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焕见吕不韦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便又想上前争辩几句。

    未及开口,甘罗将他拦了下来。

    “在此争论无甚意义,明日大王还朝,当着大王和众臣的面再说不迟。”

    司马焕一脸不服,却也强压怒火,听从了甘罗的建议。

    吕不韦颐指气使,示意沈耽将散乱的竹简收拾规整。

    沈耽见大救星三言两语便化解了自己的危机,抬手抹了抹额上汗水,规规矩矩的就准备去做事了。

    甘罗不依,即刻道:“相国大人虽亲口承认了,但是万一这竹简之中还有其他证据...”

    此间卷籍颇多,吕不韦自己也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证据。

    内心虽是一紧,面上却也装的波澜不惊。

    “既然是左丞要求,不妨派人封存此间便是。”

    甘罗道:“相国大人误会了,我是想亲自查阅。”

    既然甘罗开口,吕不韦自然不好拒绝。

    就算甘罗真翻出点证据来,凭吕不韦的势力和手腕,全身而退毫无困难。

    吕不韦点了点头,便同其余众人一同离开,剩下甘罗和司马焕二人在屋内查阅竹简。

    刚出门外,吕不韦便招手示意沈耽过来,轻声道:“近几日司马焕如何,可有发现他的把柄?”

    沈耽一脸为难:“近几日他和左丞府往来密切,肯定受了甘罗提醒,且一向谨小慎微,以往又从不参与出格之事,确实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吕不韦没在追问,他自有办法让司马焕当不成大司农。

    转而说到:“明日朝堂之上,你少说话,多看我眼色。”

    接下来便是附耳低语一番。

    翌日,秦王还朝。

    嬴政出外祭祖几日,王城之内的太岁一案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又牵出了多年前的巴郡赈灾一事,已是风起云涌之势。

    甘罗进前几步:“大王,当年巴郡赈灾一事,相国大人以食粮易麸糠,赚得数万黄金,说是尽数上缴国库,特此向大王求证。”

    “此事不假。”

    甘罗又问:“这是当年所载细目,还请大王查阅,是否真实。”

    话毕,便将昨日整理出来的一应细目,呈与嬴政。

    嬴政一番查看,点了点头:“确无半点错漏。”

    此话寥寥数字,却有让甘罗前功尽弃之嫌。

    不过甘罗似乎并不在乎,许是别有它法。

    “本是赈灾之粮,相国大人却私自行事,虽将所得之财尽数上缴,但是否也犯下欺君之罪?”

    当着众臣的面,此时嬴政自然还不敢说吕不韦当年欺君。

    “当年孤王尚幼,朝廷大小事务一应由仲父督办,算不得私自行事,自然不是欺君。”

    吕不韦一派云淡风轻:“大王英明。”

    司马焕看见吕不韦一副神气非常的表情,而甘罗又迟迟不谈麸糠乃牲食之事,终是没有忍住。

    “启禀大王,这麸糠乃是牲食,岂非罔顾灾民,赚取不义之财。”

    因王咏被贬,沈耽司马焕两人皆是初次上朝。

    “你是?”嬴政问到。

    “臣乃太仓令司马焕。”

    嬴政思虑间,正不知如何回答,倒是吕不韦开了口。

    吕不韦满是轻蔑:“朝堂众臣在此,你还要说此孺子之见,何等的鼠目寸光。”

    “你!”司马焕怒目而视,心中不服。

    “你瞪我也没用,孺子之见就是孺子之见。你告诉我,当年国库拨下多少粮食?”

    司马焕昨日同甘罗整理卷籍,自然清楚不过,愤愤答到:“稻六万一千五百斤,粟五万零八百斤,麦六万六千四百斤。”

    吕不韦转而说到:“沈耽,你将当年巴郡的情况说给大家听听。”

    沈耽近前:“启禀大王,臣乃平准令沈耽。当年巴郡灾民约有二十七万,若是照此数目分发下去,到达灾民手中的粮食不足一斤。”

    司马焕一脸愤懑,仍是不服:“赈灾之粮不足,何不请求朝廷再拨!泱泱大秦,莫非让大王同你们这些臣子同行不义之事么!”

    司马焕本想点出吕不韦等人罔顾灾民的不义之举,此话一出,却又牵连到了大王,顿觉有失。

    只是话已出口,自己也立于道德高位,便没太在意。

    嬴政稍有不悦,不过也没说什么。

    吕不韦朝沈耽使了个颜色,让他继续。

    沈耽笑了两声,开口道:“你可是太仓令呐,当年国库余粮几何,你竟不知?”

    时隔多年,司马焕确实不甚清楚,昨日跟着甘罗整理卷籍,也是一头激愤,光顾着看平准令那边的卷籍了。

    司马焕一时语塞,沈耽便对嬴政说到。

    “大王可查看左丞大人呈上来的卷籍,自会清楚。”

    嬴政徐徐翻阅,微微点头,答到:“当年国库余粮确实不多,已然捉襟见肘。”

    吕不韦正色道:“敢问司马大人,你出身权贵,久居王城,可见过千里平原,树皮草根都被啃光的情形么?可见过易子而食,析骨而炊的情形么?麸糠虽是牲食,此时却可救万千灾民的性命。”

    沈耽跟着附和:“虽是食粮易为麸糠,可是本来只能救一个人的,现在就可以救好几个人,你只知道在这怨天尤人,何曾真正考虑过灾民生死。”

    沈耽不依不饶,指着司马焕鼻尖厉声道:“何况当年战事紧要,你身为太仓令,难道不知国库之粮是要优先为大军准备的么?现在还敢在这叫嚣你的孺子之见,真是枉为人臣!”

    被一番咄咄相逼,本是心系灾民的一番诤言,竟被说得哑口无言。话毕,堂下沈耽和吕不韦皆是对司马焕侧目而视,嘴角微扬,模样极为轻蔑。

    司马焕本是为民着想,却被反制于人,道德高位已岌岌可危。

    几番言语下来,司马焕竟有脱缰野马,狂放不羁之势。

    司马焕内心仍是不服,迁怒吕不韦和朝堂众臣:“国库不足,自可征求朝臣或者富贾捐资。”

    “特别是相国大人,你家资颇巨,初为商贾,所得钱财尽是民脂民膏,理应首当其冲!”

    吕不韦冷笑两声,说到:“我虽初为商贾,却未有分毫不义之财,如此妄言当朝相国,莫非你还要王宫里省吃俭用来筹集灾粮么?!”

    “有何不可?!”司马焕冲昏头脑,脱口而出,殊不知祸从口出正是如此。

    嬴政当即拍案而起:“大胆!来人呐,给我拖下去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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