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冰霜之鸣作用于己身,未曾伤敌,却已伤己。

    ——充斥其间的两败俱伤乃至两败俱亡之意,的确狠厉非常。

    只是白砡并不是温室中的花朵,他也曾见过真正的铁与血——不管那些血究竟是自何者身上而流,自是不会如此轻易的便被吓住。

    但他依然有些不解——不解于夏枯草为何能够如此顽强的垂死挣扎,不解于对方每每于绝境之下毅然选择的以命相搏——似是赌性极重,对生死之事毫不在意,却就是不愿俯首去死的心态。

    ——白砡的这份不解其实极好理解,因为他所关注的重点永远只会是夏枯草与杜衡的战斗过程与结果,却从未注意过什么猎狗与兔子的故事。

    不过这些不解无关大局,正如白砡同样不清楚夏枯草几时偷偷具现化的冰霜之鸣,又为何不在自己对他拳脚相加时悍然发动,因为既然对方的打算已被他看破闪过,那么独受冰霜之鸣的对方,便已然伤重垂死。

    想到此处,白砡竟是深深地吸了口气,心生淡淡的疲惫之意,觉得与他之间的这段交手,竟是比之前的对阵海金沙,来的更为劳累。

    ——夏枯草却有异议,虽然现在的他同样疲惫若死又是身负重伤,但他清楚地知道,既然自己仍未死去,那么这场战斗便远远未到结束的那一刻。

    夏枯草微微颤抖着的右手于微寒的春风中轻轻一招,便有牌影现身。

    而随着这张卡牌的渐渐虚化,他的手掌食指之上便升起了一道光芒,这抹光芒是如此的纯白,毫无一丝的杂质,便透出一股神圣的味道。

    是为圣辉,又或圣焰。

    而春雨贵如油——

    于是春风一吹,这抹圣辉便是扶摇直上,虽不至九万里的高度(注1),却也蔓延至夏枯草的其余四指,于是指腹之间生出的那些光芒便将他被冰霜之鸣侵袭成淡青色的肌肤照耀的异常白皙。

    更多的圣辉自夏枯草身上凭空展现,罩住他的身体,随后缓缓合拢,沉默地依偎于侧。

    之后——便是大放光明!

    圣洁而炽烈的光芒从限界基石上泛起,洒向了四面八方,生机勃勃的春日里迎来了一场庄严的日出,显得极为温暖。

    夏枯草周身的圣辉仿佛没有任何火焰的高温与杀伤能力,他的发丝未卷衣物未焦,但那些已成熊熊燃烧之势的圣焰又似乎真在烧些什么,于是夏枯草的脸庞渐趋红润,先前的一抹冰凉已是彻底远去。

    ——只是冰寒虽去,伤势犹在。

    所以夏枯草重重地咳了几声,随后废了老大的力,将仍捅在肩下的长剑拔出,捏在了手上。

    ……

    白砡紧紧地握起负于身后的拳,看着夏枯草的大放光明,被震惊的无法言语,他自是知道既然身负荣耀基石,夏枯草便极有可能能够利用圣辉,却从未料到他所引动的圣辉数量竟会如此之巨,又是如此之强!

    这实在没有道理!

    ——即使教廷专修神国的圣典封印师于迈过虚实天关后一向进展极速,可连破数重境界,但你仍不过醒魂之境,所以破境提升便是往后的事,那么现在的你,又为何能引动如此之巨的圣辉之力?

