武哥哥,邵姑娘是懂事的又武功高强,不必担忧。”武亿沉色道:“你哪里明白,今日找不着可不是甚么好事,不知又有甚么事端了。”

    安雪以为他说邵仪,便道:“邵姑娘算稳重的,手里头还提着剑,小毛贼们却如何敢去招惹。”武亿不回话,自想:“雪儿她甚么也不明白。我这一去定是拼了性命也要救出方大哥的。虽先时想,自己是个杀手,有隐藏行踪叫人识不出的本事,但毕竟皇宫,大内高手还是有些,像那梁公公便不容小觑。倘若邵姑娘混入,局面便更乱。先前我不送雪儿出东京,一则因免打草惊蛇,二则有自信能够全身而退。那邵姑娘心急救主,自然思虑行事不周全,莽莽撞撞又去演一出刺杀皇帝的把戏,可将坏了计划。”因叫雪儿留在家中歇息,说人多嘈杂,易犯头晕,上席也是打官腔,吃不了多少东西,肯定会饿,又要观戏,一出一出的,回家还不知几时。安雪不明究里,只道真是如此,便笑道:“不打紧,我是只小泥鳅,会混钻空子呢。”说着拱起右手,做出泥鳅进水拱泥的样子,再道:“所以我东一抓右一抓,好吃的肯定少不了,四处逛逛,那也不会烦恶。而且,听阿姐说,皇上请武哥哥在金使面前展一展大宋武人雄风,我还正想看哩。”武亿态度已决,不容多说。一时点了穴道抱进屋,吩咐单蓉道:“倘若我明日辰时尚未回来,请将你安姐姐送到神候府去。”单蓉迷迷糊糊地点头,眼见他跨步远去,追上去问道:“为甚么?虽说大宴,但只排一天的,明后两天另有小宴,不提了。难道还能到明早不回来么?就算你不回来,何必又把安姐姐送到神候府去?她一心跟随你,吃苦受累都是皮肉上的,倘若你知心领情,便只有高兴,可你这人,奇奇怪怪,总惹姐姐生气。”武亿住步道:“小妹妹,我与你安姐姐就要成亲了,自当真心交付如何忍心让她受半分委屈,但眼下事况紧急,一时拧不清,与你也不说清。你信我,便守着她,好好劝一劝,等明日回来了,我亲自赔罪。”单蓉无话。

    武亿走在御街上,两边横着朱漆杈子,百姓被拦在道外。再外去是两道砖石瓷砌水道,尽植莲荷,如今无花却见水清。中间大道,则车辆纷纷,宝马鲜衣不绝,香粉醉人。只他一个,并无随从,但着一件被比下去的简素官袍。要说这官袍比他平日穿的已好出数倍了,但与一众王亲贵戚比起来仍是黯然失色。而且,他此时才知这种场合并不一定要穿朝服的。哎,总是他不通规矩,私以为伴同金使饮酢?如此呢。但武亿并不真要做官,对些富贵人家的指点也勿在意。旁边百姓一认出这位来自民间的大英雄,忍不住激动,山呼起来。一时“英雄”的呼喊排山倒海,个个涌上前处。禁军急忙拿着枪杆往外赶,爆喝道:“不许喧哗,不许跨出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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