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庄园发生的一切克里斯都毫不知情,事实上等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度过了这段时间休息最好的一个晚上。

    “小主人,您错过了早餐时间,不过别担心,萨米尔松先生把您身体不适的事情提前告知老主人,所以老主人并没有生气。还有一会儿就到午餐时间了,您是要去餐厅还是在房间里多休息一会儿。”等到克里斯摇铃后,来到他房间的不是男仆,而是诺曼管家。

    克里斯有些诧异地挑眉,一方面是惊讶他居然睡了这么久,另一方面从他回来以后诺曼管家就几乎没有一天在格林庄园的,而这时诺曼的出现,让克里斯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不过在克里斯能发出疑问前,他先看到了自己穿反了的睡裤,模糊的印象潮水般席卷而来,克里斯的脸一下子全红了。

    “诺曼伯伯,别进来了,我午餐会去餐厅。”因为把头埋在被子里,克里斯的声音有些闷,药物带来的影响让他看不清记忆中另一个人的神情,但是对方有些粗糙的手划过自己皮肤的感觉却牢牢扎根在记忆中,让克里斯这个最多跟格拉蒂斯拥吻在一起的单纯青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西塞罗。

    是的,西塞罗,就算记不清男人的脸,他原本是和格拉蒂斯在一个房间克里斯还是能想起来的。虽然他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能进入他的房间还把格拉蒂斯赶走的,也只有西塞罗了。

    如果说在昨天以前,克里斯对格拉蒂斯还所有愧疚,那在昨天被算计后就一点都没有了。克里斯不是没脾气,即便西塞罗曾几次说过格拉蒂斯有问题,但他的一再放|纵终于让他避无可避,甚至就连怀孕的时候,克里斯也开始真正相信了——否则没有理由可以解释一位贵族小姐这样迫不及待地对他献|身。

    深吸了口气,克里斯将对西塞罗的尴尬压下,午餐时他多半是要面对格拉蒂斯的,相比较于前者,后者更让他不知所措。

    不过克里斯不知道,午餐时发生的一些列变故让他根本没机会去担心自己的尴尬。

    格林庄园的餐厅在一贯的时间被仆人们端上来的食物填满,格林夫妇、西塞罗、克里斯,还有亚塞尔都按时分主宾坐定,只是奇异的,格拉蒂斯久久没有出现。

    假如还是一天前,克里斯都会帮着格拉蒂斯找个合适的迟到理由,可现在他完全不想开口。银质的餐具反射出冰冷的光,克里斯在其中看到自己脸上似曾相识的冷漠。

    “洛克特叔叔,伊丽莎白阿姨,肯特小姐大概又是身体不舒服了。”眼看克里斯没有说话的欲|望,亚塞尔不得不解释,他冲着苏珊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帮忙圆场,说来也是他倒霉,原本他上午九点左右就该回到格林庄园的,但偏偏米尔顿家的麻烦超出了他的预计,加上诺曼管家的介入,在午餐前刚刚抵达庄园的亚塞尔愣是不知道在他不在的时候格拉蒂斯跟克里斯之间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格林夫人冷冷地瞥了亚塞尔一样,一副上流社会的标准贵妇姿态。在她的身后,苏珊始终低垂着头,完全没有看向亚塞尔的方向。西塞罗倒是笑着的,但那一脸的玩世不恭一看就让人感觉不怀好意。亚塞尔脸上的笑意开始发僵,在餐桌的掩盖下他的手指深深嵌入桌布。

    “虽然肯特小姐身体不适,但今天的午餐还是应该参加的,诺曼,去让玛里琳请她过来。”唯独老格林先生开了口,可这样的开口不如不开,亚塞尔猛然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人在遇到脱离掌控的意外时往往会下意识看向他潜意识里最信任的人,亚塞尔就是这样,老格林先生的突然袭击让他忍不住看向格林夫人的方向。而当他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睛时他就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好在这时候格林夫人冷冰冰地出声,“今天在场的都多少跟格林家有些关系,我希望无论一会儿发生什么都没有任何伤害格林家声誉的传言,亚塞尔,你是克里斯最好的朋友,你也一直会是格林家的朋友吧?”说是疑问,但格林夫人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虽然格林夫人的插话多少有些突兀,但至少明面上亚塞尔的目光有了解释。勉强弥补错误的亚塞尔赶紧表态,“虽然肯特小姐是我的被监|护|人,但如果她真的犯了错,我是一定不会包庇她的,这也是她父亲的遗愿。”说到最后,他流露出一些适当的怀念。“作为克里斯最好的朋友,我以名誉起誓,”他转向西塞罗,“萨米尔松先生也会的吧?”理智上他知道自己不该把西塞罗拉下水,可为了掩盖刚才他的失误,他需要尽快转移焦点。

    “酒神在上,萨米尔松家的男人从来都会善待他们的所有物,”西塞罗还是那副万事不伤心的样子,在说到“所有物”的时候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看向克里斯的方向,“那可是我未来的情|人,我怎么舍得伤害他呢?”

