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二天江旭阳又外出,回来时兴冲冲。

    “这样高兴,”云香问:“老白又用了你的诗?”

    “不只这样啦,”他得意地笑:“往后,你天天能吃到鱼。”

    原来,江旭阳之所以兴奋,是在山上发现了一片湖。

    第二天,他去山里砍了一根长竹竿,去镇里买了鱼线、鱼漂和鱼钩,又在房前屋后挖蚯蚓,一切准备周全,下午他就带着桶去湖边钓鱼了。

    他把钩线甩进水里,坐在湖边,幻想着鱼儿像狗儿一样朝他扑来,然而坐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生,提起鱼竿,诱饵仍孤零零地钩在上面。

    湖边路人不多,来钓鱼的人或许更少,鱼儿未见过长线拉着诱饵的把式,对陌生事物不肯轻易就范;又或许湖中美食丰盛,不把他的蚯蚓放在眼里;又或许钓鱼的人少,湖中的鱼更少,他一下午挪了十六处地方,也没钓到一条鱼。

    傍晚回来,云香问:“钓到鱼了吗?”

    “我守那地方鱼太少,”他说,“明天换地方钓,你准备一盒饭。”

    晚上吃完饭,他写了一首诗,第二天让云香送到镇上老白那里,自己带上盒饭又去钓鱼。他在湖边折腾了一天,带的午餐吃了个精光,换了二十六处地方,鱼依旧不肯就范。

    黄昏,他只得垂头丧气地回来。云香问:“钓到鱼了吗?”“都出去走亲戚了,没在家。”他说:“明天一赶早去,准备两盒饭。”

    晚上他依旧写诗,第二天让云香送去镇上店里。自己一大早起来挖蚯蚓,带上两盒饭作午餐,又去了湖边。

    他下定决心,要下血本告别钓鱼荒,用了更多蚯蚓,换了更多地方,搅得一池湖水风生水响,搅得鱼儿们都知道岸上有个家伙要钓它们,哪里还敢靠近。这样绕湖转了一圈,仍是颗粒无收,由于大运动量耗费大量体力,收杆时早已饥肠咕噜。

    一回来,没等云香开口,他就说:“明天准备三盒饭,多加菜。”

    “好家伙,”她笑道:“鱼没钓到一条,饭量倒是见涨。”

    第二天,他在湖边还没守到中午,就把三盒饭全吃光了。吃饱后收了竿,没继续换地方,也没有回家,却挂着桶径直去了山下,来到镇上鱼市买鱼。买完鱼又回到湖边,躺在树下美美睡了一下午。

    回来时,还没到家,他就扯着嗓子喊:“快拿大盆盛鱼啦。”云香从屋里跑出来,像个孩子一脸兴奋地看着他。江旭阳提着一桶活泼乱跳的鱼,来到她跟前,得意洋洋地说:“今天该有赏赐啦。”于是得到香吻一枚。

    过去几天他没钓到一条鱼,今天桶里却有好多条,一尾尾大小模样差不多,云香问:“今天鱼都在家?”

    “那是,”江旭阳不自然地笑:“今天放假,它们都窝在家呢。”

    “这么多,该有五斤吧。”

    “五斤?”他撑开大拇指和食指,不屑道:“八斤还多挠了一条呢。”

    他这一抢,竟说漏了嘴,惊讶地张大嘴巴,想收回刚才的话,但说出去的话如飙出去的马,怎么能拉的回。云香眼一翻白,嗔怒道:“这有八斤?你被骗啦!”