    没有人能够理解夏枯草此时身上的圣辉——包括场外站着的杜衡,不过他虽是惊讶,却没有试图去理解,因为早在那处湖心岛上,他便发觉了夏枯草的异常,而当时的那份异常虽声势不显,但其中对规则的打破,却尤有过之。

    白砡与杜衡都不清楚夏枯草穿越者的身份,也都不知晓对方小世界的诡异,而对夏枯草而言,他对世界的物理认知远远超越了他所处的时代,只是相较于此,他对魔法一道的法则理解,甚至不及常人,便配不上那份认知。

    而魔法一道又是何其的浩瀚,许多精研一生之人也不敢说自己能够看破其中一二——这原本便是整个人类集体的共同进步,何况夏枯草身具的物理认知也同样出自原先世界的所有人类,根本不是某一位天纵奇才的人物便能企及。

    所以常态而言,夏枯草的一生,都无法将小世界彻底平衡,他的确会比其余封印师更为强大,却远远不能强到越境胜之的地步。

    ——除非他走上神国的道路。

    这处世界的神祗真实的存在——圣辉教廷中的圣典与那三百二十一根荣耀基石均出自于某位神明的手笔。

    而神,之所以为神,便是同样超脱于凡人,领先于时代的存在,自是有着极为强大的力量与随之而来的对于世界系统的认知,而也许这份认知仍处于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的地步,仍有些及不上某一方面的夏枯草,却已足够神明建立起自己的神国。

    所以当夏枯草发现了荣耀基石,发现了这一神明留存于世,蕴含神国法则的基石并投入到其中,其中的法则便同样融入了他的小世界,而这些法则本就自成系统,远不是夏枯草从书籍或与人谈话中学来的一鳞半爪可以媲美,所以夏枯草便如所有圣典封印师以及有幸获取荣耀基石的那些神官们一样,实力境界进展极速,三日便破了醒魂。

    甚至因他同样超脱于时代的认知,他与神国法则之间的关系,便是相得益彰极为融洽,才能展现出违背常理的力量。

    ——只是这份强大仍被局限于醒魂之境,也就是有量而缺质,所以正如夏枯草被拉入法则之界后所想的那般,他的确存有胜机,却仍需把握机会。

    但白砡却不准备给他任何机会。

    他抬头望向夏枯草被圣辉映照的有些模糊的脸,动作显得格外的沉重,光线将白砡脸上的情绪照耀的清清楚楚,他已然手中无剑,但他是封印师,便又具现化了一把。

    随即长剑出鞘,牌影又现,他却开始后退。

    后退之中,卡牌虚化,白砡随即隔空而斩。

    随着斩落之势,他手中之剑骤然明亮,无数同样泛着圣洁之意的光线便从明亮的剑身之上喷薄而出。

    虽是萤火之辉,却悍然袭向了出云之日。

    ……

    ‘白家的人,果然与教廷相交不浅。’

    场外的杜衡看着白砡剑上喷出的光线,毫不意外的如此想到。

    他能够理解白砡的想法,圣辉有着极其强大的包容力——或者用侵略性描述更为妥当,光芒覆盖之内,便是圣辉吞噬并转化其余法则的领域,而普通封印师从自身小世界具现化而来的那些不完备法则,根本不会是圣辉的对手。

    至于他的后退——杜衡微微眯起了眼,有些不屑——自是想利用身手的灵活与那块限界基石,先立于一个不败之地。

    而白砡的确如此想,甚至他想得更多——

    限界基石在下,鲜血流于其上,外加身负重伤,夏枯草便是想走上几步都难,又何来的胜机?

    夏枯草起先仍在期待对方的攻击——自他上台以来,便从来遵循着防守反击的思想,但眼见白砡越退越远,他虽是重伤在身,却没有伤到脑子,不由看了一眼脚下的限界基石,随即微微一笑,便是狠狠地一步迈出。

    血花于身上不断的闪现,夏枯草自不是任由对方攻击的呆头鹅,只是他的眼力远远跟不上对方的动作,具现化的盾牌不但防不下对方的圣辉,且以他如今的状况,也实在有些使唤不动。

    眼见如此,夏枯草干脆只做不理,只是瞧准了闪过一些足以致命的攻击,便顶着盾牌,裹着一身的圣辉,一路洒落鲜血,狠辣至极的踩着脚下的限界基石,向着白砡笔直逼去。

    ‘幸好这见鬼的石头不算很大。’夏枯草很有些满意地如此想到。

    (注1:出自‘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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