    亚塞尔被西塞罗完全不按牌理的回答噎住了,他干笑了几声,在心里诅咒西塞罗迟早跟泰坦尼克号一样消失!克里斯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似乎打算用目光在银质餐具上刻出一朵花。

    克里斯这样的反应亚塞尔并不奇怪,青年本就不善于跟人打交道,别提西塞罗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强买强卖的样子了。可让他诧异的是格林夫妇的态度,面对西塞罗明晃晃地调|戏,格林夫妇的脸色居然没有一点改变。他们一个端着高贵的冰冷,一个摆出听之任之的姿态,要不是亚塞尔多少知道些内情,他还以为克里斯跟西塞罗是一对真的得到父母认可的同|性|情|人。

    没等亚塞尔想清楚,餐厅的门被礼貌地敲响,穿着鹅黄色长裙的格拉蒂斯终于出现了。

    虽然只有两天没见到自己这位被监|护|人,亚塞尔还是吃惊对方糟糕的状态。他还能想起来上次见到格拉蒂斯穿着类似长裙时的样子,那还是在泰坦尼克号上的巴黎咖啡馆,阳光在格拉蒂斯露出的脖颈上跳舞,显出一种年轻小姐特有的娇|媚。可是现在,同样的装束、类似的长裙,亚塞尔只看到一个被恐惧折磨着的疲惫的女人。在对上他目光的瞬间,女人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亚塞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见过类似的目光,拥有这种目光的人多半最后都疯了。

    果然,格拉蒂斯一开口亚塞尔就知道就算这个女人现在没疯,也离彻底疯癫不远了,“亚塞尔,你快点帮我证明,我怀孕了,怀的是克里斯的孩子。哦,我亲爱的克里斯,我们有孩子了,他是仁慈的上帝的恩赐,你高不高兴!抱歉我现在才告诉你,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格拉蒂斯的脸上先后出现惊喜、羞赧,最后停留在期冀上,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莫名自信,只要是她说的,克里斯都会帮忙遮掩。

    某种意义上格拉蒂斯也没错,因为以前克里斯就是这么对她的,就算她说的不对,克里斯也会站在她这边。只是她忘了此时不同于前日,一个算计、诬|陷,现在还明显有所图的女人毫无理由地要求男人的保护,除非克里斯是个真正的傻子,否则他根本不可能站在她这边。

    餐厅里陷入一阵诡异地安静,亚塞尔本来惊讶的一句“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和无数句把事情坐实的“恭喜”在这样的气氛中咽了回去。他在心里快速回忆自己跟格拉蒂斯偷|情的时间,思考她的孩子究竟是谁的。同时,亚塞尔也没忘了故作小心地看一眼西塞罗,似乎很担心他会伤害克里斯未来孩子的母亲一样。

    西塞罗大大方方地回给亚塞尔一个笑脸,他不是不想出声,只是这不是他的战场。

    像是跟西塞罗达成了什么协议,老格林先生也没说话,格林夫人倒想开口,可格拉蒂斯就那样眼光灼灼地看着克里斯,明显现在不是她开口的最好时机。

    这是在那天晚宴后克里斯第二次感觉尴尬,沉默如同浸满了水的细纱,在他的身上层层叠叠缠绕,最后将他的呼吸一同掠夺,让他喘不过气来。这是他的家,他不能总站在谁的身后。克里斯深吸了一口气,在格拉蒂斯进入餐厅后第一次看向她,“那不是我的孩子,肯特小姐,我很抱歉我没能做到曾经承诺给您的,可万能的上帝作证,我们从不曾在一起过,无论任何意义上的。”他剔透的蓝眼睛此刻定定地看着曾经想要在神前宣誓效忠的前未婚妻,从前的喜爱像是涨潮前沙滩上的画,消失之后他好像从未认识过格拉蒂斯.肯特。

    被克里斯冷漠的眼光一烫,格拉蒂斯惊慌失措地看向亚塞尔,她心里绝望地意识到,她的最后一搏失败了,一个从没有跟克里斯发生过什么却怀孕了的前未婚妻,她是注定要被放弃的了。可就这样放弃了么?她明明离她想要的生活那么近了啊!

    想到这儿,格拉蒂斯恨恨地瞪了格林夫人一眼,要不是这个老女人的临时变卦,不过没关系,他不好过别人都别想好过,“格林先生,您应该还不知道的呢吧,格...”

    亚塞尔从没有觉得自己的头脑这样清醒过,格拉蒂斯明明没有说出那个名字,可他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位小姐要破罐破摔了。在对方能说出更多的事情之前,他猛然提高声音,“肯特小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对得起你在天国的父亲么!对得起肯特家的荣耀么!要是早知道这样,我决不会同意接受你的监|护|权的!”

    格拉蒂斯像是被人用大锤敲醒,亚塞尔的话听起来只是简单的训斥,可在她耳边无异于威胁,他们只清楚,她的父亲还活着。违逆亚塞尔,她恐怕再也没有出路了。可要是顺从他,格拉蒂斯暗暗盘算,她还有很小的几率能被“废物利用”,只要她还有哪怕一点价值,她就不一定有机会出头。

    想到这儿,格拉蒂斯猛地用手捂住脸,哀哀地哭了出来,她破碎的声音从指缝里传出,“原谅我,克里斯,我不想骗你的,原谅我吧,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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