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早看见那场面了吧,为何不早些出声,害的我差点上不来!”谢钰进了雅间,边说边挽起长袖至肘间,那豪爽的作风,看的王毓调侃道:“钰哥儿这作风,颇有不同风度哦!”

    谢钰一楞,失笑道:“倒叫兄长见笑,军伍作风,不拘小节。”

    “哈哈哈,好个不拘小节,怕是让谢家长辈知道,有辱这节义流誉之名吧!”

    谢钰喝口茶,抬头笑道:“就因为爱慕名声,珍惜美誉,才让人畏手畏脚,难成大事!”

    王毓眼睛一亮拍手道:“说得好,感情钰哥儿指桑骂槐,暗指为兄啦!”

    “呵呵,我可没说,能关注四大家族之事,还是稍微地有点为民之心。”谢钰说道。

    王毓爽朗地大笑,伙计进来,端上六菜一汤,点头哈腰地关了木门,雅间内顿时就安静下来。

    谢钰抄起筷子,夹了一口金花菜(苜蓿)放入嘴中,慢慢咀嚼道:“不知兄长相邀,所为何事?”

    王毓斟满双方酒杯,举起道:“先敬钰哥儿初平南地,干!”

    “干!”

    两人仰头,清冽辛辣之酒就顺喉而下。

    “既然谈到四大家族之事,不知钰哥儿可有发现!”

    谢钰知道,这王毓邀他前来,无非就是为这件事,早就打好腹稿,对方刚说完,就接道:“确实有通反贼!”

    “哦~”音调上扬,王毓眼中流光闪烁道:“那为何不见奏报!”

    谢钰呵呵笑道:“奏了又如何?不奏又如何?”

    “最起码让朝野知道,孙恩起事并非凭一己之力。”王毓说道。

    “既然孙恩已死,何必在去纠缠这些,张,顾两家治理剡县富足,百姓安康,无非是自家族人在仕途上难有作为,朝廷赋税沉重,才起了这心思,如定下反叛,通敌之罪,岂不是让南地更乱?百姓更加困苦!这不是伤口撒盐呢么?”

    王毓听完,神情不变地笑道:“这便是臣子的中庸之道吗?”

    “便是吧!”谢钰对王毓的表情有些奇怪,但又想不明白。

    “那敢问钰哥儿现在忠于圣上,还是忠于朝廷?”

    听起来好像都是一个问题,实际上,这个朝廷无非暗指司马元显。

    “谁能让天下太平,臣子能施展抱负,我便忠于谁!”

    王毓哈哈大笑道:“如果自己就能让天下太平,又能施展抱负,就要忠于自己喽!”

    “那兄长以为呢?”谢钰又把问题踢给了对方。

    王毓夹口鱼肉,细细地把鱼刺分开,微笑道:“鱼活,则肉与刺不可分,若烹鱼,便要分离刺与肉,肉能饱腹,又能伤人,施筷者,便想两者兼得,确不知只顾自乐,旁人也想分食,自己干瘦,旁人壮硕,相争不过,理当如何呢?”

    谢钰停下手中的筷子,王毓的话,暗指了司马元显与楚王之争,似乎在向自己提及选择阵营,确又不明说,打出如此哑语,用心真可谓深邃,王谧亲楚王,定是预见即将发生的两强之争,这个黄门侍郎如此说,分明想问问自己,到时候发生战事,究竟会靠在哪一边。

    “凡夫俗子在旁,何不看戏。”谢钰慢慢地喝着酒,细细地说着话。

    王毓很欣赏谢钰,每次谈话,都能让他收获颇多,这也是他很奇怪的地方,自己大了不止对方十多岁,可身处局中,既想为仕途宽广尽份力量,又想着到底依附谁,才能明哲保身,何不看戏,这要多大的沉稳,才能说出如此话语,让他心里顿时就豁然开朗。

    “刺与肉不可分,怕不能静心看戏吧!”王毓夹口菜,看着酒杯说道。

    刺代表了谢府,肉代表了王府,这两个大族支撑着王朝半壁江山,就算想置身事外,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谢钰哈哈笑道:“既然不可分,那不如一起看戏!”

    “恐怕这刺,立马就要伤人了!”王毓食指在酒杯上转着圈说道。

    “哦~”谢钰吐口酒气笑道:“看来早就想好了,既然想拿这刺伤人,也要看看这刺愿不愿意了,说不定,还会伤了自己!”

    王毓抬头,眼中惊异。

    谢钰微笑,闭嘴不言。

    “可若是伤了自己,必要牵动四方,伤的太重,岂不是失去根本?”王毓犹豫了半晌,还是说了出来。

    这话很有道理,王谢两家赚下如此声望,无非是依靠在司马家这颗大树下,伤了根系,树木枯萎,自然不好在乘凉,这不是简单的政治斗争,而是攸关两族的发展。

    谢钰岂能不明白,对于王谢两家的强强联合,他真是不看好,不说以九品中正制取士的狭义,单说不看大势,光想着保护自己,不寻求发展,怎么能更壮大,其实,说白了,王毓的见识远非他所能及,就因为自己的想法不会局限在特定的圈子里,才会有出人意料的说法,这就是他的优势,也是王毓一辈子不能企及的高度。

    “兄长就没看见那边还有大树吗?”谢钰说道。

    “换棵树?”王毓眉头有些紧锁,喃喃自语。

    “兄长要是不怕热,也可远离,遮个凉棚看看,狂风暴雨后,必有颗枝繁叶茂,到时候在去也不迟!”谢钰提醒道。

    王毓眯着眼叹口气道:“你能吗?”

    “能!”

    “既然已看透,心中是不是早有打算?”王毓又问道。

    谢钰点点头,没有言语。

    王毓做不了王府的主,谢钰也不能,两个人坐在这里,无非是讨论下眼前局势,四大家族反不反,通不通敌,其实并不关他们的事,司马元显与楚王相争,这才是放在眼前的大事,既然谢钰都有了退策,王毓岂能乱投门户。

    这不代表着王毓是被谢钰说动,以他的学识,这种态势自然明白在心,两边都不依不靠,或许才是真正的大道若隐,作壁上观。

    “钰哥儿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成就,真是天理难容啊!”王毓似乎想通了,敬杯酒调侃道。

    “兄长如此夸赞,真是好有见识!”谢钰恬不知耻地回应。

    “哈哈哈哈,真是有趣,为兄先在此庆祝钰哥儿升官发财啦!”

    “同敬,同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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