    2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天天吃鱼,早上吃,午饭吃,到了晚上还吃鱼,酸菜鱼,水煮鱼,红烧鱼,麻辣鱼,糖醋鱼,清蒸鱼,江旭阳感到身上充满了鱼腥味,睡觉嘴里还冒泡。“太多了。”云香说:“我身上快长鱼鳞了。”

    “你爱吃,我天天弄给你吃,”江旭阳说:“不仅能吃到鱼,从今往后,我要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云香的脸笑得像一朵玫瑰花,她纵身扑向他,又给他香吻一枚。

    白天他们继续挖蚯蚓去湖边钓鱼,下午钓了鱼回来下菜园,等不及园里的菜长成形便掐来尝鲜,一碗鱼,一碗菜,一荤一素的搭配,格外开胃。

    吃饱喝足后,江旭阳就着灯光给老白写诗。云香白天开始在老白那里帮工,便顺带稍过去。作为回报,老白每次都会给她一些数量不等的餐券。除了写诗,江旭阳还写起了爱情前写感就像一只蛰伏的猫,无论怎么唤它,喊破了喉咙就是不出来,如今灵感却像一百只发情的猫,绕着裤管喵喵喵地叫。

    他的爱情唯一的女主角是云香,唯一的男主角是他自己,故事纯洁得像农夫山泉,有点甜。

    开花总有结果,他的丘比特之箭不仅射中了云香,还射中了千里之外的文学编辑。文学编辑读着他的佛看到了很久以前坐在苹果树下的自己,岁月蹉跎,早已忘却和自己共吃一颗苹果的初恋容颜,却依旧让人记起那颗苹果的青涩滋味,令人唏嘘。

    文学编辑这才发现,见惯了故事里的**,以为只有这般才配入法眼,蓦然回首却发现纯情也在撞击自己的心,宛如尝惯了荤腥的人多么怀念吃斋。

    江旭阳的爱情发表了,文学编辑的约稿函也纷纷而来,这才悔不当初只写诗歌不写白错失了一笔笔稿费,吃了老长一段时间的清汤寡面。受此鼓舞,他进一步开拓爱情的边界,不仅在苹果树下,在杏树下,桃树下,山楂树下,歪脖子槐树下,都有他们的身影。

    然而,好景不长。开始文学编辑还饶有兴致看着他们继续在杏树、桃树下谈情说爱,从中寻找自己当初在杏树、桃树下的影子;后来便耐着性子看他们还跑到了山楂树下,许多地方不产山楂,认同感立即少了许多;更无法忍受的是,他们竟还跑到歪脖子槐树下鬼混,毫无情趣可言。

    文学编辑见过了清汤寡面一般的纯情念起重口味。在接下来的约稿函中强烈要求他们从树下走出来,走向藏有古董的坟墓里,藏有**的公寓里,藏有冤魂的山屋里,也不能只光顾着谈情说爱,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诸如鉴宝探秘、侦探破案、**捉鬼等。

    为了多拿稿费,江旭阳不得不放下自己擅长的纯情领域,涉足**冤孽、谍战墓穴、妃嫔穿越,成了一个涉猎广泛的写手。每天他就趴在桌子前,在云香送给他的thinkpad上奋力敲击着键盘。

    一天晚上,他应文学编辑之邀构思一个山屋恐怖想得额上冒汗,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悉悉声,他一个激灵跳起来,声嘶力竭地喊:“咿——呀。”

    惊得云香从隔壁房里冲过来,问:“怎么啦?”

    江旭阳瑟瑟发抖道:“有鬼。”

    云香吓了一跳,问:“在哪里?”

    “在外面,我听到悉悉悉。”

    云香竖着耳朵听了一会,竟大着胆子跑出去,过了一会从外面抱进一个东西,笑道:“是它在挠门。”

    江旭阳一看是吉娃娃丫头,松了口气。

    云香爱怜道:“你天天写东西,太紧张了。”

    江旭阳道:“你也太大胆了。”

    又说:“我记得幸福村时你胆子挺小的。”

    云香幽幽道:“人都会长大的。”

    又说:“你这么辛苦,我想找份正经工作,不能总在老白那里做服务员。”

    江旭阳道:“我要你在我身边,我每天都能看到你。”

    两人相拥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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