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农属官太仓令,掌国库粮储,平准令,掌诸郡物价。

    王咏既倒,升任大司农之位的,理应由此二者选其一。

    太仓令司马焕,平日谨小慎微,做事成熟稳重,可堪大任。

    平准令沈耽,嚣张跋扈,民怨甚高,却是敢怒不敢言。暗地里常与吕不韦同流合污,控诸郡物价,垄断全国诸大商贸。

    吕不韦经嫪毐提醒之后,当即差人前去通知沈耽,让他过府商议。

    门外一人匆匆而来,虽身材矮小,却是肚满肠肥,满脸横肉。

    “相国大人,相国大人,我来啦。”

    沈耽一脸憨笑,像见着失散多年的亲爹一般,还未及堂外,就开始高喊。

    虽说人不可貌相,但这沈耽偏偏就是可以被以貌取人之流。

    多年前仗着家里经商小有资财,花了些钱走关系,跟大司农要了个官当。

    正是官商勾结,贪污敛财,两三年后,靠着金子打通关节,又升任了平准令。

    吕不韦见他这副模样,顿时一脸的不悦:“啧啧,瞧瞧你这样子。”

    沈耽轻轻挡开吕不韦指在自己面前的手指,嬉皮笑脸:“嘿嘿,您不是不知道我肠食宽厚,嘿嘿。”

    吕不韦没好气地说道:“谁是说你这个,我是让你别一副没出息的样子!谁看你这笑的蠢样都想踹你两脚。”

    话毕,沈耽便不敢再笑,一板正经地杵在那里,跟一个被教训孩子无异。

    “好了,说正事。你也知道王咏被贬谪回乡了,大王几日后便回,我想到时候由你来升任大司农之位。”

    “多谢相国大人,多谢,多谢...”

    这种不要钱就可以升官的好事,何况还是升任九卿之一的大司农。

    沈耽可是高兴得很,两腿一软,便跪在地上,准备磕头。

    脑袋刚埋下去一半,就被一只鞋子给挡住。

    “让你别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吕不韦脚稍一用力,这肥嘟嘟的脑袋就给挡了起来。

    沈耽站了起来,掸了掸衣物上的灰尘,仍不住地道谢。

    吕不韦悠悠道:“别急着谢,成得了成不了还不一定。”

    沈耽与吕不韦讲了一阵,才发现一旁还站了个人。

    “这位是?”

    嫪毐拱手道:“在下雍县蕲年宫议郎嫪毐。”

    见官比自己小两级,沈耽便轻视一眼,转头继续与吕不韦对话。

    “相国大人,你叫我来肯定是有事吩咐吧。”

    吕不韦点了点头:“好歹还不算是猪脑袋。最近甘罗肯定要针对你,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赶紧收敛起来,免得落下把柄。”

    沈耽扣了扣脑袋,满脸疑问:“左丞大人?针对我?”

    平准令毕竟官阶不够,上不得朝堂,与相府来往也不多,平日又只是游手好闲的多,所以吕不韦和甘罗之间的明争暗斗他是不知道的。

    吕不韦淡淡说道:“这你就别管了,我让你做的你乖乖做好便是。”

    “哦,好的,好的,谨遵大人吩咐。”

    “对了,你跟太仓令司马焕往来较多,把他给盯紧点,有什么事情赶紧向我汇报。”

    吕不韦摆了摆手:“去吧,这儿没你的事了。”

    “在下告退。”话毕,沈耽便匆匆而去。

    沈耽刚走,嫪毐便向吕不韦问到:“君侯,这人怕是不够机灵,靠不住哇。若是被甘罗抓住把柄,说不定还得连累君侯您呐。”

    吕不韦叹了口气,幽幽道:“我也知道,可是大王不日便回,我若不赶紧定好人选,不免被甘罗捷足先登。”

    “嫪毐,你现在人力财力也不错了,你也帮我派人盯着司马焕的一举一动,甘罗和章邯那边,我来处理。”吕不韦心思缜密,为防沈耽办事不力,当然是三管齐下。

    嫪毐答到:“诺。”

    甘罗这边,经过前段时间的细致考察,自然也是知道吕不韦必定会扶持平准令沈耽上位。

    章邯回禀:“左丞大人,刚才我得到消息,沈耽和嫪毐两人已从相府出来,两人均是行色匆匆,似以筹划完毕。”

    甘罗点了点头,答到:“沈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足虑也。你身为中尉,王城之内办事方便,你派人暗地通知太仓令司马焕,让他小心提防便是。”

    思忖片刻,甘罗接着说到:“嫪毐那边,可以先不管。至于吕不韦,你可一定得仔细,他近几日定然会千方百计挖到司马焕的把柄。”

    “是,大人,我一定加派人手盯紧吕不韦。”章邯答到。

    甘罗摆了摆手:“不可不可,你担任中尉时日不多,人心不古,若被其反间,形势不妙。你还是亲自盯梢吕不韦的行踪为好。”

    甘罗担心中尉辖下官兵有吕不韦眼线,自然也竭力做到滴水不漏。

    “诺!”章邯斩钉截铁。

    翌日,司农衙门,司马焕和沈耽及两位副手太仓丞平准丞正在紧锣密鼓地整理档案,王咏倒台,这些事物自然由这四人来做。

    太岁一案,风驰电掣,从抓人到佐证再到审判裁决,十分迅速,大司农王咏倒台十分突然,这些档案未及转移,自然留下了不少往日贪赃枉法的证据。

    “诶,你看这个。”

    司马焕摊开竹简:“这是征粮条目。”

    指着其中一处:“癸未月丙午日武关征粮一万三千石。”

    接着指向另一卷竹简:“这是屯粮条目。你看,壬午月乙亥日武关屯粮三万六千四百石,癸未月丙午日武关屯粮四万三千四百石。”

    司马焕双眉微蹙,问到:“这相邻的两次屯粮条目,相差七千石,可是丙午日当天征粮所得一万三千石,怎么少了六千石?”

    几人看了看,沈耽便先开了口:“哦,对了对了,这六千石当时是调往函谷关去了。”

    沈耽从一旁取出一卷竹简,指着上面一处:“你看,这是调粮条目。癸未月丙午日函谷关得武关调粮六千石。”

    司马焕仍是不解:“这调粮条目与屯粮条目理应载于一处,何故分开记载?”

    司马焕伸出手指微微点触竹简之上的墨迹,指尖便落下一处墨黑。

    “且墨迹未干,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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